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相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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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完河灯回来，时间已近戌初，众人也都纷纷坐上自家的马车打道回府。
临走前，侯府送了许多礼指明要给萧家二女。
江氏瞥了一眼仆从手里的礼品，萧棠的规制要远比萧茉的高出一倍。
江氏自是明白了侯老夫人和白氏的意思，谢过之后，让人将礼物收下了。
萧棠坐在马车里，瞧着一旁愣神发呆的萧茉，抬起胳膊碰了碰她。
萧茉微惊，抬头看她。
萧棠见他这副模样，一脸坏笑地道：“四姐姐，想什么呢？想得如此出神。”
萧茉小脸露出羞赧之色，低着头讷讷说不出话来。
萧棠忍不住打趣：“呀，这手里攥着的是什么好东西，这般藏藏掖掖的？让我想想，难不成是祁王殿下的？”
萧茉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羞急地求饶：“五妹妹……”
萧棠闭了口，弯着眼睛瞅她。
萧茉抿着红唇，迟疑半刻，终究还是摊开了手掌。
声音小若蚊呐：“祁王殿……殿下的荷包……被枝条刮破了，我打算回去照这个样式再给他做一个。”
萧棠“哦~”了一声，接过荷包看了一眼。
她跟在江氏身边许久，对于布料花纹也有了一些了解，她瞧着那荷包花样奇特，上面均是金丝银丝掐成的名贵花线，要是想做个相同样式的荷包怕是很难。
她将荷包递给萧茉，略一沉吟，开口道：“四姐姐，这个苏绣飞燕云纹荷包应是宫廷内的专门女工所作，就连这金银掐线也都是抽丝搓成，做工上乘。大昭王朝的皇子金尊玉贵，所用之物皆不是凡品，一处失了规制就会被有心人看出来。”
她停顿片刻，待萧茉消化完她的话，才接着说：“所以我那里虽有金银线，但是想要重新做出一个不失王爷体面，又不引人怀疑的荷包倒是有些难。”
萧茉耷拉着脑袋，摸了摸那个荷包，眼里满满都是失望：“是的，五妹妹说得没错。”
“不过。”
萧棠话音一转：“我们也不是非要做一个新的呀。”
她指着荷包上的裂帛处，挑眉笑道：“挂坏的地方斜斜一道，并不算特别长，四姐姐可以在这裂纹处费些功夫，我那处有孔雀羽搓成的线，颜色出挑，能随光线变换色泽，用着也不会失了体面，也算配得上王爷。”
萧茉眼里迸出了光芒：“是呀！我虽做不出新的，但是可以补起来！”
“可是，”萧茉转眼又蹙起了秀眉，“那我该怎么缝呀。”
萧棠见她困惑，便笑着再次指点迷津：“四姐姐，荷包上有大雁，有月光，有星辰，却偏偏少了意境，以四姐姐之见，如何让它有些意境呢？”
萧茉垂眸思考：“添一些花样？”
萧棠点头，不置可否：“若单以花卉来补，裂纹太大，易出残脚。若我们将这裂纹以孔雀羽线修补成枝干，树干上再用彩线点缀花朵，岂不更妙？”
“我想想……”
萧棠敛眉沉吟半晌，复又开口道：“祁王形貌出尘，便用白色就好。”
萧茉恍然大悟，拍手称赞：“五妹妹，你怎如此聪慧！我竟然未曾想到。”
她摸着荷包，喃喃道：“白色，白色，白色什么花呢？木兰花，花……”
萧棠失笑：“四姐姐何不大胆一些，你既有此心意，便用茉莉花又何妨，茉莉花开夏秋，正与大雁飞来之时相合。”
“这……”
萧茉脸色再次烧起来，一直烧至颈侧：“这可怎么好？”
“如何不好？明月清风星河澹，茉莉花香迎秋雁。云峰高处见飞翼，敛翮承霜哪畏寒？祁王殿下素有仁心，又礼让恭谦，我们为的是赞颂祁王殿下品德高尚。”
“再者，”萧棠勾唇，“茉莉花素来有纯洁忠贞之意，时人只会道祁王殿下忠于天子，品行高雅，谁人又会揪着茉莉花说什么，必不会落下私相授受的口舌。”
“所以啊……”
萧棠捏捏萧茉红扑扑的小脸：“四姐姐尽可放宽了心，即便有人深想，那人也只会是祁王殿下，毕竟，祁王殿下一见此荷包，就会想起这是位名叫萧茉的美人所做。”
萧茉闻言臊得不行，伸手去捂萧棠的嘴：“五妹妹不害臊，该打。”
两人一路玩闹着归了家，萧棠回到院子里让银露将孔雀羽线从库房里找出来送到露紫阁去。
*
接连半个月皆是雨天，天气也不似之前酷热，人们也渐渐感受到了秋意。
护国公文府。
西南角的一座偏僻院落在这秋日里显得格外冷清萧索。
早起时的天色黯惨惨的，透着点昏黄，一个四十多岁的仆妇正弯腰在院里打扫着落叶。
屋里光线阴晦，屋外树摇叶飞。
来送秋衣的小厮瞧见窗前伏案借光翻书的人，眼角流露出不加掩饰地讽刺和嘲笑。
真不知道这段时间他们文府的跛子二郎是哪根筋搭错了，竟开始装模作样地翻看起书来。
可惜啊，跛子就是跛子。
长得再好，书看得再多也无用，身有残疾在这世间注定就是出不了头。
他敷衍地行了礼，出门的脚步故意走得极响，似是在刺激窗前静坐的少年。
可惜那少年连头也未曾抬一下，只是兀自动笔在草本上写字。
一个时辰之后，文随真才从书中抬起头。
放下粗制毛笔，揉了揉有些酸胀的手腕，文随真将记了满满当当批注笔记的草纸连同看完的书收起来，好生搁置在书架上。
回过头来，他这才瞥见了台桌上放着的托盘。
里面的衣服看着熟悉，都是文府大郎文第榛往年的旧衣。
他自是没什么自己的东西，从小到大不过都是捡着文第榛穿过用过的物件，衣服不是大了就是小了。
他愣了会儿神，冷冷地收回目光。
抬手打开壁橱，壁橱里面放着一件用干净纯白布帛包裹着的物什。
文随真动作轻柔地将布帛打开，一个蝴蝶绕花镂雕宫灯露了出来。
旁边的丝盒里是一方浅白色手帕，手帕上绣着红如焰火的海棠花，旁边绣着一个棠字。
指尖将要抚触上去的时候，却又怕亵渎了圣物似的，缓缓收回了手。
文随真小心翼翼地将绣帕再次收了起来。
“多年浴火凌空啸，破茧成蝶飞天高。”
他看着那灯笼喃喃出声，眸光微动。
“定不让你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