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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来去无痕: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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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八月二十一日,令歌早早地来到了书局,只是等了一天,却连令楷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令歌本想去玉竹阁找令楷,结果发现外面秋雨不断,辰玉也告诉他切莫冲动,毕竟令楷是东宫的人,令歌闻言只好悻然作罢。

是夜,许宅内,白栈期传话让令歌到她的房间里。

令歌走进白栈期房间,发现屋内灯火昏黄,师父白栈期独自一人坐在桌旁,正背对着自己,疏瘦的背影在幽幽烛火下显得愈发落寞。

“师父……”令歌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是轻声唤着白栈期。

白栈期回过身,原先的满脸愁容在见到令歌之后消散而去,只是眉眼间却还是残留着平日里不见的忧伤,借着昏黄烛火,令歌能看见白栈期眼中的泪光。

“令歌,过来。”白栈期挤出了些许微笑,让着令歌坐在了自己的面前。

令歌坐下,担心地问道:“师父,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白栈期定了定心神,浅然一笑,说道:“明日师父就要离开洛阳了。”

“这么快吗?”虽然令歌知道白栈期这几日会离开洛阳,前去重整遇仙名录,但是一时半会他还是难以接受。

白栈期微微颔首,她看着令歌戴有玉鹤的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许久不说一句话。

良久,白栈期开口说道:“令歌,如今你也大了,关于你身世的真相,为师是时候也该让你知道了。”

令歌闻言,一颗心顿时悬了起来,这么些年来他不是没想过自己的身世,年幼的时候,他也曾问过师父,只是师父并未给他准确的答复,不过他也并未纠结此事,他相信师父自有师父的道理。

只听白栈期继续说道:“清飖书局的创始人白清漪,她就是你的母亲。”

“清飖书局的创始人白清漪?”令歌震惊不已,初到洛阳时,他曾听令楷说起过这个名字。

白栈期回应道:“不错,创始人白清漪正是你的母亲,也是我的姐姐,当年我和你母亲人前都是清飖书局的人,人后才是遇仙之人……”

“那……她人呢?”令歌不确定地问道。

幽幽烛火之中,白栈期神色一伤,她拭了拭眼角,道:“她生下你几个月之后,也就是隆豫十二年的十月三十日,便被人谋害了性命……”

“是谁?”令歌急切地询问道。

“朝廷,是朝廷派来的人。”

“朝廷?”令歌只觉得脑子里有千丝万缕理不清的东西,似乎每一件事都与朝廷有关。

“当年我一直想追查究竟有些什么人参与了谋害你父母的事,只是因为当时你父母已决定归隐塞外,所以遇仙已经听你母亲的命令撤出了长安,很多事情实在是有心无力。”白栈期叹息着,眉眼愈发紧皱。

令歌微微颔首,原来遇仙撤出长安是自己母亲下的命令。

此时,突如其来的真相让令歌措手不及,愤怒或者悲伤,他此时都感受不到,对于这些过往他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父亲呢?我父亲是什么人?”

“你父亲同你母亲一样,受世人敬仰,不是旁人,正是临清王赵慕成。”

令歌神色一滞,临清王?玉竹阁最早的主人?竟然是自己的父亲?

白栈期回忆着,“只可惜,他和你母亲一同在青岩山遇害,就连尸骨我都找不到,世人们甚至都不知道他们是夫妻,人们只知道临清王有一个孩子,也消失在那场刺杀之中,那个孩子就是你……”

白栈期看向幽幽烛火,放空了双眼,噩梦般的记忆缓缓在脑海里重新上演。

“当年我在青岩山找到你们的时候,你正在那些贼人的手中,而你父母一行人都已经被杀害,我把你救了下来,带回了遇仙山,一转眼,都过去十八年了……”

白栈期淡然一笑,她想起了令歌在遇仙山长大的种种场景,在她的膝下玩耍,在她的眼前练武……一切历历在目。

“其实我心里也清楚,你父母的死定与太宗皇帝有关系。”白栈期叹道,往事一次次地让她红了眼眶,“太宗皇帝忌惮你母亲遇仙的身份,在你母亲和你父亲暗结连理之后,他定然起了杀心,我早应该有所防范的,可是哪怕我武功盖世,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令歌闻言,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觉师父的嗓音在微微颤抖。

“罢了,我的令歌涉世未深,又怎么会懂这些?”看着令歌仙姿玉容的样貌,白栈期心生欣然之情,“你的气韵相貌还是很像你父母的。”

