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梦与醒,舍与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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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韵，灵韵？”
模糊间，熟悉的声音传来，苏灵韵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蒙住了双眼，怎么努力也看不透眼前的黑暗。
哗啦啦
天空下起了小雨，初春冰雪初融，连带天上的微雨也带上了一丝冰寒。
雨声越来越大，苏灵韵也逐渐看清了眼前的场景。
苏沐然坐在桌边，桌上是已经准备好的早点，洛凡尘倚在窗边，看着窗外小雨滴滴答答，不知道在想什么。
“哟，醒了！”
洛凡尘第一个发现苏灵韵，苏灵韵揉了揉发胀的脑袋，她觉得自己好像缺失了什么。
“嗯，师父早上好！哈啾！”
寒风吹过，苏灵韵抱着单薄的衣衫打了个哈欠。
“嗯？怎么了？是不是受寒了？”
苏沐然走了过来，神情一如既往的温柔。
“没事没事。”
苏灵韵摆摆手，都开始修炼了，修士寒暑不侵，怎么可能受寒？
“师父，这雨……”
苏灵韵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说，但她还没反应过来，话就已经出了口。
“嗯，算你运气好，今天下雨，早课就算了。换身衣服，吃饭吧。”
“好耶～”
这声好耶有气无力，因为苏灵韵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喊，只是条件反射的开口。
脸上明明是想笑，心底却是潮涌般的悲伤，最终只能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怎么了？你舍不得你的睡衣？”
洛凡尘看苏灵韵呆住，伸手在苏灵韵面前晃了晃。
“啊？哦哦，我这就去换！”
苏灵韵回过神来，转身返回自己的房间。
啪，哗啦啦——
窗外还在下着小雨，雨水划过屋檐，顺着雨链流向大地，滴滴答答，像一支有节奏的小曲。
苏灵韵没有换衣服，她站在窗边，目光透过无尽的雨幕，看向这座烟雨迷蒙的城池。
窗外的青瓦，高楼，还有远天云雾缭绕的森林，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这里是，云月城，是二十多年前，最初的云月城！
彼时，盘龙谷之战或许还没有露出苗头，人们还不知道，初云会面临一场怎样的动荡。
而今……
脑子里的悲伤如潮水般扑上来，将苏灵韵淹没，苏灵韵强忍着心中不适，换上一身常服。
【别逃避了！你败了，败得很彻底！洛凡尘死了！】
心底传来另一个声音，那是另一个自己在说话，一个十恶不赦的自己。
苏灵韵没管，她该吃早饭了。
【呵，你要是愿意就此沉沦，那就把身体交给我！我来替你红尘争渡！】
啪——
房门打开，那道喧嚣的声音淡去。
“楞什么？吃饭了，快点，待会儿凉了。”
门外，洛凡尘和苏沐然坐在桌边，看着苏灵韵。苏灵韵迈步，一切好像回到从前。
她知道，这是魇，是独属于自己的梦魇，可她却在这梦魇中，找到了那份失去已久的触动。
若知是梦何须醒……
窗外小雨滴滴答答，屋内人儿不说话。
食不言寝不语，这是规矩，空中只剩下细微的雨声，可就是这样的感觉，让苏灵韵沉醉。
“小苏苏。”
“唔，嗯？”
苏灵韵咽下嘴里的饭，好奇的看向突然开口的洛凡尘，以往洛凡尘可是吃饭时最沉默的一个，难得他主动开口。
“我想问你个问题。”
“师父你说！”
能让洛凡尘在吃饭的时候开口，一定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就连苏沐然也放下手里的粥，看了过来。
“要是有一天，我无家可归了，你愿意收留我吗？”
“……”
沉默，桌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苏沐然”仍旧保持着之前的状态，就像没有发现两人的异样。
“师父，不会的，对吗？”
洛凡尘笑了笑，看着窗外似乎永远也下不完的小雨，还有这座被雨幕吞没的小城。
“小苏苏，世间万法，皆为舍得，有舍才有得！你觉得，是失去的重要？还是得到的重要？”
“……”
唯有沉默。
咔——
苏灵韵沉默着，周围的场景就像是一面镜子，出现裂痕，裂痕不断扩散，形成了一个蛛网状的裂面。
这个世界就像是镜花水月，下一刻就会碎裂。
