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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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
折颜上神眉头紧皱:“什么时候了你还说……”突然反应了过来,不可置信,“那不会是……”
帝君淡淡:“我给多议提供了一点思路。”
折颜上神惊呆了:“……居然是你写的!”
帝君不愿居他人之功:“文法遣词还是多议自己斟酌的。”
折颜上神感觉自己一口气上不来:“你为何……”
帝君泰然:“你不觉得如今的局面很好吗,所有人的站队都一目了然。”
折颜上神脑子里神思电转,一瞬之间,什么都想明白了。想明白之后,折颜上神觉得自己这数日忧心都喂了狗。
此时两人已站在了碧海苍灵的海子旁。帝君召来云船,看着折颜上神:“天已晚了,你确定要去石宫做客?”又替他回答,“还是不了吧,霏微要照顾我们一家三口,没有时间招待你。”
“……”
折颜上神一时也不知该说点什么,只觉得自己为什么要跟进来,真是心里没数。见帝君毫无愧疚地独自上了云船,想了想,终归气不过,冲着帝君的背影嚷了一句:“一家三口,你有一家三口了不起啊?”嚷完之后冷静地想了想,又觉得确实还挺了不起的,叹了口气,有点心疼自己,孤零零地转身打道回府了。
凤九是在帝君回来的前一日,方从霏微口中得知了九重天上这一桩日月变幻的大事。可史书上明明说帝君临危受命,暂代神王,颉水之战后,因对八荒治理无意,故主动放弃了神王之位,重回了碧海苍灵。
主动放弃离开,和被长老团弹劾离开,这差距就实在太大了。二十六万年后,四海八荒之中,谁胆敢给帝君这样的委屈受?
凤九当场就气哭了。闷闷坐了半夜,一边生气,一边又想帝君肯定也不开心,因此天还没亮就去了膳房,一整日都待在膳房中,打算做一桌精美的膳食迎帝君归来,同时抚慰帝君。
小仙童来膳房中禀报帝君已归,正在寝殿中等着她时,凤九刚开始炖最后一道佛跳墙,闻言立刻灭了火就往寝殿奔去。半路才想起今日在膳房中待了一天,沾了一身的烟火气,又赶紧去近旁的偏殿快速地沐了个身。
帝君也正好沐浴毕,坐在玉凳上,容霏微为他背后的鞭伤清创换药。那是在同伏婴的最后对决之中,为伏婴手中的苍雷鞭所伤。苍雷鞭乃是八荒兵器谱上排得上号的神兵,为它所伤,即便是帝君天生恢复力异于常人,没个几月伤口也好不了。
霏微刚把伤药取出来,帝君便听到了那急急奔来的脚步声,凌乱仓促,像蕴藏了许多急迫,无尽担忧。
他拢起衣服转身站起来,果然看到少女一身红裙,正站在殿门口望着他。
“过来。”他向她抬了抬手。
她看到了已被雪白中衣掩住的伤,一步一步走过来,眼眶红了,轻声问:“怎么受伤了?”
少女垂了眸,用力地敛着泪,却抑不住眉骨眼梢的红。是心疼他,心疼得要哭了。她真的很好懂。
他摸了摸她的头,安抚她:“放心,不是大伤。”
她仍垂着眸,咬了咬唇:“转过去,让我看看。”
霏微极有眼色地放下药膏退了下去,还帮两人带好了殿门。关殿门时不意朝里觑了一眼,见帝君已被重新安置在玉凳之上。青年背对着殿门,未曾愈合的伤口将如雪中衣浸出了一点血渍。少女站在侧旁,看不清表情,一双素手攀在青年的肩脊处,正欲为他褪衣。霏微不敢多看,赶紧轻步离去。
上衣被褪下,堆叠在腰腹之处,青年结实漂亮的脊背裸露在殿内明珠的柔润荧光之中;那条狰狞的鞭伤也随之显露出来,从左肩直到右腰,贯穿整个背部,因愈合缓慢之故,清创之后,还能看见翻卷的新鲜血肉。
帝君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伤,加之已好了一半了,原本觉着既然她那样坚持,那给她看看也没有什么,不料在宽衣那一刻,却听到身后传来明显的倒吸气的声音。他方知她仍被吓到了,本能地便要拢衣,口中也再次安抚她:“别怕,已经快痊愈了,并不疼。”
她却拦住了他欲穿衣的手,声音很轻,带着一点欲哭的低哑:“还没有上药。”
他停住了:“不是被吓到了吗?”