令歌有些出神,他想象着父母的模样,回忆着师父多年以来的悉心栽培,一时间,他的心中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之感。

“其实,你应该叫我一声姨娘才是,之所以不告诉你真相,是想让你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长大,不要去想那么多。”白栈期含笑解释着,“不仅是我的心愿,也是你爹娘的心愿。”

令歌点了点头,过去的十八年,他一直都是无忧无虑的,像风,像云,像雨……像遇仙山一切自由自在的事物。

白栈期牵过令歌的手,轻轻地抚摸着他手上的玉鹤,眼里是无限的温柔,她说道:“这玉鹤是你母亲的遗物,明秋也是你父亲的佩剑,两者的名字是你取的,倒也相宜……”

“师……师父,”令歌有些不自然地唤着白栈期,一时难以改口唤一声“姨娘”。

“无妨,怎么叫都可以。”白栈期安慰着说道,笑意之下的苦涩似乎已经隐藏不住。

令歌点头,师父抚养自己多年,在他的心里,师父便是他的父母,称呼也仅仅是称呼而已。

“姨娘,我可需要做什么?”令歌问着,不知所措,像从前一样,他需要白栈期的指示。

“告诉你这些事并非想要让你做什么,只是你长大了,是时候该知道这些事了。”白栈期安抚着令歌说道,她不希望令歌参与进这些事,这是自己希望的,更是姐姐和姐夫所希望的。

“你不要多想有关你父母之仇的事,只需听我和你师伯的安排就好。”白栈期像平日一般微笑着,似是无事发生一般。

“好,令歌全听师父和师伯的安排。”令歌颔首应道,他相信师父定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还有一件事为师得告诉你,事关翎羽心法。”

“翎羽心法?”令歌不解地问道。

只听白栈期说道:“翎羽心法分为上下两卷,你我所练皆乃上卷,下卷则藏在书局,此事只有你我,和你洛师伯知晓,你若是想看,可以去找你师伯要,到时候听他的安排就好。”

“好。”令歌颔首应下,他看了一眼手上的玉鹤,如今师父不仅将玉鹤交给自己,还告诉自己翎羽心法下卷所藏之处,已然下定决心,日后要将遇仙交到自己的手中。

一时间,令歌只觉自己身负重任,不仅是因为遇仙由母亲白清漪一手创建,更是因为遇仙乃师父白栈期一生的心血,以及师姐和自己的家。

“之后,你就像往日一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洛阳城好玩的地方很多,多去看看。”白栈期温然含笑道。

令歌点了点头,他很是乐意在洛阳城游玩。

白栈期微微一笑,神色舒缓下来,她说道:“我们姨侄好不容易相认,我们说些其他的。”

“好。”令歌含笑应道。

只是这会该说些什么呢?一时半会令歌也找不到话聊,从前在山上时,自己时常会告诉师父,自己与小坚果比轻功的结果如何。

“说说你和令楷的事吧,”白栈期口吻颇为打趣地问道,“就这样原谅他了吗?”

令歌愣了一下,难道要怎么惩罚令楷吗?

“其实细想回来,他也没犯下什么大错,何况功过相抵,就当扯平了。”

白栈期深深一笑,心中很是满意,她说道:“他算是你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朋友,你可要好好珍惜才是。人生在世,能有一位知己朋友是一件可喜可贺之事,师父为你感到高兴。”

令歌闻言,眉眼间尽是藏不住的笑意,白栈期见他开心,心中也愈发欢喜,她打趣道:“我看你这两日心情好了很多,”说着,她又指了指令歌的脸颊,“你啊,心情全写在脸上。”

令歌下意识地往旁边的铜镜看了一下,镜中的他长眉如画,明眸似星,尽显朝气蓬勃。

长庆十三年,八月二十二日,秋高气爽。

这一日白栈期独自离开洛阳,并未让他人相送。

令歌独自站在许宅堂前,萧瑟秋风拂过,发丝微缠,他看着大门的方向,惘然若失。

“令歌,我们去书局,”无忧来到令歌的身边,“帮一会忙,我们就出去走走逛逛,我要带你在洛阳城里玩个遍。”

令歌颔首,欣然答应:“好。”

接下来的三四日,令歌每天都会和无忧前往清飖书局,帮秋闱已结束,书局倒也清闲,所以帮一会忙之后,无忧便会带着令歌出去游玩,梦珏见状也随他们一同前去。

这几日秋雨连绵不断,却阻挡不了令歌和无忧的步伐,他们两人撑着油纸伞便走出书局,梦珏撑着伞紧随其后。

走出书局,无忧回头问起梦珏,道:“你不是要留在书局好好表现的吗?干嘛随我们出来?”

