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让人歇息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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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琳与什一罗之间的关系不一般。这一点在当初什一罗向艾德隐晦的表达了想要他放过白琳一马的时候，艾德就已经感觉到了。按理来说这其实是一个有点异常的事情，一个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都以工具为身份存活、以杀人为工作度日的机器杀手，突然善心大发想要救一个生存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因为不知道什么莫名其妙的狗屁原因而死在某个不知道在哪儿的黑暗角落的世界中的流浪野狗，原因只是两人曾经有过一次纯粹利益交换性质的生意上的往来，这无论如何都说不通。
不过什一罗既然没有深入的和艾德解释，艾德也就不会深入的刨根问底的去问。反正和他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而且如果什一罗想要和他说的话到时候自然就会说，不需要他追问。另外，他其实心里面也不是一点猜测都没有，毕竟什一罗这个恐怖神秘的女人带给他的疑惑也不是只有一个两个了。
既然她当初可以为了一个真实身份还没有暴露、在她眼中只是个需要帮助的可怜孩子的苏珊而正面硬撼A.R.X这个庞然大物，那么顺手救下可怜的野狗白琳相比较起来也不是那么的太让人难以理解。
在艾德看来，什一罗类似的这种事情肯定做过不止一次。而她这一类的行为，包括她在离开黑桌之后选择安安静静的做一个不起眼的私人诊所医生，其实都是属于一种尝试。她似乎一直都在寻找着什么，一直找，但是一直找不到。因为她其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找些什么，只是在凭借着本能，向着一个模糊的方向不断前行。
她的旅程可能会有终点，但也可能会永远的持续下去。而对于她来说，最宝贵的莫过于是一个与她一起的，知道她、了解她的同行者。
所有的这些话艾德当然不可能会和白琳讲。他看着白琳看他的眼神就已经明白了，类似的目光他从依莉琪的眼睛里也同样看到过，只不过后者所指向的就是艾德本人，而白琳则是将艾德当成了一个中转，通过艾德折跃向了不知道什么地方。这个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唯一知道的是那个地方肯定不是这里，并且她还知道艾德知道那个地方的方位，知道那个地方在哪。
现在，她站在艾德的面前，想要这个男人给出一个她想要的答案，为她指出一个方向。而艾德则是直截了当的断绝了她的希望。
白琳不是一个少言寡语缺乏表情的女人，但是她却很擅长用邪魅精致的伪装来遮掩自己真实的情感。但是这一次，就连旁边的玛西都能够在这一刻看出她眼中那骤然泛起的波动。
艾德对此视若不见。什一罗当着他的面救下了白琳，什一罗在救了白琳之后没有和她正式见面交谈就直接离开，她的意思已经非常明了。艾德当然不可能在什一罗同意之前，就向白琳透露有关她的任何消息。他本身对于这两个女人之间的破事也没有什么兴趣，只是纯粹作为朋友起码的一点操守。
白琳的身边再次缭绕上了一股冰冷危险的气息，艾德不动声色的看着她，将玛西给稍稍的拉向了后方，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就在这时，预料之中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打破了场中紧绷的气氛。
“好了，要闹的话改天找别的地方，别在我这里。”
艾德和玛西同时回头，白琳也在此时面色一动，收敛起了身上的杀气，束手而立，抬头看向了庄园门内走出的身影。
“爱普顿先生。”白琳目光低垂，尊敬的出声问候道。
爱普顿的两条机械腿从来没有给露出来给别人看过，但是如果不是早就知道他两条腿是义肢的话，别人很难从他的动作上看出什么异常来。他就像是一个普通的老人，身上带着上位者强大的气场，步伐相对来说要比一些年轻人更加稳健。
他走到了庄园门口，站在艾德和玛西的旁边，看了这两人一眼，然后又瞥了下白琳。他嘴角动了动，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
“看来你们都相互认识啊。这倒是有点意思。”
“叔叔，”玛西在此时忍不住的开口，认真而又疑惑的挤着眉头看着老爵士问道，“你认识她吗？”
