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3 知耻而后勇 厢兵的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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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安皇城里，赵昀这两个多月总是吃不好睡不着，他现在很后悔当初允了赵葵的建议，让唯一的儿子去了襄阳，天天都关注着襄阳的战局。赵昀最开始也不是没试过让人把太子强行绑回来，可是赵维身边的侍卫如今只听他一个人的命令，赵昀派出去的人全都无从得手。
赵维的侍卫中，只有史昂一个，可能还会考虑皇后谢道清的想法，而且史昂现在就在东宫。赵昀派出去的人没能带回太子，就去找谢道清想办法，可谢皇后却反过来劝他：“陛下，维儿若是一个普通的皇子也就罢了，可是他是你亲封的太子，身为太子，他要担负的责任，就跟其他宗室子弟不一样，以后啊，他是要继承这大宋江山的，该好好历练才是，否则，你就真的能放心地把江山社稷交到他手中吗？”
赵昀想来想去，谢道清的话到底还是有理，尤其是下了圣旨任命太子为荆湖北路宣抚使之后，他就只能密切关注着枢密院和皇城司的一切消息回报。
赵维率军深入敌后的消息传到临安，可是把赵昀紧张坏了，几天后，赵维平安返回并且重创忽必烈军后勤辎重的捷报传来，又令他高兴万分，罕见地来到慈元殿，拉着谢道清的手，一遍遍地夸赞太子……
然而，枢密院最新的一则消息，却把赵昀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冷水：雅州失守，蒙古汉将汪德臣兵围嘉定府！
枢密副使吴潜对赵昀说，如果嘉定府有失，整个四川都将失守，四川失守，襄阳将面临蒙古人两面夹击，这让没高兴几天的赵昀再次担心起自己的儿子来。
……
这些日子不断反馈回来的情报表明，忽必烈确实在大胜关外跟赵维唱空城计，从汴梁出来的粮草，经过河南府的时候，只有三成转向襄阳战场，其余的粮草并未卸船，而是经渭水西去，直达京兆府（长安），这些粮草到了京兆府，该往哪里走，谁都该明白了。
根据探马的消息，李曾伯和冯晟都判断，忽必烈的大营中最多3万人，而且自从太子受命行军大元帅之职，大胜关外的蒙古军营就开始分批撤离，全部躲进了新野、南阳等坚固城池，淮北张柔的人马也有往河南调动的趋势。显然，忽必烈必然得到了消息，自知空城计快穿帮了，于是收缩防御。
骑军都统制王惟忠听说蒙古军的动向之后，当即向元帅赵维请战，他麾下两万骑兵，迫不及待地要拿下战场的首功。不过，赵维并不着急，20万大军的整编才刚刚完成，临安调来的军备尚未配属到位，尤其是骑军，赵维一封信从秦九韶那里要来了大量用平炉钢制造的军械，包括大横刀、新式骑兵甲、马甲和3米长的马槊。
直到大胜关外的蒙古大营全部撤走，赵维才正式拉开了战役的帷幕。
深秋的寒风已然十分凌冽，冬月初四，大胜关城下，身穿全套山文甲、腰挎大横刀的赵维出现在点将台上，他的身后，童虎擎着一面赤黄色的旌旗，上面是一个大大的“趙”字，点将台下面，是5千步军，这些人原本都是荆湖北路各州府的厢兵，如今已全部编入了荆北行营军，而且将是首战的先登士卒，在出征之前，赵维作为主帅，发表一番讲话，进行战前动员显得很有必要。
“弟兄们，今日我们出征，你们将是第一批登上城墙的，你们怕死吗？”
