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烈火烹油走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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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我做过很多难堪的事，比这龌龊百倍。你这个幼稚的小错误，只会让我觉得可爱。”
“你喜欢我，是因为不了解我。当你深入认识我之后，就会发现我像你身边的那些男孩子一样肤浅且浮夸，但我却不再年轻了。”
“冷漠和淡然只是面对不相熟的人，岁月让我徒增的年龄，身上的毛病却一点也没稀释。时亦，不要神话我。好好爱自己，才最为重要。”
傅砚清说这番话并不是为了哄她，这世上能让他屈尊降贵去哄的人，还没有谁。
他是真这么想的，经过这次的事，也算长见识了。
尤其对于唱京剧的来说，也许很多人不相信，但艺在德前面。
“我没有想到，你所在的领域，大家更看中长相好看和品德高尚。”
而不是这个人用以生存的本事，是不是能立得住蔓儿。
知道他没有讨厌自己，向来不知满足的江时亦，再一次得寸进尺：
“傅老师，我想知道关于您的那段婚姻。”
她想知道是哪个女人这样幸运，拯救了银河系，能拥有过傅砚清，还给他生了个孩子。
虽然听他的语气，他似乎从来没有爱过他的原配妻子，那么，他们是相亲认识的吗？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组织安排决定的婚姻。
傅砚清想了想，似陷入某种沉思，努力回想经年发生过的事。
随后淡淡道：“不是组织安排的，是自由恋爱。”
江时亦心底一酸，觉得自己实在莫名，去要吃一个过世人的醋。
可她遥望不可及的神明，那个女人却轻易得到了。
“当时想嫁给我的人很多。”傅砚清说这些的时候，没有一丝炫耀的口吻，稀松平常。
江时亦自然明白，傅老师的魅力，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谁不馋他身子。
只要萌新入坑京剧，就一定绕不开这个男人，每年都有新生代戏迷为他沉沦。
与其说是京剧本身的魅力，与他无关，不如说是他跟京剧互相成全。
只下一句却在她意料之外：“是我挑了一个家世背景最显赫的。”
家世背景？难道不是心意相通，或者两厢情愿嘛。
尤其，还是如他所说的，自由恋爱。
傅砚清看出了她的疑惑，进一步解释：“是。我从未体会到撕心裂肺爱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样子，可能我天生性冷淡？”
“我打从刚有记忆起，就跟着父辈一起学戏，他们给我灌输的所有思想，唯有好好学戏，好好发展京剧。”
“我的前四十年，可以说是只有京剧。我为它呕心沥血、倾尽所有。至于在婚姻家庭方面，我没有投入太多心力，只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尽上丈夫的本分。”
江时亦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困顿地看着他。
“你一定觉得很奇怪吧，为何我没有遇见让自己为之奋不顾身的人，还要走进婚姻。”
“你猜得没错，我为了她娘家的势力，才决定娶她。因为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京剧的话语权落在外行人手中。我需要有绝对的控制权，而娶她，对于我的仕途上来说，是一个捷径。”
“我知道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奋斗四十年，站到一个较高的位置上。但我等不起，我不知这四十年会发生什么，京剧还在不在。我等得起，京剧等不起。”
“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我的岳父帮了我很多，岳母待我视如己出。欸，当然，他们现在都已经不在了。”傅砚清无意识地挥了挥手，好似拂掉某种尘埃。
“我想，是我做错了，利用了她，对不起那个姑娘。但如果重来一次，我想我还会这样选择。这二十年，我争分夺秒做了很多事。没有让京剧院大权旁落，话语权落入心怀叵测的人手中。我赢了。却也输了。”
“尽管我努力在扮演一个好丈夫的角色，按时交公粮，工资全部给她，不会夜不归宿，也没有同别的女人纠缠不清。不抽烟不喝酒，不会对她说一句难听的话，更没有动过手。在外人眼里我是一个丈夫、好父亲，只有她觉得我是如此冷漠刻薄。”
“因为我看不见她今天换了新裙子，我不会陪她逛街，不会跟她一起看电影。我对她的世界一无所知，也没有跟她分享自己生活的欲望。”
傅砚清一口气说了许多，似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他叹了口气，“她很早就过世了，不是别人记错了的死于难产。而是孩子出生后，她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死于急性心脏病。”
而那个时候的他，依旧在为京剧院的事物忙碌着，照顾月子是什么，他根本不懂。
“我曾有过反思，但也被繁忙和岁月冲淡了。即便过去这么多年，但我很清楚的了解自己。如果重来一次，我不会比从前的自己对她更好。”
江时亦深呼吸一口气，坐在沙发紧绷着脊背，也慢慢放松下来。
想不到会从他口中，听到跟坊间传闻不同的另一个过往。
他在等待着她的批判，可她心底却有一丝庆幸。
那就是他从未对那个女人交付真心，从前没有爱过她，现在没有，今后也没有。
不会因为发妻英年早逝，未受过柴米油盐的磋磨，而成为他的白月光，让他念念不忘。
也不会用一生去怀念，承受这份感情带来的痛楚跟负担。
“傅老师，您真的让人心疼。”
“我吗？”傅砚清有些不知所以，只以为她搞错了。
“是我，不是我太太？”
他的原配妻子所托非人，结果早早殒命。也是从她身上，他第一次知道有心碎综合征这种病症。
“如果她嫁给别人，可能会长命百岁。”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搞得儿子也不愿意认他。
“不。”江时亦无比坚定，虽未见过那个女人，却仿佛穿越时空，跟她隔空对视。
“与其碌碌无为一生，不如烈火烹油两年。”
“我想如果能够重来一次，她就算赌上性命，也还是会愿意再陪您走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