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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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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芸芸踩着夕阳回到江家时发现江家仆人见了她噤若寒蝉,相互用眼神传递着消息。

今日江家爆发了一场争吵,老爷和夫人不欢而散,三公子被禁足读书,起因则是因为他。

半月前,这位二公子还是他们印象中胆小懦弱的人,不曾想现在不声不响闹出一个大事来。

现在很多人都说他要发达了!

江芸芸对着众人的窃窃私语视若无睹,目不斜视回了小院。

她还未入内,就看到江渝在门口等着她。

“你不好好休息,跑出来做什么?”江芸芸不解问道。

江渝紧紧握着她的手,小声说道:“厨房给我们送了好多好吃的。”

“也该吃晚饭了。”江芸芸摸了摸肚子。

江渝一脸严肃,一边握着她的手,一遍伸手比划着:“这么多菜。”

江芸芸去了屋内才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

“今日饭菜好丰盛。”江芸芸挑了挑眉。

“陈妈妈刚才去拿菜,厨房那边说今日的菜还没做好,本来以为是早上的事……”周笙顿了顿,“我正准备让陈妈妈去外面买点吃食,不曾想,厨房那边送了这一桌饭菜,还说若是哪里不满意,可以直接给他们说。”

江芸芸脸上笑容变大。

这一桌吃食虽算不上山珍海味,但和之前的残羹剩饭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

“这饭能吃吗?”江渝小大人模样地背着手,苦着脸,“不会有毒吧。”

“不是断头饭。”江芸芸安慰着。

小女孩皱巴着脸:“我怎么越听越害怕。”

“别怕,我已经摸到那人的脉搏。”江芸芸伸手在空中狠狠一掐,“掐准了。”

江渝似懂非懂。

“吃饭。”江芸芸大手一挥。

江渝大病初愈不能多吃,吃到七.八分饱就被陈妈妈抱回屋子里去了。

“你是有什么心事吗?”等人走了,周笙敏锐问道。

江芸芸笑了笑:“没有啊。”

周笙一脸严肃:“可你吃饭时发呆了两次,皱了两次眉。”

江芸芸没想到她观察的这么仔细,举着半块绿茶饼,没来得及咬下去,只是眼巴巴地看着周笙。

“我,我很担心你。”周笙不好意思地揉着手指,小声解释着。

江芸芸把半块饼塞进嘴里,含含糊糊说道:“刚回来听到那些人在议论,想着会不会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夫妻吵架,别人遭罪。”

周笙不解地嗯了一声。

“不好了。”门口传来陈妈妈急促的脚步声,“夫人把所有门都严加看管起来,今后凡是外出,都要持沁园的牌子。”

周笙惊讶地看向江芸芸:“你怎么知道夫人的动作。”

江芸芸喝了一口淡茶压压甜味,这才继续说道:“大概是夫人和我一样在今日这顿晚饭中看出了江苍在江家的地位。”

“那必定是头一份的。”周笙说。

江芸芸笑了笑,把糕点推到周笙面前:“我以为江苍是江家利益的核心,可现在看来,利益的核心始终是江如琅。”

周笙一脸迷茫:“老爷对大公子的培养花了很多心思,之前去宝应学宫就花了不少钱,这些年读书请的老师,用的笔墨也都是头一等的物件。”

“对江家而言,钱最不值钱,所有人都是待价而沽的物件,明日是江苍,今日便是江芸。”

周笙顿时紧张起来:“那老爷会怎么对你?”

“先观察考量吧。”江芸芸糊弄着。

周笙忧心忡忡:“那你两日后打算如何出门。”

“爬狗洞呗。”江芸芸毫不避讳地说道,“等会我去看看狗洞还在不在,别把狗洞都堵上了。”

周笙欲言又止。

江芸芸起身笑说着:“江家做主一直是江如琅,大夫人比我们都清楚。”

“那为何还把守着门。”周笙不解地问道。

江芸芸摸了摸下巴:“大概是不甘心吧。”

这具身体实在太虚弱了,之前被江蕴轻易推倒,她就有意锻炼一下,走动的时间多了,自然而然能听到不少消息。

江苍去了诗会,大放光彩,连府尹都大加赞赏,老爷一高兴,阖府都发钱了。

——但这个小院的人是一分钱也没拿到,因为钱是夫人管的。

三公子下半年打算送宝应学宫,忙着读书,。

——怪不得这几日没来闹。

夫人娘家来人了。

——这是来出主意了。

老爷亲自去接了一个不长胡子的中年人。

——太监!

江芸芸吓得多打了一套警.体拳,连吃饭睡觉都要把黎老先生要的答案在心里润色了一遍又一遍。

要去黎家的那一日,天还未亮,江芸芸一骨碌爬了起来,床边放着崭新的一套衣服。

这是周笙这两日和陈妈妈一起连夜赶出来的。

绿暗花纱的直身,瞧着像是一件道袍,只不过衣身两侧开衩处接了一对布,左侧摆接前大襟,右侧摆接前小襟。

还怪好看的。

江芸芸站在镜子前转了转,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刚开门就看到周笙正在屋檐下做鞋子,听到她的动静,第一时间抬起头来:“怎么起的这么早,脸色不好,昨晚睡得不好吗?”