“不怕！”所有人齐声回答。
“是吗？不怕死？我看你们每一个人都怕死！当初蒙军一轮火炮打在这大胜关的城墙上，你们这些厢兵全都乱哄哄地跑下了城墙，要不是本帅的侍卫长拦住你们，大胜关早已落入忽必烈的手里！”赵维摇摇头，看着底下的这些厢兵一个个面露愧色，继续说，“不过没关系，是人都怕死，你们怕，我也怕！怕死，说明你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木头，这不丢人。但是……我希望你们记住，身为军人，当国家和百姓面临为难的时候，即使是死，也不能后退，我们的身后，就是我们的父母、兄弟、姐妹、妻儿，我们的面前，是凶神恶煞的敌人，我们别无选择！”
说着，赵维从将台上走下来，走进了整齐的军阵中，虽然赵维现在才14周岁，但是因为营养充足，平时又经常锻炼，如今在同龄人中身材已是魁梧挺拔，即使在这些厢兵的军阵里，他也比其它士兵矮不到一个头，尤其是当他走到武定国、武安邦这两兄弟身边的时候，赵维的身高只比他们差一个额头。
他继续大声地说道：“你们以前是荆湖北路治下各州府的厢兵，屯驻军平时对你们的鄙视和轻蔑，想必各位弟兄感触很深，知道为什么他们看不起你们吗？因为在他们眼中，你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一群酒囊饭袋！我问你们，你们是酒囊饭袋吗？”
“不是！”
“好，回答得真是慷慨激昂，但是我请你们记住，脸面不是靠别人施舍的，而是靠自己挣来的。屯驻军看不起你们，那你们就在战场上证明自己，用敌人的鲜血和头颅来告诉曾经看不起你们的人，他们狗眼看人低！告诉我，你们有这个信心吗？！”赵维说着又走回到将台上。
“有！”虽然声音很整齐，但是赵维不是很满意。
“我从你们的声音里没听到有半点信心，大声点再回答我一次，你们有信心吗？”
“有！”这一次的吼声，完完全全就是精锐部队一样的气势。
赵维说：“好！这才是雄师劲旅该有的样子。全体都有，目标，邓州新野，出发——”
新野县，是今日蒙古邓州治下，最靠近襄阳的一座城池，三国演义的小说中，诸葛亮辅佐刘备，他新官上任的“三把火”，第一把火在博望坡烧了夏侯惇，第二把火就是在这新野烧了曹仁。
在蒙古国的军事上，新野的位置非常重要，大胜关相当于大宋一方的门户，而新野则相当于蒙古一方的门户，忽必烈从大胜关外撤军之后，将麾下所剩3万人全部收进了新野县。
之前赵维、童虎和鲁先觉带着几千义军，还化整为零，还可以绕过新野进入河南腹地，可是现在荆北军主力20万，要想对河南的纵深地带实施有效的打击，就必须将新野拿下，因为大军开进，首先要考虑的是大量粮草辎重的供应，20万人马的粮草，陆路必须走大路，新野的位置就刚好横亘在大胜关往北通往河南府的官道上。所以只有攻下了新野，荆北军北伐的粮道才能保证最基本的安全和通畅。
傍晚时分，经过一整个白天的行进，赵维的大营安扎在了新野城外五里的一座小山丘上，这里正好面对新野县的南城墙，他可以用望远镜将新野城头的布防看得一清二楚。
早上他曾经进行战前动员的那5千步军，未末时分就已抵达赵维现在所处的这座小山丘山脚下，申初时候，他们一度抵近到新野城两里之外。
当然，新野的蒙古守军早在五里之外就发现了他们，还先后派出了四千骑兵和五千步兵，由阿里海牙指挥，想要趁宋军远道而来的疲惫，一举歼灭这支先锋部队。不过，宋军这五千先锋的将领名叫王冼阳，是荆北骑军都统制王惟忠的长子，年纪才23岁，受父亲的言传身教，不仅骁勇善战，面对蜂拥而来的敌军，他没有丝毫的胆怯，当即下令展开紧密的步兵方阵，同时发出信号弹。
