第7章 人不如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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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铭心得令，进屋直奔肖瑞房间。
房门没锁，她也没敲。
轻轻推开门，看到肖瑞果然还赖在床上没有起，盖着被子四仰八叉地睡在那里，连有人进屋也不知道。
沈铭心挺佩服他这数十年如一日的熟睡功底，外面炒菜的声音还能隐隐约约传进来，他妈妈刚才嗓门那么大都没能把他吵醒。
她一边感慨着一边走到床边，“哗啦”一下扯开了窗帘。
外面耀眼的光线立刻穿过窗户打进来，照在她和肖瑞的脸上。
肖瑞总算有了苏醒的迹象，痛苦挣扎了几下，眯缝着眼不明状况地看了好几眼，等看清是谁这么喜欢扰人清梦，脸也拉长了，叫起来：“草！”
随即以被蒙脸，试图再度昏死过去。
沈铭心走过去贴着床沿，一巴掌拍在他面门上：“再不起，坟头草都长出来，连顿‘二合一’你都吃不上。”
肖瑞没心情管什么早午饭还是二合一，抬手将她扒拉开：“谁允许你进我闺房。”
“哪个龟，就你这猪窝，我还真不想进。”
肖瑞从被子下探出头来：“有我静心姐猪？”
“你也没比她好多少。”
说着，两人不约而同点点头，对这个答案表示一致认同。
“她今天没回来？”
“回公司加班，来不了。”就算来了，也百分百不会跟她一样，自己家不待，偏要到别人家蹭饭。
“真是可怜。”肖瑞吸吸鼻子，“不过以后兴许我也这么可怜。罢了，还是让我一觉睡死。”
沈铭心没漏看他一脸烦躁：“怎么，终于发现自己对社会没用了？”
“不好意思，一直都没用。”
“吃什么枪药？”沈铭心又拍他一掌，这次没换来反抗。
她没再追问，也没动作。
等了一会，肖瑞有点不适应这份安静，不打自招：“还记得接你那天临时被叫回去开会吗？”
沈铭心点点头，等他继续说。
“周扒皮听到消息，下周我们市场中心会来个新高层，特意敲打我们呢。办公室政治最忌讳站错队。”
“呦，你不是出了名的硬钉子么，什么时候怕过这个。”
“硬钉子”是肖瑞同事给他起的绰号，倒不是说他吃饱了撑的在办公室犯浑，而是早几年他不愿意溜须拍马同流合污，被佞人使坏穿了小鞋，到现在日子都过得不算太舒坦。
可人能抗，你不辞退我，我就奉陪到底。
“要我说大不了辞职算了，有什么意思。”
“你少挤兑我，以为人人都像你有个土豪哥呢。我等普通人，就只有躺好了被剥削的命。”肖瑞没好气，“敢问您老觉得什么有意思？”
沈铭心诚恳一笑：“当然是做领导剥削你们这帮搬砖的。”
肖瑞的手不自觉地动了动，他发誓，有时候他真想一被子把这人抽死。
正想着，外面已经又传来一阵催促声。
沈铭心隔着窗子应了一声，斜眼看他：“你怎么还不起，等我扶你呢？”
“你不出去我怎么起。”
“我怎么知道你让我出去是不是为了继续睡，还是说你现在……”
“滚，老子要穿裤子。”
于是，沈铭心十分配合地“滚”了。
这一顿饭，肖瑞妈是以喂猪的标准准备的。
沈铭心被迫炫了两小碗饭，之后又被强塞两口水果，歪着肚子休息了半个多小时才稍稍缓过来。
肖瑞就相对惨了点，肉是没吃上几口，一顿饭下来还没少被他妈数落。
好在他这些年已经被念叨得耳茧子极厚，面不改色地吃完饭，便以睡眠不足头晕目眩为由又一头扎回自己的房间。
沈铭心出门，肖瑞妈还勒令他送人，肖瑞也不听，顺着敞开的门缝露出一只眼睛，挑衅道：“晚上接着嗨呀。”
嗨什么嗨。
沈铭心没理他，看了眼知道她要走，已经开始不舍地在她脚边哼唧的芝麻，越看越觉得可爱，忍不住感慨。
真是人不如狗。
春日里午后的阳光温暖照人，巷子两侧的树老早就发了新芽，此时已是嫩绿一片。
肖瑞家位于巷子比较深的位置，出了大门没多远就是一处拐角，从那里拐过去，再往前大概二十来米的地方便有一棵歪脖树。
沈铭心记得，小时候他们两个没少在夜黑风高的时候躲在那棵歪脖树上，等听到有人过来时猛地跳下来吓人。
因为这，肖瑞小时候没少挨他妈的毒打。
沈铭心拎着自己已经空空如也的背包，顺着墙根一路朝歪脖树的方向走，热闹的回忆幻灯片似的放了没几张，前方便传来一阵吵闹的声音。
“快，抓住他！”
孩子们的午后没有疲困可言。
一群精力充沛的孩子放在一起，在午后恬静的时间里往往显得格外聒噪。
这声异动很快就引得不知哪个院子里嚎出一句：“谁家孩子吵吵嚷嚷的，都给我小点声！”
这一嗓子彪悍粗犷，十分有效。闹腾的孩子们瞬间都收了声，整个小路瞬间安静了不少。
沈铭心本以为他们散了，却在渐渐走近拐角时又听得逐渐清晰起来。
“小胖子，叫你跟你奶奶拿钱你听不懂是不是。”
“我昨天怎么说的来着，他肯定不拿，他的钱都拿来买吃的了，我今天早上看见他去小卖部了。”
“就知道吃，看你胖成个什么样，你看你这张脸丑死了。”
“……”
沈铭心拐过去，看见里头贴墙站着的是一个身材圆圆滚滚的小男孩。
另外几个孩子正用细长的树枝抵着他的肩膀和脸，年纪看起来差不多大的样子。
看见有人经过，还只是个不认识的年轻姐姐，便也不放在心上，甚至学着见过的小流氓吐出几句像模像样的脏话，看起来一点也不可爱。
还是作业太少。
被围住的小男孩没有反抗，他畏惧地向后缩，如果不是身材不允许，只怕早就钻进墙缝里去。
这孩子一身匀称的小肥膘真是白长了。
沈铭心想，如果换作是她，早就给他们来一记泰山压顶，双拳虽然不敌四手，但能拉一个垫背就拉一个垫背的。
“别跟他废话了，打一顿，打得他爸妈都不认识。”
“你在开玩笑吗？他哪有爸妈，他妈跟人跑了，他爸也不要他。”
“哈，你就是个野孩子，没爸妈要的野孩子。”
“……”
沈铭心从他们身边经过，身后渐渐远去的隐隐约约的呜咽声不知为什么听起来格外刺耳。
她停住脚步，望着头顶浅蓝的天愣了愣神，片刻缓缓吐出口长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