“没有。”她闷闷地。
她端起霏微留下的药碗,开始为那伤口上药。药碗中有一支玉制的小匙和涂药棒,原是上药所用,她却担忧玉器太硬,弄痛他的伤口,权衡了一下,舍了玉器,用手指蘸了药膏,极轻极柔地为他涂抹。
他的身体绷紧了,她担忧是不是手指也碰痛了他,动作放得更加轻柔;因格外轻缓之故,许久之后,才给整道伤痕敷好药。
伤口被白色的药膏所覆盖,像是一条温润的绸带,滑落在了那一副结实的脊背之上。虽不再难看了,但一定仍是很痛,她想,否则在她为他上药之时,明明她的动作已那样轻缓,为何他的脊背上还是渗出了一层薄汗?一定是疼出来的。
这么想着,她一只手便搭上了他的肩,很是疼惜地轻声问他:“是不是还疼?”不待他回答,又道,“我给你吹吹。”说着微微俯身,另一只手贴住了伤痕附近的赤裸肌肤,双唇凑上去,对着上好药的伤口轻轻吹了吹。
她感觉到那端坐的身体微微一颤。
“还是疼吗?”她心疼,但也想不出别的为他止疼的办法,贴住他背部的右手无意识地下抚,嘴唇移到了下面一点的伤口,“那我再给你吹一吹。”
就在那温热的气息再次拂至帝君背部的伤口时,她放在帝君左肩上的那只手突然被握住了。还没反应过来,手臂便被狠狠一拽,下一刻,她已半躺在了帝君的腿上,被他稳稳揽入了怀中。
少女茫然抬头,望着垂眸深深凝视着自己的青年。待他的右手掌着她的后脑迫使她迎向他时,她终于反应了过来:方才他的僵硬和战栗,其实并非是因为疼痛。她的脸似经霜的枫叶,一下子变得绯红:“我、我不是……”想要辩解方才她真的是在很认真地为他上药,并没有想要引诱他。可话未完全出口,他已经垂首吻住了她。
很深的吻,吻了很久。
放开她后,他闭着眼睛,额头贴着她的额头。在他的亲吻之下,她的全身都热了起来,头脑也是一片昏沉,却还记得为自己自辩,小声道:“我没有想要……”
他不明显地笑了一下,仍闭着眼睛:“嗯,不是你想要,是我想要。”
他的回答使她感到害羞,轻轻咬了咬下唇,抬手欲搭上他的肩,圈住他的脖子。然当目光落在他玉雕似的肩脊处时,她蓦地想起了他的伤,怔了一下,反应过来不应让伤患使力,立刻便要从他身上下去。察觉到了她的动作,他睁开了眼,看了她一瞬,突然横抱住她站起身来。她被吓了一跳,本能地搂住了他的脖颈。
不过几步。
几步后便是玉床。
碧海苍灵已入夜了,万籁俱寂。寝殿内虽有明珠照亮,但盛放明珠的贝壳皆是半掩,遗漏出的光微而柔,并不那么亮,为殿中蒙上了一层幽昧的朦胧之色。
少女被放在了一团松软的云被之间,下一刻,青年便俯身压了上去。她面红如血,立刻猜到了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你的伤……”青年的额头贴住了她,像是觉得这个时候了她还关心他的伤很是可爱,笑了一下:“没事。”然后抚着她的嘴唇,在帐内朦胧的微光之中,重新吻了上去。
霏微在寝殿外拦住了听说帝君回来后兴冲冲跑来见父君的白滚滚。
霏微也实在不知该如何向小滚滚解释他此时不能进殿,不仅此时,或许今夜他都不宜进殿。正在绞尽脑汁之际,见滚滚一脸沉思:“父君是又在帮九九补课吗?”
