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8章 边城之战（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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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你也对允州的阳光工程，略有耳闻……”
沐柠打开话题，嘴角噙着无奈的嘲讽，“实不相瞒，这项目早在沐国庆做区长时，就已经规划好了。戒毒所里会独家使用林教授的科研成果——美沙酮C，对沐区长来说，是多么显赫的政绩。只可惜，呵呵，林教授愣是不答应……”
说到最后那句时，沐柠嘴角的笑瞬间变得玩味。有自信狡黠，也有得意庆幸；状似在幸灾乐祸，如墨玉般的黑瞳里，情绪却又很复杂。
好似藏着一时间难以道尽的，诸多感慨？
江一啸心里咯噔了下……
不答应？莫非阳光工程的自愿戒毒所里，实际上并没使用美沙酮C？那当初文件的审批，沐国庆是怎么糊弄过去的？
将疑惑隐藏，江一啸淡然点根烟，装作很不在意的随口问：
“好事一件，干嘛不答应？”
说着一条腿抬起，横跨搭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摆出一副很随意的姿势。左手夹着香烟；右手搁在她面前的桌板上，把玩着不锈钢打火机的盖子。
沐柠抿唇轻笑，稍稍瞥了眼他手里的打火机：都彭限量款，与他“边境小城缉毒队长”的身份不配。
再加上他那姣好的面容，酷雅高冷中透着的丝丝贵气。沐柠秒懂：这是个出身不凡，有背景的缉毒队长。
亦是将猜疑隐藏，她笑着回答：
“一个变了心的男人，为毛要去成就他？”
沐市长早就绿了林教授，这在允州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不信你江一啸没听过。
可男人心里想的是：美沙酮C是造福百姓、让瘾君子脱离苦海的良药，身为发明者，张思桐怎能因一点个人情感就藏着掖着？还有没有点悬壶济世的医德了？
你沐柠说得这么悠然自得，足以证明你三观不正！
表情陡然变得严肃起来，顿了顿后，江一啸用还算客气的口吻，朝她怼道：
“你的观点是不是狭隘了些？”
女人却扑哧一笑，微微向前探出身子，朝他眼皮底下凑近。
“江队，如果将来你老婆变心了。你还会牺牲自我利益，让她好过吗？”
“会！”
他答得不假思索，掷地有声。
令沐柠弯弯笑意里的兴趣更浓，十指交合撑住下颚，她笑得优雅，认真凝视着他：
“为什么？”
“因为，爱过！”
斩钉截铁，眸中透着坚定。
沐柠却不以为然的笑开声，将玉手放了下来。轻轻瞥了眼他那只搁在桌板上、把玩打火机的大掌，她眸光一闪，不动声色的让自己指腹在他手背上轻轻划拨……
同时，嘴里又轻声问着很重的问题：
“那如果，她追求的‘好过’跟你的价值观，背道而驰呢？”
令江一啸浑身一激灵，本能的倏然收回右手，紧张的脱口而出：
“什么意思？”
不止是肌肤的接触，令他不争气的荷尔蒙勃发。更多是沐柠这句话，像是带着一种心理暗示……
让他陡然想起，这两天发生的匪夷所思之事；故而没法不怀疑，未婚妻季薇薇的价值观和立场，有所动摇了。
瞬间心跳如雷，他竭力压制。
直到面前女人道出一句：
“可知当时沐区长搞阳光工程的，真实动机？”
江一啸才猛地缓过神，紧皱的眉宇间露出疑惑不解……
心想：沐国庆不是为政绩吗？不是积累政治资本往上爬吗？
他的反应，令沐柠深感可笑。成长于官宦家庭，她对官场上的嘴脸司空见惯。以致于人不在仕途，却有着敏锐的官场嗅觉。
而他呢？身处“江湖”，却跟“江湖思维”隔离似的？
这让沐柠在深感可笑之余，又略有不解。便噙着嫣笑打量他，突然问：
“江队，你芳龄几许？”
芳龄？
江一啸恼，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很不情愿的答道：
“二十八！”
“二十八……呵！”沐柠嚼着这几个字冷笑，朝他嫣然挑眉，“我就奇了怪，你官场嗅觉如此迟钝。是怎么年纪轻轻，就混到缉毒队长这位置的？”
混？
似是在她眼里，他就是个有背景的草包？
哦不，是个“赤子之心、埋头苦干”的单纯大男孩！尽管他已二十八，且，横看竖看都不单纯。
也许是怒极发笑；也许仅仅只是认为，她挑衅的方式很可笑。但见江一啸唇角勾了勾，将手中的烟头掐灭，带着种迷之自信，朝她轻轻怼：
“这个问题，貌似跟你无关吧？”
“那我父母的事，可算跟你有关？”沐柠秒接话，嘴角的嫣然不减半分，眸中的兴趣也越来越浓烈。
“……”江一啸被噎住。
她父母的话题，是她主动挑起来的。声称跟本案有关，可越说越偏，压根没道出跟案子的关联之处，令他骑虎难下。
