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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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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厝。

他是魏公铭的发小。

他二人的母亲是闺中密友。魏公铭母亲高嫁镇宁侯,袁厝的母亲选了一个普通的工部小主事,清水衙门,日子平平。

前世魏公铭一直瞧不起袁厝,笑他诗书满怀却无处施展,还不如街边干活儿的木匠更有用。

可柳月初一直看好这个人。

袁厝的日子虽不富贵,却格外潇洒,时不时游历写几篇游记描述各地风俗吃食趣闻轶事;偶尔外出采药一段日子,归来就在街边支个小摊给百姓们看病。

他看病不收银两,百姓们便送他吃食日用,哪怕给一碗加了枣干的凉水都可以。

前世柳月初曾有心招募袁厝到商行做事,被魏公铭严令制止还大发脾气,他让她恪守妇德,别对外男朝三暮四。

自那之后,柳月初便极少听到“袁厝”这个名字了。

再有袁厝消息是十年后。

有人万里迢迢送回了袁厝的遗物,是绘制完整的大齐疆域版图还标注了矿脉之地。

皇帝大喜,立即派人去确认并发掘开采,制作出更优良的作战兵器。大齐为此从七国之末一跃升到第四位,再也不必忍受外邦侵扰与敲诈,彻彻底底地直起腰杆了。

朝廷追封袁厝为保国公,因他是大齐的英雄。

可再多的爵位都无用,袁厝父母早逝,终生未娶,没有子嗣继承。

魏公铭一直心怀怨怼,酸溜溜的骂了很多年。

此时再见到前世传说中的人物,柳月初思绪纷飞,一时心不在焉的凝住了。

“主子,进不进去?”白芍在旁催促一句。

柳月初缓回神,才让马车停去商行门口,“那人来干什么的?”她问了掌柜王福。

王福骂骂咧咧,“一个狂妄学子,居然想看老爷的西南边塞图,那是普通人能看的吗?!若非他时不时帮衬百姓治病,小人根本不会搭理他!”

柳月初恍然,父亲那套西南边塞图不仅有大齐的山峦地貌,还有邻国的沙漠荒野。

他这时就有心绘制大齐的疆域版图了?

王福喋喋不休,“小人已经说了,那是柳家的传世之宝,只有宫中的圣人和皇子们看过,对外都不敢随意展示。他却在此不依不饶拼命纠缠,也不看看自己算老几!”

算老几?

懂什么?

他是齐国的大恩人!

柳月初极其不满地斜一眼,王福只能乖乖闭嘴。

她撂下此事,进屋去看了看账目,便让王福通知其他管事都过来见面,她有要事商量。

王福追问何事,柳月初并没详说。

他是父亲离开京城前留下的老人儿,忠心柳家,却不是忠心于她。

果然她提出缩减古董字画的买卖去搞米粮棉麻时,王福第一个就不同意。在他眼里,柳月初不是有着前世记忆的人,只是个不谙世事的闺阁少女,她的提议等同于败家。

柳月初母亲三年前过世,父亲伤心欲绝,撇下家业去云游四海;她还有一个纨绔的败家哥哥,此时不知躲在哪里花天酒地。一双庶出的弟弟妹妹,父亲离开京城前给了银子,足够他们吃吃喝喝一辈子,不许他们沾染柳家产业。

柳家的大事小情,只能由柳月初负责。

也不是她多有本事,实在没得选而已……

管事们喋喋不休、絮絮叨叨,谁能忍受字画古董的高雅生意不做,改卖棉花粮油和煤炭?柳月初却充耳不闻,慢悠悠的品茶。

待他们无词儿可用,柳月初才笑眯眯说道,“父亲既然选中柳家我做主,我是不是怎么败都行?何况我只是缩减产业,不是再也不干,诸位容我放肆一回,拿出点儿银子试试可好?”

她不会说父亲的字画买卖是坐吃山空,卖上天价无非是当今圣上喜爱罢了。

一场雪灾大难,随后是瘟疫横行。吃吃喝喝都成了问题,谁有闲情雅致欣赏古玩字画?

灾情开始,柳家生意便直线下滑。

她出嫁之后,没几年就被大哥败光了。

怂恿大哥败家的人是魏公铭。

他教大哥随心所欲过一生,反正惹了麻烦有他擦屁股。但擦屁股的代价就是柳家的宝贝归他所有。

最终柳家空空,镇宁侯府却盆满钵满,这群人还满脸堆笑的感谢他……

柳月初不再理睬王福和管事们的不满意,带着丫鬟们回柳府。

此时柳府门口并不安静,魏公铭一直在此等待柳月初。

听到马车声传近,他拎着纸鸢就迎来了。

白芍在帘缝儿中看见,立即回禀,“捡了纸鸢的人怎么到府上了?”

柳月初讶异,居然没打发掉?

“你留下问问。”

白芍领命下车了。

门房抬了门槛儿,马车直接进了府内。

魏公铭面红耳赤,拳头攥紧,他没想到柳月初居然都不肯见他?!

可想到家徒四壁一身债,他只能把一肚子不满疑惑说给白芍听。

白芍回到内宅回禀,“……魏公子不信手中纸鸢是您做的,让府上拿出老爷的纸鸢给他看,手中的纸鸢也不肯还。”

柳月初神情严肃,这不像魏公铭行事的风格啊?!

前世二人初见,他送还了纸鸢便想走,知道纸鸢代表着亲事还立即拒绝,周旋了好一阵子才答应。

可这一世开始,他提前时辰就带纸鸢到了景春楼,还追到柳府……

柳月初揉了揉眉头,她想到了一个可能:他是不是和自己一样,也有了前世记忆,还想拿柳家当做铺路石。

本以为能轻易打发做陌路之人,眼下看来事情或许要复杂些。

她不怕魏公铭纠缠,是怕柳家人逼嫁。

大哥一直惦念着接手柳家产业不说,还有两位只拿分红收益的叔父在虎视眈眈。

柳家人不多,但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今日乏了,没空招待,让他过两日再来。”

白芍前去应付,柳月初也没有心思歇,带着花椒就去书房了。

能不能临时糊一个纸鸢应付事儿?

早知如此,就让父亲多做几个了……

忙忙碌碌了一整晚,天亮时分,柳月初自认失败。

父亲画圣,她却对画艺不精通,根本模仿不出父亲笔法。

拿真迹再糊一个?

她顿时肉疼。

那是价值连城的宝贝,用来应付魏公铭个软饭男,她发自内心的舍不得。

沐浴洗漱,柳月初坐了院亭之中吃早饭。

跑腿儿的婆子来传话,“姑娘,镇宁侯府的魏公子又来了……”

“咣当!”

饭碗落桌。

他魏公铭还能不能要点儿体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