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示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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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门敲了下，吴妈牵着隋愿进来，低声说道：“先生，她身上太脏了，洗了好几遍才把她洗干净，不小心耽误了时间。”
“没关系，让她进来。”霍斯远抬起头说道。
那个小小的身影躲在吴妈身后，书房里的气氛太过凝重，以至于她连面都不敢露。
“隋愿，过来这里。”段致尧呼唤她过来。对孩子来说，在完全陌生的场合下，有个熟悉的人在再好不过，那个存在能让孩子感到安心。
吴妈让开身体，小心地推了下她，眼中带着几分怜悯，“孩子，去吧。”
隋愿这才走了出来，她警惕地看看他们，看到段致尧后，眼睛一亮，小跑了几步过去，和他待在一起。
段致尧见到她的模样后，不由愣了下，连霍之华也惊讶地看了她好几眼，洗干净后的隋愿皮肤很白，奶白色的皮肤，打结的头剪掉了很多，头细软，是浅棕色，她的眼睛又圆又大，漂亮的杏仁型，身上穿着件粉色的长T恤和牛仔裤，收拾得干干净净。
隋愿看了一圈，又低下头，自顾自地看着拖鞋，拖鞋是小兔子形状，她盯着兔子耳朵看。
吴妈开口说道：“小孩子身上太脏了，头打结的厉害，实在梳不通，我就剪掉了，手指甲脚指甲里都是泥，剪掉后清洗了下，身上还有一些伤疤，有的是新的伤口。可怜的孩子，不知道过的什么日子。”
“待会让梁医生过来，替她检查下身体状况，我看她营养不良。”霍斯远吩咐道。
“好的，先生。”吴妈应了一声，转身从书房离开。
霍斯远将视线转移到隋愿身上，眼神锐利，隋愿缩了一下，她对霍斯远又敬又畏，上辈子竭尽全力想讨好他，讨好爸爸，可他就是不喜欢她，有次她不小心听到他对她的评价，太势利太世故，从小就是。这个评价和段致尧的不谋而合。
“过来，让我好好看看。”霍斯远朝她招招手。
隋愿抬头看了一眼段致尧，段致尧朝她点点头，她才慢慢走了过去，霍斯远仔细打量着她的眉眼，五官保留了些东方味道，略带西方轮廓，棕褐眼，完美地继承了母亲长相的优点，是个美人胚子。
“你和你妈妈很像。”霍斯远尽量缓和语气，不去吓到她，听到霍之洲出嘲讽的冷笑，他抬起头和大儿子对视了一眼，低头继续说道：“你想我当你的爸爸吗？”
隋愿眨了眨眼睛，回头看看段致尧，略过霍之洲和霍之华，她看到段致尧朝她点点头，咬了下唇，怯怯地回道：“不知道。”
霍斯远对她模棱两可的回答没有流露出不满，对于一个五岁小孩来说，人生根本不能掌控在她的手中，对于未来，她又能知道什么，这个反应也是情理之中。
段致尧在一旁替隋愿着急，他今天才见到隋愿，连他都看的出她一直在遭受养母虐待，要是她被霍家放弃，她就只能回去过乞讨的生活了。
“先生，她一个孩子，搞不清状况。”段致尧委婉地提道。
“我知道，先听听她怎么说。”霍斯远不疾不徐地说道。他看着隋愿，“你想在这里生活吗？我是问你的意愿，你想或不想？”
书房内静悄悄的，隋愿垂着眼眸，长而密的睫毛动了动，“我是你的孩子吗？英子说我是累赘，是垃圾，是没人要的小孩。你为什么要抛弃我？”
霍斯远的眉头显而易见地皱起，他抬起头，看向段致尧，“英子是谁？”
“应该是她的养母，是她捡到隋愿的。”段致尧回道。
“她说的不对，我们没有抛弃你，只是出于某些原因。”霍斯远看着孩子手足无措又小心翼翼的模样，他不再询问她的意愿，而是扶着她的肩膀，让她转过身，对着霍之洲，“这是你的大哥，霍之洲。”
霍之洲英俊的脸颊绷紧，他不一言，表情隐忍。
“那是你的二哥，霍之华。”
霍之华朝她露出笑容，他长相帅气，要是特意示好，很容易令人心生好感，在隋愿的印象中，他一直很有女人缘。
“妹妹好。”霍之华笑道。
全然没有刚才欺负她时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对于他的示好，隋愿不领情，她转过头看向段致尧，认真地问道：“我的碗呢，要是我没有要到钱，英子会不高兴的。”
“你不用回去了，从今天起你就在这里住下，英子那里，叔叔会替你去说，好吗？”段致尧蹲下，和她平视。
