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这世界是有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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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特别护短,说他不好他混不吝,说我会死他就不行了,暴脾气一点就着。
他一皱眉,“有点逼数啊,说谁活不长呢,我不爱听,再多说一句弄死你。”
小张哥把着方向盘,并没有正眼看他,之前他也算见识过胖子那把暴脾气。
“真替族长发愁,我这么多年傻子见得可多了,大都死完了你知道么。我真就没见过你们这么头铁的,清楚这边什么状况么,你俩闷头就敢来啊,挂了死了我们族长会难过的。”
这人真是口不修,反正就是逃不过个死是吗?
他转头去看闷油瓶。
“安逸日子过惯了的人看不到暗处藏着的杀机,枪都顶到脑门上扣响扳机了他还以为会是打火机,人要给他点烟呢。族长,这次事完了,不如把他们交给我吧,就让我带他俩去南边练练,枪林弹雨里走两步,刀口上舔舔血,沾点杀气,长长见识,别每次突然蹦出来拖后腿,连累族长你也跟着没脸。”
闷油瓶理都没理他。
他那语气,那眼神,满是不屑,实在忒瞧不起人了,气的我不仅伤口疼,胸口也疼起来,心说原来这孙子最近在东南亚活动,怪不得挺长一段时间不见了。
胖子哼了一声很不服气。
“你年纪大你有理,不过你以为老子是被人吓大的么,这一路胖爷我也是枪林弹雨打过滚,炸弹堆里上过阵的。”
小张哥跟看三岁小孩一样,他被胖子逗笑了,笑容充满慈祥,似乎他见过无数我们这般无知小儿,单纯的就像个笑话,看在族长的面上,他觉得很有必要教育挽救一下。
“你那枪,都打粽子了吧,我拿枪面对面干的可都是人。你知道人比粽子可怕多少吗?你一个疏忽,你可能就死了,还可能连累你的朋友也死了,这算你们运气好。如果你没死,你朋友死了,你这辈子就注定要后悔千次万次千万次,自己为什么要逞能,连累朋友送了命,明明最该死的人,是你。”
小张哥说着说着不笑了,胖子听了也沉默,我听到冷汗涔涔,我忍不住去想,就像今晚这样,我死了还好,假如胖子折了,或者闷油瓶被我们连累丢了命,那以后,就没有以后了。我就算堕入地狱里,也会在地狱里悔恨万分,就算万箭穿心粉身碎骨一万遍也解不了我的半分悔恨。
胖子半晌嘁了一声,“吓唬我,老子要是能被你唬住早就回家种田了,娶个媳妇生个娃,再养头牛养条狗。我能坐在这里听你鬼扯,早就天不怕地不怕也不怕死了。”
“哈,勇还算勇,可就是见识太少了,是因为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吗?来问问我啊,chey tac Intervention m-200,配备七发.408流线型子弹,自由浮动枪管,可搭载夜视模块,射击精度超高,有效射程两千米,两千米外依然能保持超音速,所以即便流弹依然能射穿你背上的钢管,如果这一枪。”
他右手指向胖子脑袋作出开枪的手势,胖子不耐烦的把他手拨开了。
“射中头部,脑袋会像西瓜一样爆开,满地都是西瓜汁。如果背部中枪,胸口会炸出来一个西瓜那么大的洞,内脏全被搅成西瓜汁,你还得感谢它留了你全尸。这把枪初速过九百,精度偏差不超过1角分,被它锁定了你连按炸弹的时间都没有,我说的可能还不够详细,你可以自己回去好好查查。听完这些,你应该对我们的对手实力也有个初步判断了,就这样贸然插手进来,你真觉得幸运会一直站在你们这边么?”
