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 边城之战（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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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目对视中，江一啸的眸光也变得复杂起来。顿了顿后，他问：
“为什么这样说？”
沐柠眨了眨晶莹的睫毛，那句“怎么，你对我很好奇”到了嘴边，被她咽回去。移开视线，她怅然看向窗外，叹道：
“曾经，我想把一年当成一天来过。可刚出囚笼，就不知该去哪儿、该做什么。世界仿佛无边无垠，随处可去；又好像画地为牢，无处可逃……”
五年前那场大火，夺走了男孩的生命，也剥夺了她做人的希望。
洛杉矶警方查到起火原因，是生日蜡烛的引线被人添加了剧烈助燃剂，一点即炸。而事后，只她一人完好无损的从火灾中逃脱……
顺理成章，她被当成纵火凶手送上法庭！
人们怀疑她谋杀，虽最后因证据不足而被无罪释放。可杀人凶手的罪名，也从此禁锢她的余生……
网络上铺天盖地的谩骂指责，将她推入深渊。一时间众叛亲离、无以立足，她狼狈逃回国。在离异多年父母的安排下，从“林笑笑”改名“沐柠”。
“后来我才明白，人生本就是一座监狱。从你降生的那刻起，身边所有人都是法官、狱警；唯独你，是犯人！”
最后这句话，沐柠说得肝胆俱裂，眸光也慢慢变得意味深长。
对她那段经历，江一啸略有知晓。身为警察，他也怀疑过案件可能另有内情。但不管怎样，大火都与她林笑笑脱不了干系……
于是，他直起腰，冷冷回应道：
“我不知你哪来这自以为是、悲天悯人的观点。我只知，命由己造，相由心生！囚笼自缚，抑或驰骋人生，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怨天尤人，那是无能！”
沐柠怔了两秒，继而苦笑开来：
“江队，我在你眼里就是个怨妇？”
“不然呢？”
“……”沐柠不再说什么，嘴角的苦笑慢慢凝固。
“不管你有怎样的过去，身负怎样的冤屈，都没资格在这里怨天尤人！”江一啸说着阴狠敛眸，犀利道，“如果你自己都不尊重真相，又凭什么要求真相来尊重你？”
“……”沐柠默，表情凝重起来。
她如果不尊重真相，又何来投身于法制栏目记者的行列？只是……
对别人，她有能力也有激情去还原真相；
对自己，她无能为力！
那场大火的起因，她心中有个答案。可无从找证，也无力说出她认定的元凶是谁，深知说出来也没人信……
网络年代滋生了一批无脑喷子，自称“键盘侠”，自诩锄强扶弱、打抱不平。可事实呢？他们只接受自己想要的真相，从不尊重事实。
他们眼里的弱者，才是实实在在的弱者；他们看不惯的人，就是大逆不道、丧尽天良的毒妇、恶人。
价值观扭曲的年代，戾气，在人们心里野蛮生长！
道德绑架和偏听偏信，有时会凌驾于法律之上。在键盘侠的煽动下，人们已习惯把自己当审判者，把别人当罪犯。
只恐这一次，也一样……
这就是沐柠，可以积极对别人；却只能消极对自己！
她的心态，江一啸能get到一些，便将语气缓和下来：
“所以在这里，你最好将真相和盘托出。警方不会因为你是市长之女就网开一面；更不会因为有些人披了件慈善家的外衣，就对他畏手畏脚！”
话里的暗示已经很明显，尽管没指名道姓，也非正式的审讯，但江一啸已经冒着“诱供”的风险……
可沐柠依然消极，她苦涩反问：
“请问江队，你们想要的真相是什么？”
——吴尔把一箱白粉交给我的？
可，事实并非如此啊！
“对真相，警方从不做臆断！”江一啸义正言辞，“一切基于嫌疑人的口供，和我们的调查取证。”
言外之意：你说出经过，我们就好在调查取证中找突破口。
沐柠能听出，但作为法制频道的记者，她也见过太多无功而返的调查取证。并非藐视警方无能；而是深知，世上有太多狡诈缜密、滴水不漏的真凶。
五年前的火灾悬案，已让她深有体会。现在的毒品栽赃案，又能好到哪里去？更何况对手还是千年难遇的老狐狸，吴尔！
所以沐柠基本能断定，就算她说出事实，警方也未必能给她洗冤。但在犹豫了下后，还是朝江一啸问了句：
“是不是我说出事实，你们就能证明我无辜？”
“前提是，你的确无辜！”
江一啸只能这么回答，尽管心里并不相信她绝对无辜。
沐柠无语……
深深吸口凉气，疲累扶住额头。
江一啸能感觉出她心理防线已在逐步瓦解，便重新坐了下来，点根烟道：
“说吧，那个黑箱子……”
“我毫不知情！”沐柠打断，倏然抬眸。
“……”江一啸默，用那种职业性的犀利眸光审视着她。
讲真，不信她毫不知情，但能信吴尔曾诱导她将箱子带上车。
