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以杀平治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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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袄女鬼化为一朵乌黑的烟花，在湛蓝的天空上划出一道靓丽的弧线。
望着女孩嘴角那灿烂的微笑，叶清有了一些感概。
大晋的百姓常说邪祟是邪恶的化身，不可能改掉食人恶性，与人族共生。
以前的叶清初来乍到，且听人云亦云，没有自己的想法。
今天的红袄女鬼，却给他带来了深深的触动。
他从鬼瞳中看到了纯真和善良。
这说明事无绝对，怎么可以一棍子打死全部的邪祟呢？
大晋自上而下对邪祟的追剿，都做得太绝对了。
难道不懂得赶尽杀绝的危害吗？
至少。
不利于维护生物的多样性。
愚昧的大晋人，需要一名不畏强权的环保少女，来拯救他们，也拯救大晋的邪祟。
经过封魔司的千年追杀，大晋境内的四大邪祟，已经绝种很多了。
远的不说，驴大人醉酒时，便向叶清吹嘘一起，参与抓捕最后一头母性九尾妖狐的故事。
那还是圣上的命令，也是沁州封魔司十年内唯一一次接到圣诏。
圣诏上：务必活捉，务必行事隐秘，务必毫发无伤，务必……
一连十个务必，足可见圣上对诛灭妖族的关切之心，对饱受邪祟迫害的大晋子民的爱护之情，体现着人伦关怀，昭示着帝者仁心，当今圣上不愧为百姓心中的千古明君。
当时，李承志感激涕零地诉说着对晋帝一心为民的景仰。
叶清莫得感情地望了他的驴脸一眼。
觉得这人简直是不可理喻。
大家都是男人。
难道还看不出晋帝的真正心思？
想想那些个形容词。
活捉、行事隐秘、毫发无伤……
大晋皇帝安的什么心，叶清深知，并引为知己。
还一心为民。
肤浅。
鄙俗。
有违常理。
分明是保护濒危物种。
……
叶清怀着无限哀伤，默默悼念女鬼，悼念同她一样心思无邪，却被世俗概念冠以邪祟之名的所有生灵们。
起码，邪物是民主的，邪物是自由的，邪物是开放的，一点儿不像我们这些住着土房子的大晋人。
存在即合理，人族应当破除封建思想，接纳世间所有的生灵，接纳它们与人族的不同，接纳它们相比人族的长处。
可能的话，更要为邪物们划出一片独立的栖息地来。
生命无界限。
它们只是想吃人而已。
这不过是它们的天性，它们又做错了什么？
难道……
难道我们就不会教它们克制自己的邪念吗？
你不接纳它，怎么知道它们不是善良的，不是友好的？
我们这片恶之花绽放的土地。
叶清正情绪激荡着。
鼻子里传来淡淡的血腥味道。
噷！噷！
他猛吸了几下鼻子。
还真是血的腥臭。
鬼物死后鬼力回归天地，不会留下任何痕迹，更不会逸散出血气。
这让叶清泛起了困惑。
嗅着血腥味道，寻到一户废弃的宅子。
叶清打落门前蛛网，推开宅门，其内血气冲天，臭味扑鼻。
院子里，二三十名老者沉尸黄土，一具具得天地之造化的血肉之躯，却像是遗弃的器物被随意堆叠在了一起，形成一座半人高的尸山。
老人们个个骨瘦如柴，有的被咬断了手臂，有的被掏去了心脏，死不瞑目的眼神中充满惊惧。
粘稠的血液顺着尸山肆意流淌，十步见方的院落里血迹凝固的深红血块和板结的黄土彼此交融，汇成朗朗乾坤下最为凄凉也最为丑陋的肮脏场景。
叶清愕然不已，这才恍然记起来，辛门村并非无人居住的荒废古村，那女鬼也并非人畜无害的童真女孩。
鬼虽然是人死后的魂魄所化，但其实除了带着残存的一些生时记忆，它跟生前的人并无关联。
人之所以被称之为人，是因为他有自己的人格，恪守着人伦纲常，遵守着礼义廉耻。
鬼显然做不到这些。
几十名老者横死的惨状，这有血有肉本该欢声笑语，而今却了无生机的残躯，比童真女鬼为叶清带来的触动深刻万倍。
他噙着茫然的目光，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民主、自由、开放，不是永恒的真理吗？
喜食人族的邪祟里，就没有纯真善良的吗？
都是钟灵毓秀的智慧族群，邪族真的不能与人族共生吗？
再由此联想到人族内部，民主、自由、开放真的是错误的吗？
那些不明事理、自私自利、目光短浅、特别喜欢贪小便宜而罔顾集体大义的人，就没有决策集体事宜的权利吗？
最后一个疑问，也是误导叶清最深最久的。
从前的他一直亦步亦趋，旁人说什么便信什么。
在他以前的错误认知里。
大家都是人，凭什么自己的命运要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
就因为少数人识大义？
就因为少数人有见识？
就因为少数人有着崇高的理想，危机关头愿意奉献自己以成身后之名，或者他们只是甘愿奉献，无心理会名声，无心理会世俗，一切壮举只为一个大同社会的无上理念？
就因为……
渐渐的，叶清有所体悟。
人的本性是自私的，普通人想的皆是自己得不到什么，而不会去想想自己配不配。
真理必须掌握在少数且心向多数的才俊手中，这少数也必须心怀大爱，脱去人类本性的自私，乘载舟之水，护一江澄澈。
要想达到民主自由，达到大同社会，就不能纠结于二者，而是要好好思考如何确保少数的崇高心性，如何让多数加速向着少数蜕变。
一味怨声载道，便是背道而驰，正中奸贼下怀。
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恶人当斩，邪祟更不可纵容。
红袄女鬼的事迹，说明鬼物根本就无法克制食人的本能，就像没有健全人格的人，再怎样改造也无法渡化。
所以，现在的叶清认识全面了些，很大可能把全天下的鬼物屠戮殆尽，也绝无冤屈发生。
童真女鬼身世可怜，是她生前的遭遇可怜，而非成为憎鬼的她可怜。
封魔使斩杀鬼物，对于身为鬼物前身的那些死去的人来说，更像是一种超度，而非杀戮。
生时命运凄惨，死后还要作恶，难以想象他们九泉之下该是何等悲苦心境。
要想保护小女孩这样的弱势人群，绝非纵容化身鬼物的它们，而是要从源头着手，杀尽世间作恶的恶人。
以杀止杀，以杀止恶，以杀平治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