梦珏轻哼一声,拿出一张纸,“我是去要书的!”

无忧冷笑,说道:“那你最好别跟着我们,也别想着我们帮你拿书。”

“你……”梦珏气不打一处来。

令歌微笑,安慰道:“无妨,我们一起,顺路把书要回来。”

梦珏闻言一笑,白了无忧一眼。

要回书本后,三人便一起在洛阳城的大街小巷游逛着。

“走吧,我们去下一个地方。”

走完一条街道之后,令歌撑着伞回头看向无忧和梦珏,却发现他们两人已经无精打采,走不动路。

令歌微微一笑,只好作罢,同时,他会看向玉竹阁,心想如果是令楷在身边,定会陪着自己一起走下去。

一想到这,令歌便想起自己已经几日未见令楷的身影,不过细想,不见也无碍,他们总能再见的,也许就在明日,或是下一刻。

在书局时,令歌会坐在令楷常坐的位置,身前放着几本书,然而他的心思并不在书上,只是看着窗外秋雨编织天地,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而后,他又看向不远处的书架,只见湫龙正站在那里认真地看书。

湫龙这几日都会抽空过来,令歌感到意外,他没想到湫龙居然会来书局看书。

对此,湫龙只是淡然地解释道:“习武之人也应该多看书才是,对身心和武术感悟都有好处。”

令歌心觉有理,也开始一本接一本的看起来,从儒学经典开始,到军事战术,最后令歌发现自己还是喜欢看诗词歌赋和民间话本。

湫龙看在眼里,微微摇头,继续看着手里的书,时不时会放下书本,继续在书架前搜寻书籍。

令歌有时候也会站起身来,凑过去看一下,他发现湫龙看的书大多与兵法有关,令歌对这些着实没兴趣。如果武功绝顶,倒也不需要所谓的兵法,他心想着。

湫龙离去时,令歌亲自送着他来到楼下,只是两人还没到一楼,他们便听见洛疏风在数落着众弟子,除了辰玉和甯霞,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包括侍辰,都被他数落个遍。

“这书架要这样擦。”

“你这样不行,要把书好好放进去,不能参差不齐。”

“算了算了,我来弄,好生看着。”

侍辰摇了摇头,劝说道:“爹,小声些,吵到楼上看书的人了。”

“闭嘴,现在哪有多少人在书局看书啊?你搞什么书籍外借,亏你也想得出来这么个主意。”疏风骂道,“这些书都是你师伯的毕生心血。”

侍辰低头挨训,他想起自己小时候曾见过的那位风华绝代的师伯,清飖书局的创建者——白清漪。

此时,梦珏也受连累被洛疏风骂了一顿,她在一旁怨怨嘀咕说道:“这不也是令楷和令歌想出来的吗?”

“你说什么?”

“没什么……”

疏风本来还在抱怨借书的主意,结果一听是令歌倒也不气了,细想回来这个法子也不是不行。

“师伯。”

疏风闻声看去,只见令歌正长身玉立地站在自己前面。

疏风一见令歌,竟然有些恍惚,半天才反应过来,笑道:“是令歌啊,怎么了?找师伯有什么事?尽管说。”

众人见疏风对令歌的态度如此和善,不免一叹。

“我的确有些事想单独请教师伯。”令歌含笑回应道。

洛疏风闻言,似是懂了什么,便笑道:“好,我们去后楼。”

之后,令歌跟着疏风,向后楼走去,在微微秋雨之中,令歌打量着书局,只觉书局古朴典雅,似乎藏有无数的故事。

“师伯,书局已经建成多少年了?”令歌开口问道。

疏风顿了一下,想了想,说道:“二十五年有余了。”

“是师伯和我……”

“你师父都和你说了吧?”疏风打断令歌的话。

令歌颔首承认,只听洛疏风继续说道:“你娘创立了清飖书局,她是个很了不起的人,除了书局,她还一手创建了遇仙。”

“师伯,我娘是怎么样的人?”令歌问道。

疏风停下脚步,抬头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空,然后又迈出脚步向前走去。

令歌站在疏风的身后,只听到疏风说道:“本该遗世而独立,却深陷于泥泞……”

令歌一边听着,一边注意到脚边的小水塘,里面正倒映着自己的身影,一时间,他有些出神。

在疏风的带领下,令歌来到了一个小房间,疏风问道:“令歌,你师父可有交代过此书的事宜?”