隋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不解地歪了下头。
正巧这时，吴妈敲了下书房的门，“先生，梁医生到了。”
“你把小姐带过去检查，再让人收拾出一间女孩子住的卧室来。”霍斯远示意隋愿过去吧。
隋愿小跑过去，待在书房里，令她感到不适。
吴妈牵着她的手，她回头看看，她知道，这一关算是过了，她不会再回到英子的地狱去，她要待在名为霍家的鸟笼中。
重活一辈子，她要处理好和霍家上下的关系，尽可能地博取同情，争取不惹人厌，不重蹈覆辙。
她从前不明白，过的迷迷糊糊，得罪了霍之华，惹得霍斯远、段致尧不喜欢她，没有知心朋友，霍家上上下下的佣人对她更没好脸色。那时候她觉得，无所谓啊，她是霍家的公主诶，别人再也不能看不起她了，她要活得肆意妄为。
可是现实并不是这样，她得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既然想要拥有更好的，那必须得放弃某些东西。
这辈子她想要活得简简单单，爱人和被爱。
吴妈领着她来到家庭医生那，家庭医生姓梁，检查了她的身体状况，她有严重的营养不良和贫血，牙齿方面的毛病更严重，身体方面倒是没有畸形，只是育不良。
隋愿乖乖地让梁医生检查。
书房内，两兄弟离开后，霍斯远沉吟了下，“她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不声不响的，令人心疼。”
“是啊，现在她不爱说话，可能过段时间，接受了教育，她就会有所改变。”段致尧附和道。
“那领养的手续你去办一下。”
“其实不算领养。”段致尧解释着，“英子和她的男朋友处于未婚关系，没有领结婚证，她更没有领养手续，说的难听点，她就像对待一条狗一样养她。”
“手续会进入收养程序，只不过……”段致尧迟疑了下，“只不过要让隋愿进入霍家，改姓为霍吗？”
霍斯远的目光落到了DNA检测报告上，他思索了下，说道：“这件事先放一边吧。”
段致尧离开霍家大宅前去看了看隋愿，她看到他后，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跑过来急切地问道：“叔叔，你要走了吗，那我，我怎么办。”
“你就待在这里，这里是你的家啊。”段致尧语调温和，他小声说道：“隋愿，在这里要和哥哥们好好相处，不要惹他们生气，不要吵架。”
“知道了。”隋愿揪着手指，她目送着他离开。
段致尧走到门口，佣人将他的车开了过来，他上车后，从后视镜中看到那小小的身影，可以看的出她有多无助和茫然，哪怕相处短暂，她都对他产生了依赖情绪。
他动车子，接下去得去处理英子的问题了。
段致尧离开后，梁医生接着离开了，隋愿被吴妈领着到房间，她的房间在二楼的一侧，打开房门，充满童趣的房间映入眼帘，毛茸茸的芭蕾兔、达菲熊等玩偶放在床上，柔和的粉色调搭配上白色家具，这里的装饰比上辈子的更温馨，更漂亮。
“喜欢吗？”吴妈问道。
“喜欢。”隋愿点了下头，她走到床边，指了指那只紫色的芭蕾兔，“我能摸一摸吗？”
“当然可以，这里的玩具都是你的。”吴妈拿起兔子塞到她怀里。
隋愿抚摸着兔子，坐在一边玩了起来，吴妈见状，悄悄地关上房门。
吃了点桌上的点心，小口喝完牛奶，折腾了一天，她真的累了，她躺到柔软的床上，盯着天花板，兔子玩偶被她放到一旁。昨晚她在一片狼藉的水泥地上吃饭，坐在冷板凳上睡觉，今天她就进入了豪宅，一切都像梦一样。
上辈子的她兴奋得睡不着，这一次她沉沉地睡了过去，连晚饭也没去吃，直接错过了和霍之华在餐厅的“大战”，还记得那时候霍之华讥讽她是猴子，吃东西没教养，她对他怒目而视，抓了盘子里的食物朝他扔过去。在英子身旁长大的五年，贫困的生活环境让她养成了强烈的自我保护意识，有人骂她，她就骂回去，有人打她，她就报复回去。
睡到半夜，隋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床边站着一个人影，轮廓淹没在一片黑色之中，吓得她赶紧闭上眼睛。
隋愿再次悄悄地睁开眼睛，床边的人影消失了，是谁？是霍之华，还是霍之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