我的身上又浮起一层冷汗,意识到小张哥说得对,这次死里逃生可能用尽了我后半生的运气。
他从后视镜里看着我,我看着他,这个人是江湖老手了,擅弄玄虚,还擅于觉察人心,他说这些事就是一直在试探我的决心,但我现在实在没什么情绪了,无论他说什么我也不会回去的,他接连看了我几眼,根本不能确定我在想什么。
我点头示意,“你继续说。”
他看了眼闷油瓶,闷油瓶点点头,于是他继续说下去。
“你来了,族长他迟早会说给你,不过说的肯定没有我详细。我们打东南亚过来,对面也是,你可以想象它们是地下行走的佣兵集团,势力很大,是冲张家来的,没有你们普通人涉足的余地,这下说得够清楚了么。对了,族长,这些能说对吧?”
能不能的你都说完了还问个屁,我看了眼沉默的闷油瓶,这算是他的御用嘴替么,他也想劝我们回去。
东南亚近些年并不太平,地区战乱真是此处息彼处起,硝烟不断,时不时就能在新闻上看到。他和黑瞎子和张家人到底踏进了什么人间修罗场,我很想说不如我们还是报警吧,对方可是非法持有超危险的枪械入境了呢。
“懂事的话,你们天亮就去街上买点鱼丸和馅饼赶快走人,别妨碍我和族长做大事。”他说。
胖子安静了一会,对小张哥说,“你是吃瓜群众么,还净他妈跟西瓜干上了,还佣兵集团,他们有枪有炮,装备再好,过得了祖国妈妈的海关么,光人进来怕个卵蛋,你平常吹牛都能拿脸皮当防弹护盾使吧,怪不得你能在东南亚活到现在。”
小张哥干笑了两声。
“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我活的太久了,死啊活啊都是赚了,你们跟我不一样,有人上心护着呢。你们会不懂吗,这世上不是所有的墙都密不透风,几乎所有的规则都会有漏洞,很多东西跟金钱绑在一起,就能渗透到世界任何地方,如果不能,还可以继续加钱。总会有那么几条漏网之鱼,你看你们不就撞上了。”
我插了一句话,“你说的都对,不过你们张家就能拿骨头硬扛重火力了?”
小张哥咯咯笑起来,给了我一个鄙视的眼神。
“这不是没办法么,总有人想窥视未知,打开潘多拉的八音盒,对面一水儿全是疯子,我们他妈的阻止都来不及,张家人真是注定了,倒霉死了,有幸我们这边还没有死绝吧。”
我一下就想到了张有药,这孙子病急乱投医,是不是又干了点什么,要是知道他生这么多事端,再回到之前在别馆我就会让小哥一拳打死他,然后挖个坑埋庭院底下。
“张有药是不是你们的人?他为什么也会有青铜铃铛。”
“他曾经联系过我们,并不是张家人,活的久些的老妖怪而已,下次遇到直接弄死就好了,我们还要感谢你,毕竟他这个人很值得。至于他有没有青铜铃铛,这我就不清楚了,青铜铃铛也不是张家专属,但他可能就是从张家偷师的吧,这人跟张家的关系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对了,你们知道怎么抓住一只鸟么。”
我们不是正说张有药吗,怎么话题突然扯到鸟了,胖子正听得聚精会神,一下就被拐跑了,“抓把米,支根棍,放个箩筐。”
这是我小时候的玩法了,此外三叔还给我做过一把小弹弓,专门用来打麻雀。
小张哥又看着我,“如果你手里有枪呢?”
我说,“打鸟是犯法的,打少了罚款,打多了坐牢。”
“如果换你是那只鸟呢?”