霏微愣了一下:“补、补课?”
滚滚点头:“这种事,很寻常啦。好多时候晚上我去找九九,重霖哥哥都说父君在帮九九补课,我不能打扰。”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九九的夫子真的很严厉的,她要是课业跟不上,的确是会被夫子重罚的,父君帮他补课很重要,我都明白的。”
霏微不知该如何回答这番话,只能机械点头:“嗯,是,补课很重要。小主人明白就好。”
滚滚嗯了一声:“那我就不打扰父君和九九用功了。”说着懂事地走了。
霏微心绪复杂地目送滚滚小小的背影消失在石廊之中,一时之间,感觉自己的良心微痛……
天边冰月正圆。
今夜人月两圆,明日将会是个好天。
09
凤九醒来,却发现自己并非睡在碧海苍灵的岁寒殿里,而是躺在太晨宫的八叶殿中。她缓缓从床上坐起来,一眼便瞟到了近旁琴桌上放着的一套陶瓷小狐狸。那是大战渺落后,她醒来时,帝君为讨她欢心为她做的一套小狐狸。
凤九愣了一瞬。
立刻便明白了,这是二十六万年后的太晨宫。她回来了。
祖媞神说机缘到了,她和滚滚自然会从洪荒回到现世。她揉着额角努力回忆了半晌,想起来前一刻她正同帝君待在寿华野的水沼泽学宫中……难不成……她揉着额角的手指顿了顿,难不成水沼泽学宫中那只以凫丽之玉做成的置物匣,就是祖媞神口中的机缘?
她盘腿坐在床沿又仔细地想了会儿,觉得多半如此了。
帝君打算去水沼泽学宫,是在九重天另立后桭上神作为第三任神王的次月,说趁着后桭暂时没有心力将学宫纳为私物,他先去取样东西。
帝君平素不大提正事,但凤九若问起,帝君也从不瞒她,她若理解不了,帝君还会耐心地同她解释。霏微说,帝君其实是那种倘若觉得一个人不够聪明,就懒得和她说话的类型,他伺候帝君十来万年,还是第一次看到帝君对人这样有耐心。
老实的霏微说这话原本是为了使帝后高兴,但他显然没意识到他把帝后给归入了不聪明这个类型。帝后可能确实有点呆呆的,没听出来,所以也没有怎么样,但要命的是这话被路过的帝君给听到了,帝君拿出了一本《跟折颜上神学习说话之道》,罚霏微抄了三十遍。《跟折颜上神学习说话之道》,是折颜上神第一次拜访碧海苍灵,被帝君噎得怀疑人生之后,送给帝君的一本书。可能折颜上神自己也没有想到,这书最后会是这个用途。
因帝君什么都不瞒她,所以凤九得知了帝君的欲取之物,乃是少绾遗留下来的一卷阵法图。
据帝君所言,眼下八荒中唯一能克制他的干元阵的阵法,便是少绾私下所绘制的芥子须弥阵。关于此阵的存在,世间只有三人知晓,一个是他,一个是少绾本人,另一个是收藏了这卷阵法图的墨渊上神。其实他此前漏给伏婴的那卷阵法图,也不是真的没用,只要将其中暗藏的三十六处关窍一一修正了,便能真正克制住干元阵。但比之少绾的芥子须弥阵,那卷图还是有不及之处。芥子须弥阵,须弥纳芥子,芥子纳须弥,大中有小,小中有大,是个以少胜多以柔克刚之阵。要以少量兵力克制以绝对兵力作保的干元大阵,世间唯有芥子须弥阵能够做到。
凤九年纪虽小,但毕竟是青丘女君,也不是什么时候都呆呆的,想了一阵,就明白了。芥子须弥阵既是这个功用,帝君又打算拿到它,说明帝君此时就已有了重回九重天之心,而并非如史书所述,直到三千年后天地再乱,帝君不耐大战又起,才决定再次出山,一统五族,重执权柄。
史书还说了什么来着?哦,对了,史书记载,后桭上神执掌昼度树权杖,成为第三任神王后,魔族、鬼族、妖族为干元大阵所慑,尽皆宾服。四海之中,八荒之内,迎来了五族混战以来最长的一个和平时期。三千年,四族生灵得以休养生息。然三千年后,魔族七君之一的绀之魔君竟设法成功破解了干元阵。干元阵被破,神族之军再不是常胜不败。绀之魔君随之便撕毁了《章尾之盟》,联合魔族七君,共同向神族宣战。神魔之战就此拉开序幕,八荒再次大乱。
凤九和霏微分享了这段历史:“史书说帝君素来无意天下,然魔族撕毁盟约发动战争令八荒生灵受苦,后桭上神又无能无法收拾局面,帝君慈心,无法坐视八荒再次大乱,故此才再开碧海苍灵,率座下七十二战将,领百万之军,将两族给一一修理了。”同时她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不过我觉得帝君似乎已预料到了天下必将再乱,早已决意了要参与此战,并且已经开始为此战做着准备了,对吗?”