“当然，算得上是熟人了。”爱普顿爵士坦然点了下头，“以前跟着我的一个老朋友过来的，一来二去也就不陌生了。她每过一段时间就会过来看我一次，给我送点酒什么的，也会陪我聊聊天。”说到这里，老爵士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嘿的笑了一声，“通过她，我也知道了这座城市不少有趣的轶事，也算是对我住的这个地方了解的更加清晰了一点。”
艾德挑了下眉，了然的点了点头，闭着嘴站在一边没有说话，若有所思。而玛西则是忍不住的看向了平静沉默的白琳。
“叔叔，我必须要告诉你，这个女人是一个罪犯。”玛西用严厉的声音目光锋利的说道，“她是一个斯图加尔夜旅族的游夜者，而且还是其中最难缠的几个高阶人员之一！她……”
玛西华还没有说完， 爱普顿爵士就已经抬起了一只手打断了她。老爵士看了玛西一眼，然后越过她的头顶看向艾德，艾德撇了下嘴，对着老爵士耸了耸肩。
“玛西，”爱普顿爵士叹了口气，将一只手放在了警探的肩头，“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改天吧，不要在这里，不要在这个时间。至少在我的庄园，我希望这座城市中所有想要停下来歇一歇的人，都可以好好的歇一下。”
“……”
玛西看着爱普顿爵士，看着老人看着她的目光，眨了下眼，张了张嘴，但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身后的艾德拍了拍她的肩膀，在她回头的时候对着她点了下头。她最终闭上了嘴巴。
“走吧，”老爵士对着外面的白琳招了下手，率先向着里面走去，“先进屋再说。”
……
对于白琳，玛西还是在巴布莱尔事件之后因为听艾德和老杜洛克提了一嘴，才专门调查了一下，结果发现对方还真是一个不简单的家伙。即便是在数量庞大遍布全城的夜旅族之中，这个身手不凡的雷鞭女也能够称得上是小有名气，凭借着顶尖的技术与很多其他的夜旅族犯罪团伙以及区域性地下世界黑暗集团有过合作——比如和唐弗里家族的那次——而且通常都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很少有失败的时候——和唐弗里家族的那次算是意外。
一直以来这个女人都是处在一个单干的状态，曾经好像有过一个搭档，但是后来不知道是分了还是死了，总之已经消失不见，什么消息都没有了。而这么长时间以来，尽管经常会有和他人合作，不过白琳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行踪飘忽不定，并且行动范围也并不只是局限于斯图加尔，而是整个泰坦星。
据说，她甚至也曾接过来自星际的委托，前往过太阳系的其他星区执行过任务。不过这一切因为她从来没有被抓到过，所以一直都只是传言，没有得到过她本人的证实承认。
夜旅族作为黑暗世界里数量最多的“底层平民”，是所有没有固定势力归属的地下犯罪者们的统称，是警察和黑帮眼中共同的“老鼠”，只不过对于警察来说更多的代表着怎么抓都抓不完、只能最大限度控制的麻烦，而对于黑帮来讲则更类似可以通过金钱的代价而大把消耗的炮灰，以及潜在的正式成员补充渠道，隐形的生力军。
这种群体大多数只不过是乌合之众，但是偶尔也会有不好惹的精英出现，算的上是矬子里面的大个儿，真正能够上得了台面的大人物。而白琳就是其中之一。
玛西当时就记住了这个人，记住了这个名字。不过她没有想到竟然这么快就真的见到了对方，而且现在还和她一起坐在爱普顿爵士的客厅里，一起喝着女仆们端上来的红茶。这简直太荒谬了，这个世界一定是疯了。
“也许这个世界早就已经疯了……不对，也许它本来就是疯的，从来就没有变过。”
脑中突然想起上一次在阿尔伯特黑森林庄园时的经历，想起她和艾德、阿尔伯特、什一罗坐在一起交谈的场景，玛西突然沉默了。她一直认为自己的心里面有着一条线，她一直认为自己能够秉持着原则不会去触碰那条线，但实际上她却已经越过那条线不止一次了。和与黑桌前传奇杀手以及空庭五大集团之一的犯罪首脑坐在一起喝茶说事聊天相比，今天这又算的了什么。
而最让她感觉到矛盾的，就是她发现她之所以会做出这种过线的事情，原因却正是因为她所恪守的原则。她好像背叛了自己，背叛了所有，但又好像什么也没有背叛。
“很好……悖论性出来了。”叹了口气，玛西在心中暗自吐槽了自己一句。和艾德一起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她也被感染了一点那个男人的思维。也不知道这究竟算不是算是一件好事。
这究竟是解放了一点束缚自己的枷锁，还是让她开始滑落无底的深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