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青原山寺古韵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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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原山路远，三人按原来计划在安隐寺借宿。因为公孙止与安隐寺方丈有些交情，因此借了两间干净厢房，而赶马车的人则跟其他僧人借了一宿通铺。用过斋饭以后，郁玄妙来到了公孙止和李峥借宿的厢房，此时，他们两人正在交谈着些什么。见她到来，便停了下来，李峥笑道，“刚刚才跟孙长兄说，你一闺阁女子与咱们男子共处一室，怕会影响你的清誉。”
郁玄妙也笑了，“横竖本姑娘不需他人聘娶，于卿何干？”
三人又笑了起来。
“公孙止，你知道那盒子如何开启？”玩笑过后，郁玄妙立入正事。
公孙止慢慢地点头。只见公孙止伸手到自己的脖子后面把一直贴身戴的黑色项绳解了下来，递到前面。
“公孙止，这不是你常年贴身戴的项绳吗？”郁玄妙不明白他为何要解下。
公孙止没有说话，而是把项绳上的吊坠翻了过来给他们看。此时郁玄妙才看到那个黑色吊坠同样也是一个花的造型，只是花心中央微微凸起，让郁玄妙惊讶的是，那凸起的大小与那盒子上繁复的花大小无疑。
“难道这就是钥匙？”郁玄妙惊讶问道。
公孙止点了点头，“没错，这个项绳我从小就戴在身上，绳上的吊坠我早已经摸了千万遍，上面的每一处纹路凹凸我都一清二楚，因此，一看那花，我便知道，这，就是开启盒子的钥匙。”
“那你赶紧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郁玄妙催促道。
公孙止把吊坠花瓣上的凸起对准盒子的小孔，然后慢慢扭动吊坠花瓣，只听见轻微喀嚓一声，整个盒子便往上弹了一下，并且慢慢露出一丝裂缝。
“果真打开了。”李峥也有点兴奋。
公孙止慢慢打开盒子，发现里面竟然只是一块普通的月牙玉珏。
“玉珏？”本来郁玄妙还以为信物会是珍贵东西之类的，没想到竟然只是一块这样普通的月牙玉珏，“少庄主，你确定老庄主没有给错信物你？”她怀疑地看着李峥问。
“我不知道。”李峥也很意外，怎么回事？怎么会是一块如此普通的月牙玉珏呢？公孙止也不明白，他伸手把月牙玉珏取出，没想到就是这样的一个轻微动作，却让盒子又出现了一声喀嚓细响，“公孙止，盒子下面似乎还有机关。”郁玄妙很快反应过来。
公孙止明白她的意思，立刻伸手去摸索，发现盒子内壁的缝隙的一个角有个微微凸起，他用指甲扣住凸起一抠，竟然把盒子底层的黑色薄片给掀了起来，露出下面的一封落款写着蘅儿启的已经发黄的薄信。公孙止愣住了，一时没有伸手去拿。
“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信？”郁玄妙轻声问。
公孙止摇了摇头，“不，是我父亲的笔迹。”郁玄妙没说话，过了一会，她忽然站了起来，“好了，现在时候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休息。早歇吧！”说完便离开了房间。
李峥心领神会，他也知道这个时候应该让他独处，随后便也随意找了个理由离开了厢房。
公孙止看着盒子里的信没有动，他一点一点地把泛黄的信封的每一处细纹都看了一遍，却迟迟不敢打开。没错，当年他全家适逢巨变，这场灾难来得是那么的突兀无情，在他还没醒悟过来之前，所有熟悉的一切便都已化为灰烬。而如今，忽然见到自己父亲的遗笔，他内心既开心又悲痛，既期待又害怕，十分复杂。
郁玄妙下榻的厢房叫落月轩，是一间安隐寺专门安排给一些前来安隐寺上香礼佛却误了归去时辰的女眷所用，且带有一个小小院子。园中植着颇多修竹节梅。沐浴过后的郁玄妙坐在落月轩中的院子里，任由一头湿漉长发披在肩上。她着迷地在细看着手中的物件。青栀则在她身后仔细擦拭她的头发。见自家姑娘如此聚精会神地看着这嘿不隆冬的玩意，她实在不明白这模样看起来笨拙粗野之物到底有何吸引之处。
”姑娘，这东西究竟是何物？”青栀十分疑惑。
郁玄妙没有马上回答她，而是笑而不语。她仔仔细细擦拭着手中的一梨型古朴陶器。只见陶器内部中空，顶上为一吹孔，底部平整，侧壁有多孔，上面还浅刻着某种象形图腾。等到细细擦干净后，她才挑了挑眉，问道，“想知道？”
确实很好奇的青栀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听说过埙么？”郁玄妙笑问。
“埙？不曾听过。”青栀摇了摇头。
郁玄妙慢慢解释，“此物名唤埙。尔雅有解，埙者，烧土为之，大者如鹅，锐上平底，形如秤砣，六孔，小者如鸡子。此乃立秋之音。一直以来都是非皇家祭典不得见。别见它其貌不扬，其实这东西可是大智若愚，内有乾坤的。”她低下头看着手中的东西，静静地感受它透过古朴形体传递出来几乎能穿越千年的冰凉。
没有想到在这寺院之中，竟然也能见到这样稀罕之物。适才，她路过安隐寺诵经堂外，就在堂外瞧见一小女孩在摆弄这物件，刚开始，她并没留意，可是当她准备离开之际，她竟然听到了一声悲怆低沉之音，她回头一看，才发现原来是这小女孩见那物件上有孔，便好奇地鼓劲往里面吹气。
于是，她便上前询问，“小姑娘，这东西是你的吗？”
与粉黛年纪相仿的小女孩摇了摇头，奶声奶气回她，“捡的。”
“捡的？”
“嗯，外面那里捡的。”小胖手指着寺外方向。
郁玄妙垂眸笑了，她从袖中取出一颗指甲盖般大小的珍珠递给了她，道，“这样，姐姐拿这个跟你换，好么？”小孩子见那珍珠明亮漂亮，十分欢喜，立刻就把手中乌漆的物件递了过去，然后接过珍珠蹦跳着离开了。
“想不想知道此物是何声音？”郁玄妙抬头饶有兴趣地问她。青栀从来没有听说过此物，如今能有机会见识，当然不会轻易拒绝。
郁玄妙笑了笑，然后慢慢地捧起手中的埙，闭上双目，心静神宁，把埙缓缓靠近唇边，吐气绵长。
一开始，埙音缥缈无力，仿佛暗夜轻雾随风飘散。可是，随着郁玄妙吐气悠转，气走丹田，远古幽深、典雅悲怆、低沉哀婉彷如流水一般绵绵不绝，响遍了整个安隐寺。夜越浓，声越悲。其声浊而喧喧在，声悲而幽幽然。青栀没想到，这么个毫不起眼，外貌古拙不扬的小玩意居然能发出如此动人心魄的声音？而更让她没想到的是，自家姑娘竟然会如此奇特少见的乐器？随着埙音越奏越烈，巍峨高山，滔滔江水，此刻仿佛就在眼前隐隐而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