她上前,仔仔细细摸着江芸芸的脸,江芸芸像小猫儿一样蹭了蹭她的手心。

“有些紧张。”江芸芸小声说道,“但没关系,我已经做好三顾茅庐的准备了。”

周笙噗呲一声笑了起来,小心翼翼地给她理好方巾。

她并没有开口安慰,更没有说泄气的话,只是一点点理好她的衣袍,神色安静。

江芸芸盯着她漂亮的眉眼,好一会儿才说道:“我觉得我能行。”

“娘信你。”她理好衣服,小声说着。

江芸芸便开心地笑了起来:“那我走了。”

周笙亲自把人送到门口,这才转身回去,脸上的笑缓缓落下。

“娘,哥能成功吗?”江渝从房门探出脑袋来,细声细气问道。

—— ——

青天白日,江家那个小门恰好没人,又正好开着,江芸芸直接溜达达出了门。

天色未亮,街面上已经人来人往,人声鼎沸,早食的香气顺着风飘荡开。

江芸芸出门前吃了一块饼,倒也不馋,只是眼睛忙碌地看着行人,看什么都稀奇,市井热闹之气,总让她有种脚踏实际的感觉。

黎家在城东,那条街都住着读书人,白墙青瓦,柳枝飘飘,虽天色还早,但已经能听到朗朗读书声。

江芸芸站在紧闭的大门前,理了理衣服,这才去敲门。

老仆耷拉着眼皮,腰上还系着围裙,见了人也不多话,直接前面带路。

之前来去匆匆并未细看,今日才借着晨光看清黎家的布置。

入内是几间房舍,院中摆着两盆翠柏盆栽,右侧种着数茎郁郁葱葱的翠竹,左侧则是凝霜艳色的菊花,顺着粉泥墙壁入内便到了第一进院落,向南三间大厅,如今大门敞开,帘栊高控,之前考教学生功课便是在正中的那间屋子。

老仆带着他去了最右边的那间大厅,屏门上挂着山河锦绣横批画,两边金漆柱上贴着大红纸写就的春联,上写“展书自有幽林趣,野草闲花几度霜”,正中设了一张光滑可见的黑香几,中间两侧放置古铜兽炉,两侧各摆着一盆盛开的玉兰,下面是六张交椅,两侧墙壁则挂着四季吊屏。

两人并未在这间屋子停留,反而穿过小侧门,来到后面门窗紧闭的轩厅前。

此间空地上只放置着一口大缸,边上则放着一套桌椅,桌面放着笔墨纸砚和一叠白纸。

江芸芸下意识看向那张桌子,呼吸缓缓加重。

“黎公今日身体不适,还请江公子把答案写在纸上。”老仆恭敬说道。

江芸芸心中发憷,但还是硬着头皮点头应下。

——不会写毛笔字!

她坐在椅子上,盯着那些东西发愁,老仆站在一侧虽未说话,但存在感极强。

“我……”她别扭地抓起毛笔,沉吟片刻,最后诚恳说道,“不会写字。”

出人意料的是,老仆并未露出惊讶或鄙夷之色:“那就请江公子口述,老仆代为执笔。”

江芸芸忙不迭请人入座。

那老仆先用镇纸压平纸张,然后抬手去研磨,动作有条不紊,那几滴清水,很快就变成浓郁的墨色,在清晨微亮的日光下色泽闪动,做好准备后,他才拾笔,笔尖轻轻沾了沾墨汁便瞬间吸满了水,却没有滴落在纸张上。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江芸芸看出了神,直到老仆侧首看了过来这才把目光从那笔尖移开,交叉握着的手忍不住紧了紧。

她深吸一口气,把心中繁乱的思绪压了下来。

黎老先生的问题询问乞丐是表,敲打自己是里,她当然可以直接道歉,把自己的困境可怜兮兮地重复一遍,博取老先生的同情,但经过那日短暂的相处,这个答案很快就被她否定了。

审题一定要抓准出题人的思维。

首先黎老先生并非心软之人,守心刚强的性格并不会因为区区可怜而怜悯。

再者黎家三代人的培养是典型的君子培养,点到为止,和而不同,这点可怜不会为她加一点分。

这几日江芸芸一直在想到底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几经思考,她决定用上一个以前学政治的蠢办法,各方面务必都照顾到,每个捉分点都是分数,所以表里原因都写上去。

那第一个得分点就是老实回答黎老先生提出的问题。

众所皆知的道理,字数太少,踩分越难。

扩写势在必得。

长篇大论,引经据典太过为难半文盲江芸芸了,所以她打算另辟蹊径,以文体给老先生耳目一新的感觉!

调研文章!就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