令歌颔首说道:“师伯放心,师父都说过的,看完便要放回,不得携带在身上,也不得记录下来。”

疏风颔首,随后他走到了书架前,将几本书取下,从书架后面的墙壁上打开了一个暗箱,从中拿出了一本书。他将书给了令歌之后,便向门外走去。

“看完之后一定要放回去。”疏风再次叮嘱道。

令歌点头说道:“弟子谨遵师伯之命。”

疏风满意地点点头,他很喜欢自己的这位小师侄,人生得好看,神情动作也很是讨喜。

待疏风出去后,令歌看向手里的书,是一本没有书名的书,他翻开看了看,发现正是翎羽心法,只是这书上的内容与他学习过的翎羽心法很不一样。

如果说一直以来令歌所学习的翎羽心法注重于“形”,那么书上的内容则更注重于“心”。

对于武学令歌一直很感兴趣,于是他盘坐在软塌上,根据书上的内容练习了起来。

不过刚开始没多久,令歌便发现这书有问题,虽然是翎羽心法第一层,但是与自己当年修炼的却完全不一样,书上的进度更快,而且法子也不一样,自己每次想修炼时体内的真气便会排斥着这本翎羽心法。

令歌不免纳闷,这书是怎么一回事?莫非还是假的不成?

他随手将书翻到最后,只见上面写着一句话——“似有非有,似无非无,非有中有,非无中无。”

这是何意?令歌不解,他又看了一会,发现自己根本就不能学成,遂把书本放回原处,然后离开了房间,独自琢磨着最后的那句话。

晚饭前,无忧特地从许宅赶来,手里还提了一盒糕点。

“你怎么来了?”梦珏怨声说道,“又要多备一副碗筷。”

无忧瞪了她一眼,说道:“不用你假慈悲,我自己吃我的糕点就好。”说着,无忧便把糕点放在了饭桌上,又道:“我爹出门有事,我过来图个热闹。”

侍辰闻言笑道:“无忧快坐下,人多热闹。”说着,侍辰又转头对梦珏说:“小珏,再去备一副碗筷。”

梦珏嘟囔一声道:“是了,我这就去拿。”

走的时候她白了无忧一眼,无忧装作没看见,众人见他们两个这般,不免笑了笑。

令歌很喜欢在书局和众人吃饭,因为饭后他们这些年轻人都会聚在一起聊天聊地,令歌想知道什么,只要开口一问,必然有各种完完全全的回答。

同时,令歌也可以听到他们谈论各种新鲜有趣的事,这些都是在遇仙山时不曾有的。

毕竟在山上的时候,师姐们讨论的东西几乎千律一篇,除非辰玉偶尔下山回来才会讨论一些新奇的东西,比如,小镇街头上的西域舞娘没人捧场的时候便是一副怨天怨地的神情。

偶尔,令歌也会成为师姐们打趣的对象,比如,师姐们总会笑小时候的令歌说要等着自己心爱的那些小动物变成人。

此时,梦珏清了清嗓子,大家立马都竖起了耳朵,等着她分享有趣的故事。

只听梦珏说道:“今天我是应辰玉姐姐的要求,你们不能外传。”

众人点头,令歌看了一眼辰玉,师姐想知道什么?

梦珏正色,压低声音说道:“我要说的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皇后。”

众人闻言不免神色一滞,虽然当初皇后并未伤及他们,但毕竟是皇后派锦衣卫把他们都绑到长安,害得他们心惊胆战很长一段时间。

“抱歉,是我想知道一些关于皇后的事,这才让梦珏帮忙的。”辰玉歉然说道。

侍辰颔首,对辰玉微笑着说道:“无妨。”

梦珏见侍辰发话,也放心地说了下去,只听梦珏像说书人一般说道:“皇后姓王,是王家唯一的女儿,当今圣上还是代王的时候,皇后就已经许配给圣上做侧妃。”

这时有人说道:“虽然陛下那个时候无权无势,但怎么也是个嫡出皇子,那时的王家也并非大门大户,按理说也应该是嫡女出嫁,怎么会是一个庶女?”

