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她已经找不到人选来教育夷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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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的晋宫中,却是一片祥和宁静。
只是,在这表面上的宁静背后,却隐藏着别样可怕的汹涌风波。
姬琼怡然自得的坐在寝宫内,隔着厚厚的帘幕,满意的听着帘外的少年重耳在师保的督导下,一首首的背诵着书中的内容。
为了把自己的儿子重耳培养成晋国未来最理想的国君继承人,姬琼为重耳请来了晋国最有名望的老学者做师保。
这个师保确实很尽职尽责,总是竭尽全力地教育重耳读书识字,以及简单的算术和历史知识。
他还努力地培养重耳在音乐、绘画等方面的各种才能,让重耳自幼接受全方位的文化熏陶。
当然,在所有的教育中,姬琼最在意的还是仁德礼义的教育。
因此,对重耳所学的文化知识内容,姬琼总是事先经过精挑细选,全部过目之后,才会让师保教给重耳。
此刻的重耳,正在背诵一首名为《假乐》的诗。
“假乐君子,显显令德。宜民宜人,受禄于天。
保佑命之,自天申之。千禄百福,子孙千亿。
穆穆皇皇,宜君宜王。不愆不忘,率由旧章。
威仪抑抑,德音秩秩。无怨无恶,率由群匹。
受福无疆,四方之纲。之纲之纪,燕及朋友。
百辟卿士,媚于天子。不解于位,民之攸堲。”
师保耐心的为重耳解说着这首诗的含义。
“这首诗来自《大雅》,是昔日周王室为周宣王行冠礼时的冠词。
当年,周宣王静临危受命,继承君位,文武群臣都把匡复周室的重任寄托在他的身上。
所以,宣王的冠礼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周王室至关重大,举足轻重的事。
通观全诗,除了对宣王无以复加的赞美之外,也深蕴着对他殷切的希望。”
姬琼遥遥的吐出一句话:“重耳,你也学诗这么久了,倒是试着说说看,你从这首诗的诗句里都读出了什么?”
重耳愣了一下,稍稍稳定了一下心神,谦恭的朗声答道。
“回母妃的话,这首诗共有四章,表现了周朝宗室,特别是急切希望振兴周王朝的中兴大臣对一个年轻君主的深厚感情和殷切期望。
‘假乐’二字点出了全诗的主题或用途,‘显显令德’开门见山地赞扬了受冠礼者的德行品格。
之后的诗句,称赞了宣王能够顺应民心,谦逊地遵从臣民的意见,乃是皇天授命,赐以福禄。”
姬琼微微一笑,温柔的赞许道。
“不错,重耳,你果然十分聪慧,一下子就看出了诗句内的意图。
刚才你说的这一章看似平实,但在当时周王朝内忧外患摇摇欲坠的情况下,表达了无数臣民对宣王的无限期待和信赖,实际上言近而旨远,语浅而情深。”
“谢母妃夸奖。
至于第二章,则是顺势而下,承上歌颂宣王德荫子孙,受禄千亿,落笔于他能够‘不愆不忘’,一丝不苟地遵循文、武、成、康的典章制度,听从大臣们的建议和劝谏。
这些话里,也包含着极其深刻的教训,夷王、厉王因为违背了这两点使宗周几乎灭亡,其代价不可谓不大。”
姬琼有些情不自禁地叹息道:“何止夷王、厉王两位国君呢,其他各诸侯国里也总会出现几个暴君、昏君。
无论历史上有多少前车之鉴,却还是阻挡不住他们毁灭国家的行径。”
重耳也感叹地点了点头,继续解读诗句。
“因为这首诗是举行冠礼的仪礼用诗,有着它现实的要求,故而第三章便转锋回笔,热烈地歌颂起年轻的宣王有着美好的仪容、高尚的品德,能‘受福无疆’,成为天下臣民、四方诸侯的纲纪。
末章又紧接前文之辞,勾勒出行冠礼时,宣王礼待诸侯,宴饮群臣的的活动场景,就此诗看来,周宣王他真的是一代明君啊。”
姬琼微笑着问道:“何以见得?”
