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落水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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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嘉音从光怪陆离的梦境中奋力一挣,终于醒了过来。
睁开眼时,大脑还一片混沌。
小丫鬟宫商带着哭腔的声音将闵嘉音的意识唤了回来:“姑娘!您可算是醒了!刘娘子把您禁了足,只让郎中开了帖药,都不许大姑娘来探望。您要是再不醒,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闵嘉音努力支起身子,另一个面容肖似宫商的小丫鬟徵羽见状立刻伸手将她扶起。
找了个舒服的角度靠坐着,闵嘉音将恢复了清澈的目光投向了两个丫鬟。
“我没事了,放心吧。不过,刘娘子为何禁我的足?”
刘氏是妾,尽管如今府上大半庶务都由她打理,但她不该有禁足嫡出姑娘的权力。除非,是突然遇到了一些触犯家规的恶劣事件。
徵羽三言两语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姑娘您在魏世孙眼前落水,魏世孙为了救您也跳进了湖里,刘娘子便说是您不检点,败坏门风,必须严加惩处。”
断片的记忆逐渐清晰起来,闵嘉音秀眉微蹙,向丫鬟确认道:“魏世孙跳下去救我了?”
两个丫鬟齐齐点头。
宫商神情愤愤:“都怪魏世孙搅和!本来姑娘落水就是个意外,魏世孙偏偏来掺了一脚,才让姑娘说不清了。而且魏世孙也真是的,没救成姑娘不说,自己还是别人捞上来的!”
闵嘉音听到这儿,忍不住“扑哧”地笑了出来,心中的阴郁也散去了些。
定了定神,她望向两个丫鬟,认真地道:“我落水不是意外。”
落水之事,要从今日的宴席说起。
近来京中官员调动频繁,闵嘉音幼时的挚友,刑部尚书的孙女高臻臻,便因父亲迁户部郎中而回到了京城。今日正是高臻臻与兄长高瞻邀请过去相熟的好友去尚书府一聚,宴席设在后花园里。
席中闵嘉音因与阔别五年的故友重逢,一时高兴就多饮了几杯果子露。很快,她感受到一阵强烈醉意的侵袭,便独自离席去花园的小湖边吹风。
谁知才走到湖边,整个人的意识都变得格外模糊,身体也开始不听使唤。
好巧不巧,她看到多年未见的宁国公府世孙魏以杭朝这边走来,甚至在看到她时加快了步伐。那张从来冰冷的俊脸上,也出现了一丝难以名状的惊诧。
那一刻,闵嘉音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鼓噪,根本不知道自己会对魏以杭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残存的一丝理智告诉她必须避开,于是她一咬牙就跳进了一旁的湖里。
然而沁凉的湖水根本没能让她清醒一点,她很快就失去了全部知觉,最后的记忆是近在咫尺的又一阵巨大水声。
冷面冷心的魏以杭竟然跳下去救她了?
他们两个已经尴尬到避嫌六年,再次相遇怎么偏偏又惹了这么一出呢?
闵嘉音叹了口气,暂时不去想这件事会在京中公子姑娘们的圈子里掀起的轩然大波,转而思考起了另一个问题。
她对自己的酒量有清晰的认知,无论是当时的感受,还是事后回想,她都十分确信,自己是被下了药。
此时她已经恢复了正常,说明那种药剂量不大,但发作时极迅猛,很有可能需要经过酒的催发。
本来闵嘉音该让精通医理的大姐来及时看一看,但偏偏刘氏将她禁了足,不许几位姑娘探望。
所以,下药的人会是刘氏吗?
“姑娘,您在想什么呢?不是意外是什么意思?”
见自家姑娘出了神,纤长的睫毛投下一片暗影,宫商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问道。
闵嘉音睫羽微微一颤,抬眸望向两个丫鬟,眸中蕴光:“有人下药想要害我,我会把那个人揪出来的。我落水之后还发生了什么,你们把知道的都告诉我吧。”
两个丫鬟闻言神色俱是一变,宫商忙道:“我们本来在偏厅等着,花园里突然一阵喧闹,随即听到有人喊着闵三姑娘和魏世孙落水了,偏厅的婢女小厮们一下子全乱了。我和小羽赶忙跑到湖边,那时已有下人把姑娘还有魏世孙救了上来。姑娘昏迷不醒,魏世孙倒是没什么事,但冷着个脸一言不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哑巴呢。”
闵嘉音捏了捏宫商气鼓鼓的小脸:“小商,你对魏世孙怨气还真大。”
“那可不!姑娘一碰到他就没好事!”
宫商的怨气是有由来的。
闵家在京城中是个极普通的门第,几代老爷官位都不高。
如今闵府的当家人闵谦是元兴九年的探花郎,在国子监司业的位子上已经坐了十多年。闵嘉音是闵谦唯一的嫡女,在闵家两府中排行第三。
闵谦的姑母闵氏嫁给了魏明庄,也就是如今的宁国公。闵氏育有一儿一女,女儿正是当今皇后。
闵嘉音和魏以杭,一个是皇后的表侄女,一个是皇后亲侄儿,两人年龄相差不大,幼时确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先帝器重宁国公,又知晓宁国公府与闵府的亲缘关系,本欲为魏以杭和闵嘉音指婚。
然而,就在这桩姻缘在京中渐渐传为美谈之时,闵嘉音的外祖林家出了事。宁国公府请当时还是太子妃的皇后出面求了先帝,先帝便将当年的指婚说成了轻描淡写的说笑。
宁国公府凉薄,此事最大的受害者是那时才九岁的闵嘉音,却从未见宁国公府对闵嘉音有过任何歉疚的表示。正相反,宁国公府仿佛决意要和闵府划清界限,自六年前便几乎断了来往。
宫商和徵羽自小陪在闵嘉音身边,本就为闵嘉音所受的委屈而不平。好不容易所有人都快淡忘了那桩指婚闹剧,魏以杭竟然又以一己之力把双方扯上了关系。凭魏以杭显贵的出身和“京城第一公子”的名号,一举就连累她们姑娘又被拉进了京城舆论漩涡的中心。
“我说三姑娘醒了,怎么也不见你们来知会一声,原来是在这儿嚼舌根子呢。”
伴随着一道不善的声音,内室的帘幕被挑起,一个干练的妇人领着几个丫鬟仆妇大摇大摆地闯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