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真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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骤雨稍歇,天渐放晴。
云层厚重高悬,殿角寒黛微淌。
身穿各色官服的朝臣依次走出宣政殿。
沈持刚出丹青门,便被人叫住了。
沈持瞧着挡在面前的侍卫,看向一旁停着的青色鎏金锦盖辂车。
辂车里的人抬手掀开帘子,露出那张儒雅温和的面容。
沈持见状,忙向那人抬手行礼:“下官拜见太师大人。”
萧澜一身紫色朝服端坐其中,点头道:“沈大人不必多礼。”
沈持一脸惶恐地拱手站在原地,心下惊疑不安。
沈家虽是世家之一,在京中却不过是领个闲职,和萧澜这等权臣根本挨不上边。
思来想去,还是不知萧澜这尊大佛突然叫住自己所为何事。
萧澜和颜悦色地瞧着沈持:“沈大人,萧某素来听闻沈大人爱画,可巧,萧某近来得了东晋顾恺之的一幅绝世名作,经典行人鉴定了一番,真迹无疑。沈大人可愿同萧某临轩饮茶,共赏名画啊?”
他嘴角带着和煦笑意,眉眼如同四月暖阳,分外温和。
沈持虽说入京不久,但是也早就听闻萧澜是个笑面虎。
面上平和近人人畜无害,动起手来杀伐果断不近人情。
只是……
顾恺之的名画……
他沈持自小酷爱名画,尤其崇拜顾恺之的画作,只恨真迹难寻,最后只得重金求买了一幅《女史箴图》的赝品以解饥渴。
萧澜竟有顾恺之的真迹,若是能一饱眼福,也算是无憾了……
他焦灼地搓了搓手,再三犹豫,确定自己在朝堂上只是个边缘人物,牵扯不到什么派系纷争,这才下定了决心。
沈持拱手作揖:“那下官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萧澜满意地点点头,让人给凳,请沈持上车。
沈持让自家等候的车子先回去,忐忑不安地撩起衣摆进了车内。
车内空间不算小,但沈持还是如坐针毡。
他僵硬地往车门方向挪了挪,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官服上的绣纹。
说不紧张是假的,就算是世家之首的卫家,都未必有资格跟萧澜坐在一个辂车里。
萧澜何许人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萧家先祖当年助梁氏开国,与太祖皇帝情同手足,先后救太祖于危难之间。
因此自大昭开朝以来,虽废三公,却唯余太师位给萧家,太师自此不再只是虚衔,而是凌驾于三省六部的实权辅政大臣。
历代后宫主位也皆出萧家,萧家权势历经四代,如日中天,屹立不倒。
说些大逆不道的,当今圣人也是背靠萧家和太后才能坐上那个位置。
若不是得了太后青眼,那至尊之位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一个低贱宫人之子来坐。
他捏了捏衣摆,颇为谨慎地开口恭维:“那个……今日,今日太师大人在朝堂上提出依流脉探寻旱涝之方,早筑堤坝防患于未然,实是治水良策!太师大人英明!”
萧澜轻轻笑了一下,他垂着眸子慢条斯理地折着手中的帕子:“南河流沙,枝水断流,不可谓不危,小小提议罢了,不值一提。”
沈持忙抬手恭维萧澜大义。
萧澜目光含笑,缓慢地转开话题:“沈大人举家迁至夏阳城,家中一切可安?”
沈持闻言眉头轻跳,看来萧澜找他非官中之事。
那便只能是私事了。
他心里没底,嗓子骤然虚软,小心赔笑说:“有劳太师挂念,家中一切皆安。”
萧澜点点头,状似艳羡地叹了一声:“沈大人家中有神童,百年难遇,不知羡煞世间多少人。”
沈持听到萧澜主动起自己的亲亲嫡子,腰板也不免挺得直了些,眉眼之间也带上了几分骄傲。
他这一辈子,凭着祖上庇荫,承着世家名号,虽打小锦衣玉食,却资质平平。
本想着自己这辈子就过着那种无事品品画,打理打理家里资产的日子就行,只要老来多给子孙挣些家底不至于百年后无颜面对列祖列宗便罢了。
却不曾想,苍天垂怜,自己这平庸之辈竟当真生了个神童。
连带着沈家的地位在整个大昭世家里也扶摇直上,一举挤到了世家前列。
至此,沈持便是即刻归西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想是如此想,但沈持也不敢在面上流露太多,搓手谦虚:“不过是略通几本书而已,太师大人的子女才是个个龙凤,令下官眼红啊。”
就这样一路有一搭没一搭地话着家常,又提了几句无关痛痒的朝堂政务,各抒了一番己见,总之话没掉到地上,车内氛围也不会过于尴尬。
行了近半个时辰,车子缓缓停到了夏阳城中一座有名的茶楼。
茶楼远离市集,环境幽静雅致。
掌柜应是得了消息,早早便在门口相迎,径直引了众人去了上房。
茶室地上铺着软翠氍毹,檀木熏香缭绕,炉前茶水微沸。
两人脱了鞋换上净袜进到茶室。
一旁的茶官正跪在垫上煎茶,萧太师让人将锦盒呈上来,挥手让屋内的人下去。
萧澜轻整衣衫,不紧不慢地打开锦盒,嘴角含笑:“沈大人阅画无数,瞧瞧这幅画入不入大人贵眼。”
画卷抖开的那一刹那,沈持眼睛倏然睁大,脊背直挺挺地,仿佛被画夺了魂魄似的。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萧澜手中那幅画,嘴唇翕动。
那画作构图恢弘,主次有致,画面朦胧淡雅,色彩鲜明和谐,颜色冷暖相映。
从第一段曹植洛神情意缠绵,诸仙嬉戏,到最后一段洛神离去,曹植乘舟追赶,人神相隔。
画作栩栩如生,清秀典雅,飘逸脱俗。
沈持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恨不得将自己的整个脸都贴在画上。
“绝世佳作!绝世佳作啊!”
沈持喃喃自语,眼中有水光微闪。
“《洛神赋图》!”
“我有生之年竟能看到《洛神赋图》!”
萧澜对于沈持的反应很是满意。
他面上淡然自若,漫不经心地将画作卷起来。
“此画我已找人查验过,确保真品,沈大人自可以回家好好品鉴。”
沈持久久难以回神,直到萧澜轻咳出声,这才惶恐地收回目光,心不在焉地重新坐回垫子上,心里还在咂着那幅画的妙处。
听到萧澜如此说,沈持面上激动,刚要抱拳大谢,但到底尚存几分理智,踌躇片刻后,昧着良心摆手:“不好不好,这可怎么好,无功不受禄的。”
话虽这么说,视线却不断瞟着那幅画,恨不得钻进画中品个十天十夜罢休。
萧澜见状笑意加深:“萧某品画一般,不若交给赏识它的人,也不算辱没这绝世名画。”
他捏起竹筴轻轻环击着茶锅汤心,状若不经意般开口:“萧某听说府中傅老先生品画也是一流,沈大人大可拿到家中,同傅老先生一同品鉴。”
沈持听闻此话,视线从画上移开,瞬间明白了萧澜找他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