我仍然无动于衷,知道答案就在后边。
胖子不耐烦了,“别枪来鸟去的,什么意思快说,胖爷已经急不可耐了。”
小张哥开车拐了个弯,没有理会胖子,继续说下去,“知道么,以子弹的速度,六米之内鸟必定中枪,但六米开外你抬枪,鸟惊觉了,拍拍翅膀就有可能躲过去了,六米的距离鸟就有了反应的时间。跟鸟相比,人的反应时间要慢得多,遇到突发状况,普通人做反应最快要两百毫秒左右,而张家人不到一半,身体反应通过长年累月的训练,变成了本能,不需要通过大脑思考反馈。张家人还有最快的杀人技,一旦预占先机,对方几乎没反应过来就死了,如果干不过,我们还可以抓住机会就逃,但这些,你们统统做不到。”
我心说这不就是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么,火云邪神最擅长这个,你要牛逼要不也试试枪轰太阳穴,双指夹子弹呗。
就是觉得我们不够看,你说你的我都听着,信了你的邪就算我输,我一边扶着座椅慢慢挺直脊梁,感觉自己又是一个铁骨铮铮有骨气的人了,还很疼,但起码能动了。
闷油瓶就在一边安静的看着。
小张哥还打算继续废话,胖子突然出手了,快速的一拳直接捣向小张哥太阳穴,这是打算试他的反应么,结果拳到半路,只听到胖子哎哟一声,大肚腩一缩,怪叫到,“我靠,戳我麻筋了!”
小张哥开着车,看都没看,慢慢收回自己戳中胖子腋下的笔,还悠闲的转了个笔花,笑道,“我还开着车呢,别闹。”
然后他的右臂突然加速,以一种近乎拧断的姿势往后插向我颈下,速度太快了,我眼看着笔尖刺向脖子,身体根本来不及反应。
趁我病要我命是么。
闷油瓶瞬间伸过手来,把那支笔拿开了,顺便手掌猛地一推把小张哥的右臂又给原路推回去了。
“好好开车。”
小张哥笑了笑,甩了甩右手,他手臂估计麻了,看来力量上还是闷油瓶更胜一筹,“族长,我手指一直握在笔尖上呢。”
闷油瓶淡淡的说,“知道。”
不然他的右臂可能已经废了。
我明白小张哥试的不是我,是闷油瓶,专门演示给我看的,他俩还都没出全力。
他和蔼的跟我说,“看见了么,你们和我们是不对等的,这是一条鄙视链。”
靠,我是那个垫底对么,“真不要脸,挑我动不了的时候。”
“就是,不要脸,老子肚皮都麻了。”
“你就是好好的也不行,你的反应时间大概是我的三倍,我心里有数。”小张哥很自信的说。
去你妈的三倍,我打他一巴掌,就要挨他三巴掌是么,对标了下闷油瓶,觉得恐怕还要多挨两下,很可能第一下人就没了。
闷油瓶听了转头看了看我和小张哥,问道,“你们,交手过?”
小张哥脸色一僵,他吐了下舌尖,从后视镜里尴尬的看向我,我光看着他笑,来啊,你造作啊。
他说,“只是比划,双方都很理智,并没有打起来。”
半晌我才点头,闷油瓶才没有再问。
小张哥舒了口气,总算不再说话了,他驶进了一条小路,两边尽是高大的榕树,很有些年头了,有无数气生根打半空垂下来,特别幽深寂静,让我想到了黑山老妖,路尽头是一座老别墅。
他按下遥控,黑色铁艺大门缓缓向两边打开,车开进院子里,地方看起来还不小。
丫穷得跟流浪汉一样,竟然还有这么显赫的私产,我心说闷油瓶有么?他是不是忘哪儿了?这辈子还有希望想起来吗?
车停稳后,我拒绝了闷油瓶和胖子,自己扶着车门爬出来。
开始那阵脊柱被重击的剧痛缓过劲来了,我快好了。
这栋别墅看上去很老了,前些年应该翻修过。门口是粗粗的四根白色大理石廊柱,顶上挂下来一盏昏暗的木质吊灯,典型的上世纪早期南洋风格,房龄估计比我和胖子加起来都大。
我抱着廊柱,小张哥停好车从我旁边路过,提醒我说,“这世界是有壁的,看清楚了么,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差距。”
我打量了一下,三层,带天台,带院子,老别墅,顶多几千万吧,我心说我还见过好几座以亿数的皇城根儿老宅门呢,这种天堑一般的贫富差距我领教太多回了,都要麻木了,已经轮不到他教育我了。
胖子上前几步上下打量,对他的老物业嗤之以鼻。
“岭南之地的老祖屋有意思么,改天来北京,带你看看胖爷皇城根下的别馆,正儿八经的四合院,花园连廊,小桥流水,还有一池子小白鱼。”
我有些想笑,心说那不是小花的宅子么。
小张哥根本不等他吹完,转身打开了房门,让闷油瓶带我先进去。
“天亮还有两个小时,战争才刚开始,我和族长要抓紧时间休息,至于你们,就随意好了。”
不知为什么,我一下注意到他用的词不是战斗竟然是战争。
战斗可能是一次性的,但战争一定会有连绵不绝的战斗。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还要打到什么时候?”