霏微不愧帝君最为信任的掌事仙者,碧海苍灵内外一把抓,什么都知道。凤九能看出来帝君的打算,固然是因为帝君毫无隐瞒之故,但她能如此上心,如此关怀,也是很令霏微欣慰,立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回道:“魔族最擅阵法,看过帝君漏给伏婴的破阵雏形图,就算再蠢,研究个三千年,也是该研究出正确的破阵之法了。不过话说回来,”他顿了顿,修正了一下,“其实就算没有帝君的雏形图,魔族到最后,应该也是能破阵的,只不过得用多少年才能破得了,那就不好说了。”
修正完了他继续道:“神族最大的敌人其实一直都是魔族,一旦魔族破解干元阵,自然会再次挑起战争。帝君的确是早早料到了这一点。”
凤九若有所思地点头。
霏微微微一笑:“这八荒四海,唯有帝君能做各族之主,长老团和后桭上神都不明白,还以为算计了帝君便能坐稳神王之位。既然他们不明白,那么就趁此机会让他们彻底弄明白罢了,这也是帝君一向利落的行事作风。”
凤九沉默了一下:“我知道帝君一向爱下棋,可以天地八荒为棋盘布一局棋……帝君是这么有事业心的人吗?”
霏微也沉默了一下,然后轻轻一叹:“若帝君早有一争天下之心,怎会不早早蓄养得力的战将和强大的军队?若有了充足的兵力,又何须再等几千年再去收拾神族降服魔族?墨渊上神在时,帝君的确懒得管这些事儿,也承认墨渊上神乃是神王的最佳人选。父神所出,天地正统,谁敢有不臣不服之心?可墨渊上神这不是走了吗,而新神纪又毕竟是墨渊上神和少绾神的心血,他们已经做到了这个程度,让庸人毁了这个局面,太过可惜。”
凤九怔了半晌:“我知道帝君的时候,已是二十多万年后,帝君已避世在太晨宫中,留给后世的只是史书之中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一个影子。他好像做什么事都很容易,而且无所不能。我不知道,原来帝君也有需要这样隐忍考量、周密打算去做一件事的时候。”
霏微笑了:“毕竟这的确是一件颇有难度之事。”
和霏微的这场谈话,凤九并没有同帝君提及,只暗暗在心中做了决定,此时帝君既有大事需要筹备,那陪在他身边的自己,必得加倍贴心才成,虽然可能也无法为帝君分什么忧,但至少不能让他反为自己操心。因此帝君要去水沼泽办正事,她原本是很想跟着去瞧瞧热闹的,愣是忍住了没提。
不过帝君却主动将她给带上了,说一路上可以照顾一下他的起居。这个理由,凤九并不能拒绝。况且,她真的很想去那座在她出生之前便早已沉入东海海底的神秘学宫看看。
结果在水沼泽中,他们居然遇到了传闻中失踪已久的墨渊上神。看帝君的模样,对于墨渊上神隐在此处,好像也并不是太惊讶。
墨渊上神乃是她姑姑白浅的师父,因此自墨渊上神从封印鬼君擎苍的七万年沉睡中醒来之后,凤九也是见过这位尊神几面的。彼时所见的尊神沉稳持重、静然隐逸,令人望之便心生崇敬之感;然水沼泽中的这位上神,模样虽同二十六万年后无甚区别,一身气质却是大不相同。若说二十六万年后的墨渊上神乃是一枚沉静古玉,此时的这位尊神则既像是一柄染血之刃,因倦怠而藏锋,与世无争;又像是一朵浸血之兰,身在世外幽谷,心在无间地狱。
