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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1章 回阳真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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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所有上瑶宗的弟子都在听完这番讲述后哗然大惊。

有人一开始还不愿意相信,陪伴自己几个学年的同门怎么会是连天会塞进来的内奸,混淆术就因为假人们的死亡而渐渐消失了。

有些人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一个,两个,这些人就好像大梦初醒一般,满脸煞白,难以想象自己作为一个修士居然还会被这种法术迷惑。

君宿弦没有再说下去,等待着他们安静下来。

这种事发生在谁身上,确实都很不好受。

谢槿奚看着陶听竹通过玉牌叮叮当当传来的一大堆信息,又看向自己洁白的,骨节分明的手。

这双手在上午沾满了同门的血液,是那样鲜红,黏腻,腥臭。

他也不是没有犹豫过。

万一他们判断错了怎么办,万一杀错人了怎么办,万一。

万一这些人不是假人,不是连天会的那些异世之人,而是被植入了黑雾,原本就是他们上瑶宗的弟子。

他又该怎么办。

谢槿奚起身将手背于身后,指甲不受控制地扣挠着掌心,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只是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去看那片已经整理好的信件。

彻头彻尾看下来只有一个意思,柳长归的寒髓病应该不是他自己得上的,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去过寒髓生长的极北之地,在华渊的记忆里,他并没有去过那种地方。

可是柳长归确确实实又得的是寒髓病没有错,对此华渊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在最后的最后,他要把柳长归接回魔窟。

谢槿奚倒也没有多大反应,自从知道魔窟里的都是一群精神不正常的正常人之后,他对魔窟的印象也就没有那么不堪了。

目光再往后一瞥,谢槿奚忽然就定在了原地。

“魔窟内有回阳真水,可大大抑制寒髓病的侵蚀,否则再这样下去,他迟早意识混沌,成为一个对他人听之任之的傀儡。”

“回阳真水”、“意识混沌”、“听之任之”。

谢槿奚一时半会都不知道该对哪一个词做出应该做出的反应了。

而按照柳长归记忆里他跟华渊交代的,让华渊以最惨烈的方式对待他,又是什么意思?

有些已经呼之欲出的答案又被他自己压了下去,脑中猛然一痛,叫谢槿奚几乎要站立不稳。

他一手撑扶着桌子,一手死死地捂着脑袋,因为动作不稳带来的磕碰好像一阵炸响在他耳边的轰鸣,那种根深蒂固的疼痛就好像有人在他的脑中植入了什么东西一样,时不时就要骚乱一阵。

他为什么会来这里,他应该要知道某些困惑他极深的事情的答案了。

但他现在并不被允许知道这些事情。

这些“因”,或是这些“果”。

可他只记得自己昏了过去,为什么昏迷,昏迷在哪里,这些事情都被层层迷雾笼罩了,他看不到。

他找到了“果”,却丢失了“因”。

疼痛无比的脑中轰然响起了另一道声音,谢槿奚只觉得自己像是一颗已经饱满到不能再饱满的果实,被轻轻一撑就要爆裂开来,迸溅得到处都是。

“是非因果,你如何能分清。”

“一切就快要到落定之时,你又何必在此时心急。”

谢槿奚的双耳向外流出一丝丝血线,他脱力地跪倒在地上,被迫向上扬起脑袋,瞳孔缩小,几乎目眦欲裂。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充满怜爱地抚摸他一样。

可他此时此刻的这些动作在外人看起来几乎就像突发了什么疾病一样。

闻子都原本正将双手抱在脑后吹着口哨往剑山上走,方才刚刚结束他就看见谢槿奚一溜烟跑了,也不知道那么大个人瞬间就跑去了哪里,总之如果要找谢槿奚,去剑山上等着总是没错的。

他上山上到一半,忽然听见什么东西噼里啪啦地一响,吓得闻子都往后一闪,循着声音就去了。

一是怕剑山上是不是有什么漏网之鱼存在,二是怕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他虽不是剑山弟子,但大家同为上瑶宗同门,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及时赶过去也好搭把手。

