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旧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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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儿，又是什么时候了，她只依稀记得，自己好像进了刑部大牢，还受了刑。
可是现在的自己，身上好像并没有感觉，甚至还有些轻飘飘的。
四周是一片黑暗，只有自己所在的地方有光点，就在她想要弄清楚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时，天地斗转，黑暗被火光照亮。
不是星星之火，而是漫天大火，天边云霞都被烧成红色。天空之下，是陷入火海的城池。
城池之内哭嚎一片，到处是垮塌的房屋，胡冲乱撞的人群，兵戈相撞的汨汨鲜血，到最后，哭嚎声渐尽，奔走的人一个个倒下，尸堆成山，唯有火焰呼呼着乱啸。
沉寂许久，尸堆里爬出一个血淋淋的人儿，赤着脚，一步一瘸往前走，最后在城门前被带上了马匹。
画面到这儿又转了，接下来是一片雪白，雪花飘飞，小院里传来女孩子欢笑嬉戏的声音，还有父母叮嘱提醒的关切之语。
好景不长，母亲不久因病去世，父兄赴外地远征，小院只剩下小女孩一人，往日的笑容不在，她也变得沉默寡言。
冬去春来，在十四岁这年，女孩收到父兄凯旋的消息，和护卫们一同踏上回京之路。
不幸的是，路上遭遇了劫匪，她被掳上了山，之后就一直被关在一间柴房里，柴房是个山洞改的，光照不进来，阴冷黑暗里，她将自己抱得很紧。
重见天日那天，她看到很多人，和父兄一样穿着盔甲的人，他们把他从匪窝里救了出去，她到了京城，见到了父兄。
可还来不及高兴，她就被铺天的流言蜚语浇了满头满脸，无论外面人还是府里人，明里暗里都对她嗤之以鼻，骂她不贞不洁，有一次她甚至听到，祖母跟父亲说，为了家族颜面，要让她悄悄病死。
尽管父亲严词拒绝了，她还是吓到了，每天犹如惊弓之鸟，活在恐慌里。
父兄每天都有忙不完的公务，她被祖母安排的人贴身伺候，受了欺负也不敢出声，直到有一日，她亲眼看到陪自己一起长大两个丫鬟被人淹入水中。
她发了疯似的撕咬扭打，可她们还是死了，被淹死了。
父亲发落了那两个贴身伺候的人，不再让祖母插手她的事，后来父亲为她求来一桩婚事，和当朝王爷的。
嫁过去之后她才知道，那位王爷心有所属，娶她不过因为圣旨难违，所以他们一直是表面夫妻，需要彼此出场的时候才会出现。
三年之后，父兄被人冠上通敌卖国的罪名下了大狱，她四处求人奔走，期望为父兄换来一线生机，却无一人肯伸出援手，祖母也跟着二叔一家，与父兄断了关系。
她在一个雨天亲眼目睹了父兄尸首分离的场面，自此她像一具行尸走肉，每日浑浑噩噩，不知今夕何夕。
就在那年除夕，敌国军队破城而入，一路畅通无阻烧杀抢掠，很多人都想起了她的父亲，若是父亲在，根本不会让敌军有攻袭的机会。
可惜，那时父亲应该只剩下骨头了，而当初那些对他恶言恶语恨不能他去死的人，也都将下去陪他，向他忏悔。
这一天对京城所有人来说都是噩梦，却是她的美梦。
昔日繁华的街道不在，皇城被付之一炬，她站在城头笑了，最后看一眼名义上的夫君，释然地对他说：“欧阳照，我要去跟家人团聚了，今生是我对不住你，只盼来生不复相见。”
说完，她纵身一跃，纤细身影轰然砸在雪地上，血花飞溅，雪色大地被点点赤红渲染，犹如凛冬绽放的寒梅，绚丽而夺目。
一切到此应该戛然而止，明月敏锐地感觉到画面静止了一瞬，只是下一刻，她轻飘飘的身体站到了女孩尸体旁。
然后她听到一声凄厉的叫喊：“明月！”
她抬眼一看，就看到城楼之上双眼猩红的男人，那是，欧阳照！
他呼唤的是地上这女孩，名字却是她的，所以他在呼唤她，地上这个就是她！
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她有一种奇异感受，此刻的自己不再是旁观者，而是与地上的人合为一体。
但实际上，她并没有与地上的人合为一体，而是被钉住双脚，只能待在尸体旁，可奇怪的是，其他人好像看不见她。
之后尸体被人抱进棺椁，她就站在棺椁旁，看着欧阳照将她带到一个奇特的地方，既像寺庙又像道观，却不是任何一个。
欧阳照在一个道士打扮的人面前跪下，说了什么她没听见，只是下一瞬，她看见道士朝她这边看来。
很漂亮的一双眼睛，仿佛能洞悉世间一切，是个白发女道士。
她听到白发女道士对自己说：“去吧，去吧，去你该去的地方。”
紧接着她就感觉自己轻飘飘的身体动了，越飘越远，最后世界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她听到有人唤她的名字：“明月，阿月，灵竹，快醒来好不好？”
那声音仿佛带着魔力，在黑暗里点燃一束又一束亮光，她朝亮光铺成的道路往前走，一直走......
“欧阳照？”迷迷糊糊睁开眼，明月看到坐在床边逆着光的人。
“醒了，你醒了。”明月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抱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男人将她箍得很紧，她快要透不过气了，但她没有推开，也伸手抱住了他。
梦里的事很真实，但终究是梦，她回到了自己的世界，家人还在，她喜欢的人也喜欢她。
这就够了。
孙老严掌柜轮流给明月把了脉，齐齐在心里惊讶了一下，才向在场的人点了点头。
在这过程中，明月也终于知道，原来她已经昏迷了一个月，现在外面已经是春暖花开的时候了。
在这一个月里，父兄打了胜仗，反贼镇南王兵败自杀，承恩王要挟众臣当朝谋反，被皇帝将计就计打了个措手不及。
现在承恩王和一众参与的大臣正被关押，因为还有一些事情没有查清楚，皇帝让大理寺和刑部协同办案。
薛大郎因为揭发有功，暂时没受波及，但查案的事他需要回避。
薛承业倒台，薛家的重担就落到他头上，现在家族产业被查抄，他带着家里的老弱妇孺换了新的住处。
期间还来将军府探望过明月，顺便问问关明义对亲事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