梦珏解释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陛下的生母隆豫皇后,与王家甚有交情,若非隆豫皇后逝世得早,指不定便是王家的女儿成为代王正室了,而且王家也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虽是庶女,但是却生得如花似玉,庶不庶嫡不嫡的只是个虚名,能和皇室攀上关系才是要紧事。”

众人闻言,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只听梦珏接着说道:“皇后当年嫁给代王做侧妃的时候很受宠爱,后来有了身孕,却意外流产了。”

“意外?”辰玉疑惑地问道,“发生了什么意外?”

梦珏说道:“隆豫十五年的时候,代王和侧妃去感业寺祈福,遇到了刺客,为了保护代王,侧妃这才流产,只是从那以后她再无身孕……”梦珏摇了摇头,叹了一声。

纵然有权利在手,却无子女承欢膝下,繁华背后却是一片苍凉,众人不免唏嘘。

“再到后来,先帝爷立代王为太子,隆豫十七年先帝爷驾崩,代王自然成了当今圣上。”

有人开口说道:“我听说刺客是先帝爷的其他几位皇子王爷派去的。”

“肯定是,”梦珏说道,“要不然先帝爷后来也不会把那几位皇子王爷外封,若非传召,不准回京。”

“圣上登基之后,先帝爷时期的一些旧臣难免不成为圣上的眼中钉,肉中刺。”

说着,梦珏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喉咙,之后才继续说道:“长庆二年,那年可谓是腥风血雨,惠贤皇后难产,和她腹中的怡安公主双双殒命,谋害惠贤皇后的韩淑妃被打入冷宫,其父枢密使韩谦涉嫌谋反,手握兵权的宁州韩家一夜倒台,一众大臣被罢免官职。那时还是昭仪的皇后和王家也在这场腥风血雨中平步青云。”

“虽然王家与众多王权富贵走得近,但他们一向也培养寒门庶族,那些寒门庶族都在长庆二年之后成为了京中的名门望族。正因如此,惠贤皇后死后,王昭仪便成了后宫中真正的女主人,长庆四年时,王昭仪正式入主中宫,成为皇后。”

听着有关朝廷宫闱的往事,令歌想到令楷考取功名之后,是否也会陷入这样的纷争之中?他不免担心起来。

这时辰玉开口问道:“她为何与东宫相争?太子和皇后……”

“太子是惠贤皇后的儿子,王皇后膝下无子,唯有一个抱养的三皇子,奈何扶持太子之人皆是重臣,与皇后和王家并不对付。”梦珏解释道。

众人点头,原来如此,皇后并非太子生母,为了三皇子的前程她才会与太子相争。

“圣上心不在朝政,所以很多朝政大事都是皇后处理的,因此皇后威信很高,党羽也日益壮大。”梦珏继续说道,“入主中宫不久,皇后便开始垂帘听政,与陛下一同处理朝堂事务。”

侍辰颔首道:“的确,皇后在民间的确有着极大的影响力,尤其近几年,不少寒门大臣都是皇后扶持上去的,只是王家似乎又更偏向扶持贵族子弟……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

梦珏拍了一下手,说道:“这就是我今天想说的,皇后与她的娘家,有着矛盾隔阂。”

“还记得我在《洛阳时下新文》上写的吗?皇后的弟弟王炳,去年他因舞剑险些杀死庶族重臣而被贬官,皇后并未替他求情,直到前段时间,王炳才重新进入御林军。”

“想来这就是天子之家,哪怕是亲人,为了利益,转眼也会是仇人。”甯霞开口说道,神色漠然,不见平日里的温婉模样。

众人颔首同意,有人说道:“王炳的风评一向不好,也难怪皇后不愿为他求情。”

“其实皇后能有今天自然是因为圣上的宠爱,从入王府,皇后便一直是圣上心尖上的人,”梦珏继续像说书人一般说道,“而且我听说,不少计策都是皇后献给圣上的。”

众人闻言,不免在内心的某一处开始佩服这位皇后,虽然她下令绑走了书局众人,但这些日子他们倒也毫发无损,还被好吃好喝地招待在长安城的一处别院里,更何况,皇后一直对他们这些平民百姓关照有加,朝堂推行的政策皆是利民之策,深得民心。

此时,令歌好奇着,若是令楷在此,他会对皇后有何评价?