没想到这一去,看见的竟然是行为怪异的谢槿奚。

那些哗啦震荡声正是从谢槿奚的结界内传出来的,之前他们需要频繁地使用谢槿奚的结界来屏蔽外意,谢槿奚又懒得给他们一个个落结界,干脆就给每个人都开了权限,相当于这方结界只要展开就是他们几人共同享有的一个空间,但与之相对的是,如果谢槿奚并未开放结界,那么即使他们享有共享权也没法进入结界。

闻子都一路飞奔过去,却还是被结界隔在了一墙之外。

他拍着如蝉翼般单薄的结界,试图将谢槿奚唤醒。

“喂!谢槿奚你怎么了!!”

他在外面都因为结界的共享权能够听见里面谢槿奚痛苦却又呆滞的嘶叫声,可谢槿奚像是根本没法听到他的声音一样,只是抬着头,呆滞地望着头上的屋顶。

或者说,是更超脱屋顶之外的东西。

可闻子都才不管什么屋顶内屋顶外的,他只知道谢槿奚现在的状况很危险,隔着一层流转着淡蓝色灵力的结界,他只能看到谢槿奚跪在桌前,灵力溢散,周身文字环绕,正是谢槿奚上次同他们一起看过的魔窟密信。

几乎有一瞬间他都要怀疑,是他们和魔窟的合作终止了,没谈拢既得利益,隔着信纸来索命了。

闻子都牙关紧咬,一拳狠狠砸到结界之上,转身就要去叫人。

不管怎么样,先把谢槿奚弄出来再说。

他向外跑出几步,这片林中不慎被他闯破的阵法就恢复了原状,直接将他踢了出去。

这一踢,就撞上了正好上山的南杏落。

南杏落一皱眉头侧身让他几步,这才没叫两人直直撞在一起。

“你怎么在剑山上?”他看着闻子都从他身边冲过去,好不容易才刹车停下,“对了,你见过我大师兄吗,我一直没找到他。”

闻子都往前冲了好几步才停下来,听见他提谢槿奚这茬,两手一拍就叫起来。

“我就是来找你说谢槿奚这事儿的,你能进他的结界对吧?那就赶紧跟我走,你大师兄出大问题了!”

谢槿奚还能出什么问题,南杏落虽然不解,也想象不到这方世界除了连天会之外还有谁惹他,但还是脚下轻功一踩,以最快的速度跟着闻子都一路去了地方。

直至到达目的地,南杏落才感觉到了一股极为熟悉的气息,是从不远处隐匿的屋中传来。

他人还在天上踩着轻功呢,脚下已经嗖嗖几个箭步窜了过去,还不忘叫上闻子都。

“跟我走,我知道绕开阵法的近路!”

两人比先前要更快一些抵达目的地,南杏落落地还没站稳就往房子里冲,那简简单单一层能困住闻子都的结界却困不住南杏落,闻子都喘了几口气才跟上去。

刚刚在天上飞太快,他吸了一大口凉风,这会儿嗓子还有点难受,靠在门口隔着结界往里看,这一看就看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眼看俩人都亲一起了,闻子都才仓皇逃窜地不知道应该向左还是向右转,直把自己忙活成了一个陀螺,又后知后觉地捂上了眼睛,背对着他们抱怨。

“我说,你们要那个什么也提前告诉我一声吧,这好家伙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你要有什么准备。”南杏落抱着已经完全昏迷过去的谢槿奚走出来,目光淡淡地瞥过去一眼,“走了,我有事问你。”

闻子都当即只想跑路。

“有事?什么事啊。”

他脚上被南杏落捆了根树藤,跑也跑不掉,只能跟着南杏落往回走。

偏偏这一路上他也没说话,气氛沉默地凝固着,叫闻子都浑身上下哪里都不对劲。

谢槿奚的院里被打理得一直很好,这阵子又因为他们在剑山上商讨最后的行动过程,整个院中都多了不少活人味儿。

说好听点,其实就是生活气息很浓而已。

南杏落将昏过去的谢槿奚放在了床上,纱帘半遮,他担忧地坐在榻边,握住谢槿奚的手,做出一个祈祷的姿势来。

身后的闻子都还在想尽方法悄无声息地跑路。

这小子的藤蔓是喂什么吃的,为啥捆人能捆得劲儿这么大?