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小，逐渐消失，天地仿佛褪了色，变成了灰白的相片。
一切都停止了，唯有苏灵韵站在天地之间，迷茫的看着四周。
哗啦啦——
世界就像是碎裂的镜子，一片片掉落，露出更深处的黑暗深渊。
三个人在周围的场景碎裂后，直直的坠入黑暗。
随着修为的增加，苏灵韵早已从某方面突破了人类的生理极限，可当久违的窒息感袭上心头，她还是下意识的想去抓住消逝的光明。
周围的黑暗里，无数双眼默默睁开，每只眼睛里都飞出锁链，这些锁链飞旋着，拴在三人的身上。
锁链上传来拉力，想将几人拉进更深的黑暗里。
哗啦啦——
苏灵韵动了动，这些锁链上的拉力瞬间消失，不敢对她有丝毫违逆。
苏灵韵伸出手，那些锁链仿佛感受到她的心意，松开了洛凡尘和苏沐然。
苏灵韵感受着身上锁链的力道逐渐加大，仍旧控制着其他锁链，推着洛凡尘和苏沐然去追逐远去的光明。
呼～
窒息感像是潮水，连绵不断，苏灵韵几乎能够听见自己紧促的呼吸。
呼～呼～
耳畔传来风的声音，苏灵韵已经听不清风说什么，只是遥遥指着那微弱的光点，让锁链送其余两人远去。
疲惫像是海啸，掀起惊涛骇浪，而苏灵韵就像是汪洋上的孤舟。
嘭——
巨浪吞没了孤舟，船沉了。
没有光明，没有声音，有的只是无边无际的冰冷，黑暗。
在无边的黑暗里飘荡，感受不到时空，感受不到自己。
“如果我■■■■，■愿意收留我吗？”
谁？谁在说话？
“滋——，■愿意收留我吗？”
愿意吗——
无人应答，还是那句话。
一缕金光逐步靠近，苏灵韵的感官好像恢复了一丝，她感觉自己就像沉入海底，周身只有冰冷和窒息。
那一缕金光从天而降，穿过水面，穿过黑暗，落在自己面前。
指尖触碰那一丝光，一丝温暖传遍全身。
“你愿意收留我吗？”
她好像又看见了洛凡尘。
“只要你想，那我这里就永远有你的一席之地。”
这是苏灵韵曾经想说的，可惜，现在一切都晚了。
“哦？这可是你说的！来吧，把魂契签了，我肉身被天谴毁了，正好借你魂海住一下。”
嗯⊙?⊙！
金光照亮视野，苏灵韵猛然惊醒
“师，师父？！”
“当然，不然你以为谁有这么大本事捞你一把？”
冰冷的黑暗里，苏灵韵面前出现了一面镜子，洛凡尘站在镜子里，他的手从镜子里伸出来，抓住了苏灵韵的手。
一丝魂力钻进苏灵韵体内，苏灵韵有些愕然，那是一张魂契。
“楞什么？签啊！”
洛凡尘看苏灵韵愣住，开口催促。
“师父，你……”
“都说了，你师父我肉身让天谴毁了，神魂也受创降级，所以借你魂海一用。”
“可师父，你其实没必要成为我的魂侍的。”
这张魂契是以苏灵韵为主，洛凡尘为仆的，换句话说，一旦签了魂契，从契约上讲，洛凡尘是苏灵韵的从属。
“哎呀，不是你的魂侍，我也没法自由出入你的魂海啊！就当是我交房租了呗。你到底签不签，不签我去找别人了！”
“哦哦！马上！”
那缕光在苏灵韵面前化作一张契约，上面满是一些不认识的字体，可苏灵韵却能明白其中意思。
将手放在契约上，契约就像水面，波动了一下，随后化作一根金线，系在洛凡尘和苏灵韵之间。
金线隐去，苏灵韵能够更加清晰的感知到洛凡尘了。
他真的还活着！不是梦！
“好了，傻丫头，你要是再慢点，那恶念就把你的身体吞完了！赶紧出来，那地方不适合你。”
洛凡尘抓住苏灵韵的手，开始往镜子里拉，黑暗和冰冷离苏灵韵越来越远。
哗啦——
苏灵韵感觉自己是被拉出了冰冷空寂的海面，无边的温暖和光明将她包裹，这里是她的魂海。
转过身，看着身后的镜子，镜子外是她破破烂烂的魂海，镜子里，是一片璀璨却又黑暗的星空，她回来了！
“进去吧你！”
洛凡尘另一只手里出现一个黑色的能量团，他把能量团往镜子里一扔，能量团完美的融入了镜子里。
黑烟在镜子里化开，化作另一个苏灵韵，它身上尽是怨戾，死死盯着洛凡尘。
不过，洛凡尘并不在意，因为苏灵韵已经抱了上来。
抱着洛凡尘仅由魂力组成的躯体，苏灵韵说不清自己什么感觉，眼睛酸酸的，就是没有眼泪滴落，因为她知道，重逢的时候应该笑。
“好啦，好啦。”
感受着怀里安静的苏灵韵，洛凡尘本来想安慰些什么，却又不知道从哪说起。
苏灵韵不老实的在洛凡尘怀里蹭了蹭，洛凡尘伸出手。
“师父，让我多抱一会儿。”
那双手停在半空，然后按在了苏灵韵的肩上。
“好啦好啦，梦该醒了。在你魂海里待这么久，外面沐然姐他们该急死了。要叙旧，咱们去外面说。”
“我不！”
苏灵韵不知道哪来的小性子，想要闹别扭。
“嘿呀，臭丫头，十五年没见，刚见面就学会违逆师父了是吧？”
啪(脑瓜崩)——
额头传来熟悉的疼痛，苏灵韵感觉自己被推出了魂海。
“灵韵？灵韵！你醒了！”
“沐然姐，好久不见。”
“洛公子？！你！你不是！”
睁开眼，一抹朝阳从天边升起，照亮山河，也照亮了苏灵韵的世界……
师父，欢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