无需追根问底，沐柠也能猜到警方的思路。叹口气，她一脸真诚的把话说开：
“请相信，在你们搜车找到箱子之前，我根本不知车里有这玩意儿！车钥匙是吴尔早上离开时，放在房间酒柜上的，声称送我的生日礼物……”
“你是说，早上吴尔就跟你分开了？”江一啸皱眉，敏锐捕捉到疑点。
“……”沐柠点头。
“可他根本没出酒店！”江一啸手指敲着桌面，掷地有声。
“……”沐柠瞳孔张了张。
顿感吴尔的局滴水不漏，让她即便说出实情，也会被扣上撒谎的帽子。
百口莫辩！
“而且酒店的监控显示，在你之前没人靠近过那辆奔驰，包括吴尔！”江一啸继续补充，言辞犀利。
“那就查之前谁接触过这辆车！”沐柠激愤接话，斗志被点燃。
“你在教我做事？”
沐柠：……
空气瞬间凝固。
这时，一名男警员推门而入：“江队，4S店的摸排报告。”
江一啸接过，认真翻了翻后，将报告往审讯桌上一摔。压抑着失望，他一脸凌厉的看向沐柠：
“结果显示，车从允州市离手时没半点问题！不仅4S店的所有员工，连运货的半挂车司机我们都调查过，没人动过那辆奔驰！你怎么解释？”
沐柠：……
早就猜到是这个结果，吴尔既然想搞她，又怎会轻易留下证据？
“最关键，箱子上只有你的指纹！”
这话犹如一把重锤敲在沐柠心上……
她秒意识到，这个证据很致命。一旦上了法庭，至少被判藏毒罪。而尿检报告出来后证明她没有吸毒史，那就不只是藏毒这么简单。
一时间，寸头女警的那句“吃枪子儿”在耳边回旋，令全身血液倒流。她瞬间失控，歇斯底里的喊道：
“我没接触过那箱子！”
“那指纹怎么解释？”江一啸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她，气势不输半分。
一大波苦泪倾巢而出，沐柠呵呵疯笑，脑细胞却在迅速旋转、思索。最后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便深深吸口凉气，苦涩怼道：
“你非要我解释是吧？行！”抹了把泪，她强忍着自虐，朝他反问，“这半个月我跟吴尔谈过情、做过爱，他要拿到我的指纹，是不是分分钟的事？”
江一啸却不为所动，面无表情的接话：
“你是说，他故意栽赃你？”
“不然呢？”
“动机！”他一声怒吼。
“……”沐柠无语。
很想说：这个问题，你们该去问吴尔。
却说不出口，依然担心把自己的父母牵扯进来。她活得已经够让他们失望了，不能再殃及池鱼。
尽管事实上，还说不好是谁被谁殃及……
可眼前的男人不罢不休，再度走过来双手撑在桌面上，弯腰朝她凛凛逼近：
“说！你和吴尔什么仇什么怨？他为什么要陷害你？”
是啊，为什么呢？
她也想知道……
泣泪满面中，沐柠无助抬眸，苦涩怼道：
“我睡了他，又不要他，算不算仇怨？”
江一啸：……
双唇微微抖动，莫名被她戳中心理禁区。
林笑笑，你睡过又“不负责”的男人，何止吴尔一个？
沐柠无暇顾及他的微表情反应，此刻满脑子只有如何为自己洗冤。年纪轻轻，请恕她不想这么快吃枪子儿。坐牢还能接受，但含冤送命……
呵，做不到！
“好，就算指纹我说不清，那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箱子是我带上车的？”思维回笼，她字字犀利的反驳道，“你自己也说了酒店有监控，那也该实实在在看到，我上车时没有提箱子！没有！”
这一点警方并没忽视，但指纹的证据……很致命！
江一啸只能按照警方的思路，顺着她的话，回怼道：
“所以我们才要来询问，你是怎么把箱子怎么放进车里的？如何避开监控探头，什么时候……”
“不是我！不是我！”沐柠歇斯底里的打断，双手扶额，抽噎不停。
终是动了恻隐之心，江一啸轻轻给她递了张纸巾。
沐柠不接，双手握住他的大掌，抬起泪眼模糊的脸，无助乞怜：
“江队，请相信！真的不是我，真的不是……”
江一啸默。
进行到这里，他开始相信她或许真的无辜。尽管这种“相信”，只是一闪而过的猜测，不那么坚定……
毕竟有一点他想不通：如果沐柠压根没接触过箱子，那吴尔是怎么把一箱白粉放进去的？什么时候放的？
也许，“如何避开监控探头”的问题，该问吴尔，不该问她！
可要命的是，现有的证据不足以拘留吴尔。他不是嫌疑人，不能随便展开审问。只能以传唤的形式，请他来配合调查……
正犯愁着，门外就有来报：
“江队，有人来保释她。”
“到四十八小时了吗？”江一啸烦躁回绝，“这种事还要我教你怎么做？”
却见来报的警员满头雾水，弱弱道：
“可，对方是吴尔……”
“！”
江一啸和沐柠，双双瞳孔一张。
正愁没法对老狐狸“下手”，老狐狸就送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