史书中不曾记载过墨渊创立新神纪后突然失踪的缘由,因此凤九并不知这事还同少绾有关系,此时见到这位尊神如此模样,心中虽然好奇,但也知道此时不是相问帝君的好时机。
好在墨渊上神虽对天下之事已是心灰意懒,但听闻帝君寻芥子须弥阵的用途,倒也没有为难,在藏书阁中转了片刻,很快寻出来一只以凫丽之玉做成的精美置物匣来,说阵法图便收在置物匣中。
玉匣并非少绾所制,乃是祖媞所赠,因盖子的右下角题着祖媞的名字。
凤九看玉匣精美,在帝君打开匣子取出阵法图后,打算赏鉴赏鉴;结果手刚碰上去,玉匣忽然爆发出刺目银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她卷了进去;而她在被卷入银光的那一瞬间不省人事,然后再醒过来,便已回到了现世。
八叶殿中,凤九撑着下巴盘腿坐在床沿,自回忆中回过了神来。刚回神,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抬头看,发现来人竟是本该在仰书阁中闭关的帝君。凤九有些恍惚。帝君定定看了她一眼,见她好好坐在床边,方像是松了口气,走过来,伸手碰了碰她的额头:“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凤九呆了一阵,忽然一笑,双手握住帝君的手,轻轻摇了摇,仰头看着帝君:“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帝君,我好像穿越到了二十六万年前,看到了十四万岁时的你!”
帝君居然一点也不吃惊:“那时候我怎么样?”
她捏着他的手指玩:“那时候也很好啊,你怎么不吃惊?”
他理了理她睡乱的耳发:“带你去章尾山游玩,又带你去水沼泽长见识,我自然很好。”
凤九瞪大了眼睛:“你、你怎么知道?!”
当日祖媞神艺高人胆大,在滚滚不小心穿越之后,将凤九也给送去了二十六万年前,并且觉得好像没有什么通知帝君的必要,幸而三殿下谨慎,亲去了仰书阁告知了帝君。得知此事,帝君自然要追过去,但就连他亦无穿越时光回到过去的能力,还是只能让祖媞帮忙。
祖媞的意思是虽然她能回溯时光,但也无法平白将谁给送回到过去,小滚滚和小凤九能穿回过去,说是她为之,不如说是天意为之;帝君既然执意要追过去,她也只能尽力而为,至于帝君能不能回到二十六万年前,也得看他有没有这个机缘了。而且,因在二十六万年前的时光中已存在着一位东华帝君,所以他一旦回到了那个时代,便会取代彼时的东华,再则他也不会像凤九和滚滚那样,还保有此时的记忆,所以他穿不穿过去,其实没有任何意义。
不过帝君不觉得这没有意义。
他在那个时代,的确不再记得二十六万年后的事情,彼时的东华帝君,的确同原本那个时代的帝君无异。但当凤九触摸到祖媞的玉匣之时,机缘降下,他和远在碧海苍灵的滚滚因同样不属于那个时代,也随着玉匣普照世间的银光,重新穿越了回来。
听帝君说清楚原委,凤九吃惊极了:“原来是这样吗?祖媞神说过,一旦我和滚滚穿越回来,我们在那段时光中留下的所有印记都会消失,也不会再有人记得我们。”杏子般的眼里流露出极为灵动的快乐之色,“我原本还在想,帝君记不得我们有那样一段日子,很是可惜,可现在,感觉真是好幸运!”