南杏落闭着眼,声音闷闷的,是他将脑袋埋进了谢槿奚的掌心里。

“你们到底在和谁合作,真正的计划究竟是什么?”

悄摸挣扎的闻子都瞬间就跟被人定住了一样,方才是怎么挣扎着把脚拿出来的,现在就还是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什、什么东西啊……”

主要是这玩意儿按道理来说没什么不能让南杏落知道的,但闻子都就怕谢槿奚自己有什么打算没跟南杏落讲,结果在他这捅咕出来了,到时候两边都不讨好。

闻子都在心里默默哭泣,目光虔诚地盯着床上的谢槿奚,希望他快点在这种关键时候醒过来,不然他可不敢保证在南杏落的威逼利诱下会说出什么他不该知道的秘密。

马的这群小情侣,下次他再也不去凑热闹了。

他嘴里模模糊糊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东西,南杏落是一句话都听不清,但少见地没有发脾气,也没有用阴沉沉的眸子盯过来,只是耐心地等着闻子都磨叽完,似乎也知道他内心的万般纠结。

闻子都就在这种时候还有闲心想好像对南杏落的刻板印象有些太重了,当即胆子也大了些,颤颤巍巍说了一句。

“你,你要不等谢槿奚醒来自己问他吧……”

也不知为何,他们跟南杏落单独待在一起的时候就没有和苏言还有昭云待在一起来得舒服随性,而且不止他一个人这么想,是大家都这样想。

也不能说是不亲近吧,就是怎么说呢……

感觉怪害怕的。

这种害怕的感觉并不是因为南杏落做了什么,因为要这么说的话谢槿奚做的那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可比南杏落多多了,也没见他们几个有多害怕谢槿奚啊。

所以说白了,就是生理性的害怕,但是因为大家知道他人还怪好的嘞,因此也压着自己的这种感觉,尽量不让别人察觉出太多异常。

别搞得跟他们孤立人家就行了。

因此说完这句话之后闻子都都不敢看南杏落,恨不得缩在角落里把自己变成透明的。

求求你了老天爷啊赶紧让谢槿奚醒来吧!

大概是闻子都的祈求被老天爷听见了,陷入昏迷的谢槿奚忽然动弹了一下手指。

这会儿南杏落可就没工夫再和闻子都等着玩儿了,他将谢槿奚的手握得更紧了些,几乎是跪在榻边将脑袋凑过去。

“大师兄,大师兄?你还好吗?”

谢槿奚呼吸微弱,沉重的眼皮几次三番想要睁开,却像被什么东西死死压住,叫他动弹不得,只有睫羽在不停颤动。

他艰难地抬起一只手,轻轻落在南杏落的脑袋上,袖下露出白净的一段小臂,其上又缀着一根许久没有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的金线。

谢槿奚嘴皮颤动,声音轻微地说了什么。

“赶紧把你的东西拿走。”

这死小子是不知道那玩意儿在他身上有多疼吗。

南杏落一抿嘴,他倒是舒服得很,脑袋埋在谢槿奚温热的颈窝里蹭来蹭去。

“我担心你……我们也好久没有这样了。”

闻子都早在南杏落凑过去的时候就恢复了行动自由,他一溜烟跑到门口,用玉牌噼里啪啦敲着字留言,随后往怀里一揣,跑去找其他人哭诉今天的经历了。

谢槿奚叹了口气,没用什么力气地把他脑袋一推。

“赶紧拿出来,等过阵子我精神好点再说。”

南杏落也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这次主要还是为了叫醒谢槿奚,不然南杏落也不会轻易将那道金线再次送进他的身体里。

毕竟他有多难受,南杏落也是知道的。

只是这种不亚于神魂之间的亲密交流总是会带给主导方一些不一样的体验。

南杏落拖着鼻音,手上动作却一点也没磨叽,掌心紧贴谢槿奚的小臂,将那断金线重新收了回去。

“知道了知道了,这就收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