虽然是由厢兵组成的先锋，可是早上赵维的一番话，屯驻军士兵常年在厢兵面前趾高气扬，那就是正规军对杂牌军的歧视，这对每一个厢军士兵都是很大的刺激，人活一张脸，这些战士此时心里只抱着一个信念，那就是打一个翻身仗，让那些屯驻军看看，厢兵也是很能打的。
在王冼阳的指挥下，五千步军迅速组成了4个方阵，中间并排两个方阵最大，一排整整站了100个人，总共站了20行，防御宽度达200米，两侧方阵稍小，一排50人，站了10行，大方阵第一排是阔盾兵，手中拿的都是半人高的大型方盾牌，第二排是刀盾兵，盾牌比第一排稍微小一点，第二排盾牌兵将盾牌架到第一排士兵的盾牌上，加高了盾墙的高度，刀盾兵手里还拿着大横刀；第三排到第十排都是长矛兵和少部分旗手，长矛手使用长达7米的长矛，第2排的长矛手将手中长矛从上下两层盾墙的缝隙中向前伸出，远看就像钢铁的刺猬一般，后面几排的长矛手随时准备补充前排长矛手伤亡之后的空隙。后面的十排大部分是弩手，使用单兵神臂弩，腰间也配有大横刀。
小方阵位于两个大方阵两侧靠后的位置，除了第一排的刀盾兵和第二、三排的长矛手之外，后面七排都是弩手和旗手。
蒙古军的步兵出城之后，同样以方阵相迎，不过他们组成了3个一般大小的方阵，呈品字形向宋军缓缓靠近。当双方距离接近到200米左右的时候，双方弓弩手开始对射，其实在双方距离300米的时候，就已经进入了宋军神臂弩的射程，但是王冼阳命令弩手沉住气，继续接近敌阵。
结果阿里海牙手下的弓弩手先沉不住气，在他们的臂张弩几乎极限的射程下先朝宋军步兵阵放箭，待箭矢飞到宋军方阵中时已是强弩之末，被盾牌挡了一部分，剩下的箭矢很难穿透宋军弩手的轻型步人甲。王冼阳待得方阵又前进了几步，挨了3波箭雨才下令神臂弩还击。
神臂弩是踏张弩，重新装填的时间比蒙古人的臂张弩更长，但是箭矢的威力大很多，双方的距离已经不到200米，对于神臂弩来说，不仅能穿透蒙军士兵的铠甲，齐射的散布也比较集中。宋军的弩手一轮齐射，弩箭从半空中划过的弧线明显比蒙军的弩箭更平直，越过了盾牌的弩箭直接射向了蒙军的弓弩手，当即给蒙军造成了两百多人的伤亡。
蒙军的步兵阵开始有些不稳定的态势，当两军方阵前沿接近到100米的时候，蒙军弓弩手已经死伤了三成以上，虽然到了后面蒙军弓弩手开始使用射速更快的步弓还击，箭矢的密集度比宋军高出好几倍，可是杀伤力却大打折扣，百步之内的神臂弩，那是无视一切铠甲防护的，要不是蒙军的盾牌还算厚实，恐怕他们的方阵早就崩溃了。
两军前沿接近到了80米左右，蒙古人的骑军也整备完毕，开始向宋军的两侧冲锋，这时候他们的步兵方阵再也耐不住，率先发起了冲锋。
冷兵器的野战战场上，一般情况下，谁先发起冲锋谁就输，因为缓步推进的时候，方阵横排容易保持整齐，可一旦跑起来，那就全乱了。王冼阳看对面忍不住开始冲锋，立刻大喝一声“停止前进，变阵”！
在旗手的传达下，宋军的方阵立刻停止了前进，第一排的阔盾兵立刻弯腰，将头部埋到盾牌的防护面积内，第二排的刀盾兵从第一排的盾牌缝隙中穿过去，然后蹲下，用盾牌护住自己，成为新的第一排。后面第三排的长矛手也蹲下，将长矛完全放平，从盾牌的缝隙中伸出，第四排的长矛手站姿，将长矛斜向上约20度，第五排长矛则斜向上约50度，形成层次分明的三排长矛阵。
两侧的两个小方阵慢慢向中间两个主方阵靠拢，阵面斜置45度，掩护大方阵的侧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