重耳坚定执着的答道:“周宣王年轻有为,且能为天下纲纪,使举国上下情意融洽,‘百辟卿士’没有一个不爱戴、亲近他的。
使国民能安居乐业,不再流离失所,这不正是对一位明君最主要的要求吗?”
姬琼笑意更深起来,用无比甜美的声音说道。
“那我的重耳以后也要向周宣王学习哦,要做到端庄坦荡,勤奋好学,诚恳地遵从众位贤臣的意见。
就算是无法做一位明君,也要成为一个称职的邑主,这样才不辜负母亲对你的期望。”
“是,重耳谨遵母妃教诲。”
师保目睹着这对母子的对话,内心深处不禁对姬琼身为女子却颇具智慧的言谈所折服。
他从未见过如她一般博学多才的后宫女子,这让他忍不住想起狐突大夫。
这个来自翟国的大夫,在朝堂上也是如此的老谋深算,睿智卓绝。
有父如此,也难怪他的女儿姬琼被教养得如此才貌双全。
带着心中对姬琼的钦佩,师保走向认真聆听教诲的重耳,用亲切和蔼的语调教导道。
“周宣王在晚年时也曾犯下过弥天大错,关于这一点,我以后会慢慢告诉你。
但宣王在即位之初,的确是个难得的明君。
这短短的一首诗,只有四章诗句,却全方位的赞美了周宣王,于有限的词句内包容了无限的真情,美溢于辞,其味无穷。
公子重耳,您可要好好体味它的精髓,真正的学到周宣王曾经的优良品德啊。”
重耳飞快的进步很快便传到了姬柔的耳朵里,让她顿时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她召来夷吾的师保,怒气冲冲的质问他为何不好好教导夷吾。
然而,夷吾的师保也觉得十分无奈。
与重耳年纪相仿的夷吾,有着和重耳全然不同的性情。
他生性暴躁,容易发怒,师保稍微强迫他背一点书,便招来他骄横暴戾的辱骂和踢打。
夷吾手下跟随的几个男奴,体格强壮勇猛,每次夷吾遇到什么不如意的事情,便替他用武力途径报复解决。
而夷吾的师保无疑是遭到这种报复最多的人。
当又一个师保也带着满身伤痕,向急匆匆赶来兴师问罪的姬柔直接提出请辞时,姬柔这才发现了问题的严重性。
不知从何时起,她已经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来教育夷吾了。
正处于叛逆期的夷吾,已经几乎把整个晋国的学者都得罪遍了。
即使是尚未教导过夷吾的学者,在听说过其他学者的悲惨遭遇后,也都纷纷躲避起来,不愿担任夷吾的师保。
就这样,年幼的夷吾开始无所事事的整日放纵玩耍,完全放弃了对文学和武功的学习。
但是,姬柔当然不会就这样放弃,野心勃勃的她,一直渴望着将夷吾培养成未来的晋国君位继承人。
因此,她必须要让夷吾在各方面都远远超越重耳,成为诡诸最宠爱的儿子。
而要做到这一点,对于生性放浪不羁的夷吾来说,却仿佛比登天还难。
为了让夷吾能够实现她的目标,姬柔不顾夷吾的反抗,执意把他送去了民间开办的学堂,与其他普通的民间子弟共同接受师傅的教导。
民间学堂的师傅们与宫中的师保教学风格完全不同,他们会被允许使用各种他们认为正确的方式来教育学生。
而对于那些生性顽劣不堪的学生,师傅们最习惯用的教育方式,自然就是各种痛而不重的体罚。
自幼在宫里娇生惯养长大的夷吾,之前何曾受过这样苦不堪言的折磨?
几天下来,他便被这帮不近人情的师傅们调教得满腹怨气。
然而,这股怨气却并没有化作他发奋学习的动力,而是化作了他对自己的母亲和重耳母子俩强烈的恨意。
只是,现在的夷吾还年纪尚小,只懂得将恨意深深的埋藏在心底,却不知道该如何发泄出这股怒火。
他只能隐约地感觉到那股火焰在不断地燃烧扩散,越来越浓重,越来越猛烈,几乎要将他的整颗心灼烧殆尽。
但是,他却无能为力,他知道此时的自己还羽翼未丰,只能继续咬牙蛰伏。
矛盾,就这样无声无息的不断积累着,直至到达最底线的那一刻轰然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