“跟你没关系，但你就是想听，对吗？”沐柠歪着脑袋，悠然欣赏着他那满脸尴尬。
江一啸深感不悦，却也不得不忍住操蛋，轻点头。
女人却对他眉间的烦躁视若无睹，甜甜笑着追问：
“为什么想听？”
江一啸：……
还有完没完？
“因为我！”
她却掷地有声的自我接话，笑得妩媚又神秘，亦是带着迷之自信，“你对沐柠这个女人兴趣浓烈，就算她不是你的嫌疑人；聊的话题在不觉中也越来越偏离案子……你江一啸还是想听，对吗？”
江一啸：……
我想掐死你！
摸唇皱眉，他别过头去，再也掩饰不住心中的燥怒。
“行了，不逗你！”
沐柠适可而止，慢慢收起脸上的笑意，最后略带严肃的拉回话题，“我问你，阳光工程发起后，上头给允州总共审批了多少家新戒毒所？”
江一啸思维迅速回归，认真想了想。已落成并投入使用的，有三家；但审批的数量……
“好像有六家吧？”
“没错，六家！”沐柠斩钉截铁的说着，睁大眼睛慢慢靠近，一字一顿强调道，“那可是六张，寸土寸金的地皮！”
江一啸如醍醐灌顶……
原来沐国庆的算盘不在仕途，而在钱！可为什么，他还是顺利爬上市长之位了？
允州的天，到底有多黑？
这跟边城的贩毒网络，有没有直接关系？
其实，江一啸并非毫无官场嗅觉，只是缺乏商人思维，这跟他根正苗红的出身有关。
沐柠却不同，她母亲不仅是科研教授，还是个商海沉浮的企业家。自古官商难分离，她已司空见惯、耳濡目染。
想起米家的那些狗血，她苦笑连连，略带激愤：
“一个阳光工程最后肥了谁？沐国庆和那对母女！”
无需追问，江一啸也知道她口中的“那对母女”是谁：沐国庆的现任秦思卿，和女儿沐婉。
秦家是允州第一批地产商，如猜不错，六张地皮的运作跟秦家有关。难不成涉嫌高价出售地皮？
不不不，政府不至于去当这个冤大头！
江一啸认为她想太多、危言耸听了，便岔开这个话题：
“恕我多嘴问一句，既然你母亲当时没答应，那沐国庆的项目审批是怎么……”
糊弄过去的？
要知道当时，省里是看在美沙酮C的份上，才批了这项工程。
沐柠眸中露出忧伤，谎话张口就来：
“制药厂遇上资金瓶颈，我又在国外留学，我妈急需一笔钱周转。”
言外之意：审批手续上，林教授还是配合了。无奈之下，她贡献出自己呕心沥血的科研成果，去让前夫和小三踩着上位。
但，是不是因急需资金周转，那就不得而知。
你江一啸只需要知道，沐市长的项目审批，没有猫腻。
男人其实也不关心这些，又点了根烟，用那只都彭打火机，开门见山问：
“这些跟吴尔有什么关系？”
“具体我也说不上来……”沐柠茫然拧眉，垂眸思索，“就是直觉很强烈，作为毒枭，他也想得到美沙酮C的配方。”
再没撒谎，被关在审讯室好几个小时，她冷静思索后得出一个结论：也许所有恩怨的节点，都在母亲的美沙酮C，包括吴尔陷害她的动机。
“你的意思是，吴尔想毁了配方？”江一啸追问，皱起眉宇间透着不可置信。
尽管，这是个显而易见的答案。
美沙酮C能根治“瘾”的问题，断了毒枭们的财路，吴尔肯定想毁掉。
“……”沐柠轻点头，颇为玩味的看着他。
江一啸却垂眸回避，大掌摸唇，在皱眉思索中，装作不经意的冒出一句：
“那岂不是跟你爸的意愿背道而驰？”
——沐国庆不是吴尔的保护伞吗？怎么越深挖，越感觉不对劲？
沐柠笑了笑，认为他装得很拙劣。
“怎么，你认为吴尔应该跟沐国庆一条心？”
江一啸：……
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沐市长虽贪财，所得收入也算合法。既然建了戒毒所，那对毒品自是深恶痛绝……”沐柠说得冠冕堂皇，嘴角露出狡黠，“江一啸，你无权怀疑他！”
江一啸：……
他还能说什么？又不是第一次被这女人坑！
心中怒火四起，他微微起身，双手撑在她面前的桌板上，弯腰凛凛逼近：
“有没有听过这句话？谎言说多了，自己也会当真！”
说罢拂袖转身，走到那面单向透视镜前，背对沐柠。却一副凝重恼怒的表情，面对那面墙。
隔壁的祁红秒懂：这女人谎话连篇，以上记录的口供，全都作废。
身后的沐柠狡黠看着他的背影，冷笑不语。心想：你就这点手段也想来坑我？说好的不外传、不上报呢？
江一啸，我信你个鬼！
尽管我也是到现在才察觉到，你丫在坑我，原来墙那头一直有人在做记录……
就这样，在各自的心有设防中，一次“闲聊”又特么流产。沐柠诉说有关“阳光工程”的那些，江一啸难以分辨她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但，他绝不服输！
深知任何人都有一根心理软肋，也许她的软肋，世上只有他能揪住……
想到这里，江一啸背对她，突然问了句：
“周定凯是谁？”
沐柠心里重重一个咯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