闷油瓶做了个安心的手势,“我不会有事的。”
就带着我进去了。
或许因为不长住,小张哥这老别墅布置得可谓简陋,看起来土豪小张哥生活还挺清苦。
也可能他活了太多太多年,对生活的欲望值已经很低了,得过且过,不得过再凑合凑合还能过。
客厅里陈设简单到令人发指,偌大空间除了三个超级大沙发和一个茶几,就只有一个黑色饮水机了,其余的地方空空荡荡,清贫程度保管贼摸进门都得哭着出去。
胖子进来扫了一圈挺失望,估计他还以为进门会看见一派南洋风格的红木家私,价逾百万,经过百年沉淀,依旧富丽逼人,贵气煌煌,才配得上这幢老别墅的气派。
结果沙发都像是刚从家具商场拉来临时凑数的尾货,摸着还是棉麻款的,好在又宽又软,看着还挺好睡。
乏善可陈,胖子没兴致了,“穿绸缎吃粗糠,这他妈就是个表面光啊。”
胖子骂了一声,然后去了卫生间。
闷油瓶立即找了个最长的沙发靠下来,得有近五米长,他看我坐在对面,皱了下眉。
小张哥走过来轻轻踢了我一脚,“边去,这是我的。”
客厅只有三个沙发,我们有四个人,必然有一个人要跟别人挤一个沙发。虽然沙发足够宽大,但我确实不想跟他挤在一处,我宁愿去挤小哥。
但我就有点不理解了,“我们三个到你家,没有客房睡沙发也就罢了,你一个主人怎么连自己的房间也没有么,也跟着我们睡沙发,没见过这么好客的,这他妈真的是你家?”
小张哥把我赶走,自顾自躺好,盖上一张小毯子,“我这不是防贼么。”
我靠,闷死你信不,是怕我和胖子顺走你这破沙发还是饮水机啊,卖废品都得倒贴钱。
小张哥又转头看向闷油瓶说,“族长,我没说你。”
我一下都要笑了,姓张的自家都是贼,还是世袭大贼,比我和胖子加起来凶猛百倍,好意思说防谁呢。
我和闷油瓶头并头躺在沙发上,一人睡一个抱枕,我先躺好了,他看着我躺好后,又扔给我一张小毯子说,“睡吧。”
胖子从卫生间出来了,见我们都在沙发上排排睡,看向小张哥,“呵,这么客气,主人还要陪我们睡沙发么,要不我睡你房间,是不是在二楼?”
小张哥一骨碌爬起来,“楼上没收拾,好久没来住了。我们给你留了沙发,你凑合凑合得了。”
胖子看了看楼梯也没坚持上去,走到我身边戳我,“找到贴膏药,你贴不贴?”
说着他掏出一贴膏药,我一看那药贴上全是东南亚文字,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也不知道失效没,转头看看小张哥已经闭眼睡了,闷油瓶也窝在小毯子里睡着,看来这两人真是累了,争分夺秒的休息。
我趴过来小声问他,“确定是膏药么。”
胖子揭开装模作样看了看,“麝香壮骨膏,舒筋活血的,放心贴吧。”然后就给我糊背上了,清清凉凉的倒是挺舒服,迷糊着就睡了。
天还没全亮闷油瓶就悄悄起身了,但我睡得很浅,他一动我就惊醒了。
“你们是要走了么?”
闷油瓶点头,我拉住他说,“你们要去哪儿,是不是去救黑爷,小哥你一定要带上我,别逼我跪下来求你啊。”
闷油瓶一时都无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