她抱住他的腰兀自高兴了好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他的腰上抬起头来。脸上的笑容收住了,她看了他一阵,拉住他的手让他在她身边坐下:“可我有个问题,”娇娇芙蓉面上显露出困惑之色,“如果帝君不记得我的话,那为何那么快,帝君就喜欢我了呢?因为照帝君所说,我穿越过去时,你根本就不认识我啊,只是听我说我是你未来的妻子罢了,可你一开始就对我很好,”她皱着眉头,真切地疑惑,“为什么会对我那么好,很快就喜欢上我?”轻轻咬了咬唇,“因为现实的情况并不是这样啊,当初明明是我追帝君追了好久好久,帝君才喜欢上我。”
他抬手敲了敲她的额头:“现实的情况是,你在太晨宫当了四百年宫婢,我从未见过你,你说追我追了很久,但我全然不知。待我们有了缘分,你回归了青丘帝姬的身份,初次见你时,我……”他突然停住了。
她跪坐在他身旁,抚着额头上被他敲击的那一处,有些好奇:“初次见我时,帝君你怎么样?”
初次见她时,她自往生海上浮浪而来,一头漆黑的长发,一身雪白的纱裙,轻盈地立在水浪之上,向着整个迎亲队盈盈而笑。瀑布似的长发湿透了,额发贴在脸颊上,显得那本就只有巴掌大的一张脸更是小巧。九天神女中,谁也没有那样灵动的笑,那样清丽的姿容。
他一直以为往生海畔初见她时,其实对她并无太多的印象,但此时回忆,当日情景,竟是历历在目。他怔了许久。
直到她再次扯住他的袖子追问初次见她时他怎么样了,他才回过神来,自己也未曾察觉到眉目间所流露出的暖意:“初次见你时,不是就被你吸引了吗?”
她揉着额头的手顿住了,瞪大了眼睛,好一会儿,才喃喃地:“真的吗?”
他笑了笑,接替她,为她揉起她额头上方才可能被他敲疼了的那一处:“所以即使我们互不相识,只要我看到你,就会很快喜欢上你,无论再来多少次都一样。”
她呆呆地看着他,许久,突然眼眶一红,然后整个人都扑了上来,紧紧圈住他的脖子,脸颊顺势埋在了他的肩膀上。
很快地,他感到肩膀上湿了一块。
“怎么又哭了?”他轻声。
她却只是牢牢抱住他,脸颊更紧地贴住了他的肩,闷闷地,又娇娇地:“我也不知道,就是很开心,但还是很想哭。帝君你不许看我!”
“嗯,不看。”他抬手抚了抚她的头,在发顶上印下了一吻。
菩提往生开满宫墙,花盏簇拥,似云雾绵绕。
佛铃花在夜风中轻舞飞扬。
此夜是良宵。
(END)
书名:三生三世:步生莲(贰)神祈
作者:唐七
出版社:人民文学出版社
出版时间:2021-06-01
内容简介
本卷延续*卷“化茧”的故事。
在为成玉解开心结后,连宋惊觉自己对她萌生了情意,而挥别丽川阴霾后的成玉,也日渐依赖连宋。成玉虽懵懂无知,但连宋却明白两人若再进一步,便是仙凡相恋,然仙凡相恋,为世不容。连宋将如何处理他同成玉的感情,而成玉,又将在何时才会褪去天真纯稚,看清连宋对她的心意?
连宋探查洪荒祖媞神下落之事有了进展,季明枫竟是祖媞座下四神使之一——人主帝昭曦。为尽快寻到祖媞神的踪迹,连宋与国师计划唤醒帝昭曦,他们会成功吗?而帝昭曦、祖媞、连宋,他们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北方突发战事,连宋随即出征。为平息战乱,熙朝将与邻国乌傩素通过和亲结盟,共同抗敌。皇帝欲在成玉和烟澜两人之间择一位遣嫁和亲。烟澜将自己和连宋的渊源告知成玉,望其对连宋知难而退。烟澜与成玉,将各自走向什么样的命运?
而凯旋回朝的连宋,得知心上人远嫁他乡,又将作何反应?
一切真相,静待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