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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缄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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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虽然有日也有星河,可是却让青铁闭了口。

只因这要塞里的一切都显得有些滑稽的幽默。

比如穿着旗袍擦拭炮弹上露水的少女。

比如戴着橄榄花冠缝补战甲的公主。

比如脸上洋溢着笑容却在装填弹药的老妇。

还有提着花篮,花篮里盛满了手雷,可她的双眼却洋溢着满足。

仿佛这一切都与她们无关紧要,又仿佛死亡对于她们来说不足为惧,更或者兄弟儿子父亲的死,对于她们来说是种解脱。

一袭白纱半遮面,手拿阿卡面欢颜,若有手雷对空饮,一曲肝肠问来年。

年轻的小伙喜欢驾驶着力大无比的装甲在大街上闲逛,酗酒的中年人喜欢抱着战车的炮塔入眠。

也许厨子累了,他手拿锅铲,却忘记了红烧排骨得加盐。

街边充斥着硝烟的味道,巷子里有美妙的女低音在咆哮,城墙上有男高音在祷告。

原本耸立在中央的高塔,有三面已经分不出是哪个宗教,剩下的塔尖上十字架也缺少了一角。

也许佛也是有头的吧,也许英雄曾经也举着战矛,也许白马曾经嘶鸣,也许六芒星也曾骄傲,现如今也只剩下了两条腿的鼎,和半个身子的女神还能彼此依靠。

或许曾经那头青牛也有过角,或许那只白鹰也起过早,或许那剑也曾仰天咆哮,或许那月也曾破晓,可现在却早已伴随着炮火搁置在了街角。

如果锤子还有力量,那个传奇的英雄还想举起镰刀,如果三叉戟还能惨叫,那个举着雷电的老者也不至于变成烧烤,如果弯刀还能叫嚣,那么肩抗铡刀的小伙子也不至于睡着。

天也许是紫色,也更像是鲜血和硝烟搅拌成的颜色,或许大地不该是褐色,只是因为死的人有些多,血干了就变成了褐色。

总之战火之中很难找到绿色,也绝难找到蓝色,可是却容易见到黄色,因为炮弹是黄色,炮火也是黄色,爆炸出的烈火也是黄色。

岷抱着古琴在街头巷尾拉着赢四处奔波,像极了在游乐场玩的忘我。

耀云用发簪抵挡着飞来的弹片,手舞足蹈着,像极了闲逛花园的芭蕾舞者。

青铁就这样缄默的在大街上走着,走着,走着…

他在欣赏着不同的建筑风格出现在同一个军事要塞的幽默,他在回想着记忆深处里那不同的肤色。

他是没料到,人类居然能以这种方式携手融合。

望着天使和仙子在云上高歌,望着菩萨与恶魔在一起搭设,望着魔鬼与天神一起扛着,望着道士教僵尸如何干活,吸血鬼和狼人也没闲着,多么和谐的景色,在青铁看来即荒诞又幽默。

谁能想到阎王在给小鬼推车,谁能想到富人在给穷人唱歌,谁能想到生命居然能与死亡在一起和谐的帮助老者,青铁也想不到。

或许来这里参加战争的神仙们也没想到,就是不知道燕知不知道。

本来来的时候还有一百多,转眼之后就没剩几个,其他的也许还有尸首,也许魂都炸没了。

就算青铁伸手极力的去挽救,可在伸手之后也变得无力了。

人是如此,敌人呢?

或许更惨吧。

青铁不知怎的,他突然有点希望敌人也不会好过,或者应该比这里更残忍的。

他,人工智能,本应该没有感情,甚至没有感觉,更甚至没有自我,按说他本不应该有自我。

什么同情,怜悯,哀伤,这些都不应该存在的。

可是他此刻却萌生出了悲悯。

也许应该叫做慈悲?

不!

与其说是慈悲,或许用难过更恰当,也许应该叫做什么?

总之他咧开了嘴,露出了八颗牙。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牙齿咬的紧紧的,他的表皮在颤抖,他居然攥紧了拳头,他的发丝也在颤抖,可是他的双眼仍旧没有任何表情。

青剑在手,却忘记了使用的步骤,曾经青虚教他的,似乎在这一刻全都忘了。

就算耀云一次次喊着他的名字,仿佛拼尽了全力,想要把他唤醒,却找不到启动的按钮。

他此刻就像是一台僵住的机器,一动不动的伫立着。

与他一样伫立着的还有一个。

燕。

燕也一动不动的伫立着,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没有任何牵扯。

如果用一个词能形容这俩货,唯有缄默。

人工智能到底是什么?

是人选择了人工智能,还是人工智能选择了人类呢?

人工智能不准伤害智慧生命,这是原则,也是准则。

对于青铁来说,没什么比这更重要了。

似乎他被制造出来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他命运的结果。

似乎人类也没有想到,生产出他的那一刻,人类会面对这种结果。

他们原本是帮助人类移居其他星域的使者,如今却变成了人类自相残杀的缔造者。

这到底是讽刺呢?还是人类自己的选择?

青铁想不明白,他想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

他不死不老不生不灭,他为了什么在活着?

繁衍?

他不死,繁衍对他来说还有什么意义呢?

财富?

他不死,要那么多财富又有什么意义呢?

成就?

他不死,要成就给谁看呢?人都是他造的,他还有什么成就值得炫耀呢?

记忆?

他不死,记着那么多又有什么意义呢?反正不过是无限的轮回罢了。

在这一刻,青铁突然觉得相比之下,他比人类强大太多。

可是当他回头看向燕,他又一次陷入了缄默。

因为他知道的跟燕一样多。

燕隐藏着的秘密,也就只有这里了,只有这里不能解锁。

因为这里埋葬着人类的所有肮脏与龌龊。

青铁想不明白,于是他望着,望着人类创造的历史漩涡,望着生死之间的互搏,望着尊严呈现出来的炮火,望着没有一个人在退缩。

他突然想祈祷,他回忆起自己的灵魂,他回忆起自己的千百世轮回的命运,他想起了把他送到这里的最后命令。

他想起了那个穿着白大褂的人,那个制造他的人。

也许他应该跟他叫做父亲。

也许是母亲。

反正他分不清男女雌雄。

“孩子,做回你自己吧,让整个宇宙都为你高歌。”

缄默突然变成了沉没,剑伴随着他的手开始颤抖了。

也许方才他是想跪下的,可最终他也没有跪下,反而挺直了腰板站起来了。

他望向天空,那满天的星河。

“我,一剑。”

赢看向了他,岷也看向了他,耀云脸颊之上满是惊愕,燕也开始错愕。

“问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