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北方骑士（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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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都说，城里来了一位北方骑士，他高大勇武，地位显赫，银发似雪。吟游诗人在家家酒馆中找寻他的身影，贵妇小姐在街上来回穿梭想要引起他的注意，异国的旅客也想一睹那不得多见的英姿。
赫利俄斯离开皇宫后径直往城墙的方向走，越是靠近城市的边缘，人流也越发稀疏，他不太喜欢热闹，阿特拉斯的城堡——白夜城的玄英宫是一座肃穆的堡垒，屹立于雪山之上，被断崖隔绝于城市外，仆人侍卫都寥寥无几，永远笼罩着一股冷清的气氛。
至于煌烨城的边缘，与其说是冷清，倒更接近是破败了。
赫利俄斯被一名士兵拦下，他的制服松松垮垮，头盔歪歪扭扭戴着，脸上泛着醉酒的红晕。
“最好不要再往前走了啊，骑士老爷嘞。”
“为什么？”
“我身后呐……那片地方不太适合您的身份。”
赫利俄斯不做回答，士兵的用语倒是敬重，却总让人觉着有一丝嘲讽的味道。他和市中心那些神采飞扬的战士截然不同，那些人成群结队，到哪都耀武扬威，他却吊儿郎当，独自守在这角落。
“当然，您要是一定想要过去瞧瞧，凭我的身份拦不了您嘞。”
“看来这里没什么变化啊。”
赫利俄斯电话倒是让士兵一愣，他扣了扣肿大的鼻子，让开到一旁。
“以后多半也不会有变化嘞。”
赫利俄斯第一次到访煌烨城时，曾被首都的繁华迷得晕头转向，大理石铺设的街道横贯东西南北，一栋栋高楼横立于街道两方，来往的行人个个光鲜亮丽，每一阵微风都吹来不同的香薰味。
他的惊叹却令父亲沉默，老公爵在夜晚带着年幼的独子造访了煌烨城的边缘地带，一切都发现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破败的楼房像是废墟，歪歪扭扭地挤成一团，人们密密麻麻地围着取暖，这番景象，像是饲养活人的猪圈。
“一部分人的贫瘠，造就了一部分人的富裕。”亚特兰大目光深邃，“这就是煌烨城和白夜城的不同之处。”
“这样做……是正确的吗？”
赫利俄斯一时间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菲比斯流传千年的骑士精神，居然其源头是**的。始皇帝曾说过，“高位者，受万民之簇拥而居高，亦当心系万民”。
“恐怕我还不足以判断，赫利。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心甘情愿的，而这种对弱者的掠夺也成就了煌烨城如今的辉煌。我们的历史便是掠夺的历史，就连脚下这片土地，也是从另一个种族手中抢来的。”
望着面色震惊的赫利俄斯，亚特兰大突然笑了笑，拍了拍孩子的肩膀。
“不要担心，这不是需要你在一两天就想明白的事情，记住你今天看到的就好。而且，你很幸运，你是有选择的人——你看，白夜城不是还在哪里吗。”
白夜城，那里没有富贵与繁华，但是每个人都自由平等的生活着。十年后的今天，煌烨城的繁荣一如既往，煌烨城的贫瘠依旧如故。赫利俄斯始终无法接受南方的选择，或许因为他是个土生土长的北方人。
然而，他的心中却也还是为在此处受苦受难的群众感到遗憾——如果是阿格莱亚这样心善的公主继承了皇位，或许会考虑他们于水火，但她还有两位兄长。当然，煌烨城的人民如何生活，是与赫利俄斯无关的，他的家乡是白夜城，他以后也只会管理那里的人民——至少现在，他还是这么想的。
“没想到你会专门跑到这种地方来散步，真是让人没法理解的爱好啊，赫利俄斯。”
从身后传来了陌生的声音……不，倒也不是完全陌生，这声音勾起了赫利俄斯脑海深处，某一篇快要褪色的记忆，将它猛烈地浸染成了鲜艳的蔷薇色。他回过头，望见那花一般的男子，精心打理的紫色卷发像是雄狮的鬃毛垂在肩头，热烈的花香拨开寒风肆意蔓延，一尘不染的礼服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卢修斯……”
“你在想什么呢，北方的小少爷，想他们不应该像老鼠一样窝在这片粪坑，没日没夜地为了让别人花天酒地而奋斗，去捡富人不要的皮鞋吃，随便挑块石头就擦屁股，在下水道里洗澡，去抢大小姐弄丢的手绢自慰。”卢修斯咄咄逼人地靠近赫利俄斯，突然眉头一拧，扭起身子躲过一只野狗的尸体，还使劲拍打根本没有粘上身体的气味。
“你真是个笨蛋呐，赫利俄斯，你要是个手无寸铁的商人或者花枝招展的妓女，早就被他们扑上来吃干抹净了。多亏你舍不得那身造型诡异的铠甲，给了你悲天悯人的时间。”
赫利俄斯没有回话，打从他和这个男人第一次见面起——那时他不过是个十岁的小孩，就一次都没能在卢修斯说话的时候插上过嘴，他说话喘息的间隔比他的心眼还小。
“你怎么找到我的？”
赫利俄斯没有不识好歹地反驳卢修斯。
“嗯，这可真花了我一番功夫，在满大街盛装打扮的人里找一个五大三粗，穿着盔甲大摇大摆的人。”
赫利俄斯见他这么阴阳怪气索性转过头，不再理睬卢修斯。他对二人的相遇并没有一丝期盼，他们不是以“旧友重逢”的背景站在这里的，从某一起事件后，他们的关系就变得复杂起来。
见赫利俄斯赌气不回话，卢修斯也就没了兴致，他撇了撇嘴，迈出一步，又收回来，深吸一口气站定在原地。
“你见过阿格莱亚了？”
“没错。”
“从那以后，皇宫的守备严了很多。公主和皇子的身份本就不太一样，不常抛头露面，老皇帝根本就是把她藏起来了。”
“你应该很清楚陛下这么做的原因吧……而且那件事情跟奥格家族不可能一点关系都没有。”
“……”卢修斯撇了撇嘴，他就是奥格家族的大公子，但他不是对赫利俄斯的指控有意见，只是觉得他实在呆得可以，“阿格莱亚不嫌弃你也真是个奇迹。”他悄悄在唇边嘀咕。
“好吧，我知道你不太待见我，赫利俄斯。”
“卢修斯，你……”
赫利俄斯刚想说些什么，但卢修斯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
“没别的意思，我就是像提醒你一下，在南方还是小心一点，英勇的北方王国只是老掉牙的传说，对他们来讲你就是个长相奇特的异教徒。”
他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转过身刚走出一步，突然又回过头，看了一眼赫利俄斯毫无波动的脸庞，将视线偏到一旁，说道：“还有，你得知道，我既然是卢修斯·奥格，那么显然就不是尼古拉斯·奥格。”
望着他大摇大摆的背影，赫利俄斯不禁疑惑，他在说什么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