侍辰低眸,摇头叹道:“是啊,陛下宠爱皇后,现在天底下有谁不知道‘萤火梅林’?”

令歌颔首,先前他已经听梦珏说过,在今年七夕时,皇帝为博皇后一笑,特地令人在七月间栽培出鲜艳如火的梅林,萤火虫飞舞其间,唯美不俗。

这时坐在一旁的龚祁叹了一声,说道:“不怕天子无情,只怕天子有情。”最近龚祁一直在书局帮忙,吃饭时便也留了下来。

众人颔首同意,令歌不太懂,只是觉得皇帝对皇后一番真心倒也不错。

梦珏继续说道:“今年是长庆十三年,太子已经年满二十,是时候要婚配了,不少官宦人家的女儿都送去参加选秀了。”

二十岁?该婚配了?令歌感觉脑袋有些眩晕,这个年龄离自己不远了。

梦珏说起今年是长庆十三年,令歌不由地想起孙太傅说自己是出生在隆豫十二年,而父母也是死于隆豫十二年,于是令歌开口问道:“梦珏,你可知道隆豫十二年发生了何事?”

众人闻言,不免惊奇地看向了令歌,不过细想令歌自小生活在塞外,不知道隆豫十二年发生了什么事也情有可原。

“隆豫十二年,北魏灭亡,我大齐一统天下。”

令歌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年还有什么事发生吗?”

众人陷入沉思,梦珏想了想,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兴奋地说道:“我想起来了一件事,就是先帝爷的弟弟,灭魏功臣——临清王,在那一年之后突然销声匿迹了。”

令歌闻言,正坐起来,只见梦珏神色凝重了起来,说道:“说是在青岩山遇到了刺杀,就连尸体都没有找到,还有他的孩子也下落不明,据说临清王的那个孩子是带月出生。”

“带月出生?”几位年轻的小书童疑惑不解。

“对,”侍辰开口说道,“据说临清王的小世子,左胸上有月牙状胎记。”

闻言,辰玉和甯霞都看了一眼令歌,令歌默然,装作没听见一般,见令歌如此,两人心里也有了数。

“小世子的母亲是谁啊?”有人问道。

“这个不清楚,小世子的生母从未对世人公布过。”梦珏摇头道。

令歌垂眸不语,想来正如师父所说,大多数世人只知道临清王有一子,却不知道孩子的母亲正是白清漪。

“会是谁杀的临清王?听说他人可好了。”

梦珏压低了声音,回应道:“有传闻说是先帝爷不容自己的弟弟功高盖主,这才下手除去;也有传闻说是那些王公贵族忌惮临清王,这才派出了刺客。”

“孰真孰假也无从得知了,”梦珏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都说当年的临清王俊雅不凡,无数女子为其着迷,不仅如此,他的好友遍布天下。”

说着,梦珏看了一眼无忧,无忧点头应道:“我听我父亲说起过,他和临清王是旧友。”

“是啊,临清王为人亲和,爱民如子,听说当年他和我们书局也走得近,时常来关照从书局里走出来的读书人。”梦珏继续说道,“就连现在的孙太傅,都曾受过临清王的恩惠。”

“临清王逝世当真是可惜,要是他还在,我们这些老百姓的日子会更好过。”有人叹息道。

龚祁摇头,道:“不一定,虽然临清王于江山和百姓有功,但是他的存在可能也会导致皇位储君发生变动,造成江山动荡不安。”

众人颔首,同意龚祁的说法。

此时,侍辰望着一旁的烛火,默然不语,辰玉看了看侍辰,转过头,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有关临清王和白清漪的记忆碎片太多太模糊,难以拼筹,他们两人只是隐隐约约觉得尘封多年的记忆正在被人所唤醒,不是因为梦珏的话,而是眼前的令歌。

令歌闻言黯然,父母究竟为何而死?为何会殒命青岩山?

正想着,令歌发现侍辰正望着他,只见侍辰笑了笑,对他说道:“今日已是八月二十七,已过还书之期,明日还劳烦令歌师弟你亲自去一趟玉竹阁,把书给要回来。”

令歌点点头,有些无奈,自从他上门要书以后,他在书生那里便多了一个新的名号——“冷面要书侠”,而湫龙则被称为“黑面索书怪”,现在借书的人没有敢逾期归还的。

令歌轻皱眉头,他知晓令楷肯定是故意的,明日定让令楷见识一下自己“冷面要书侠”的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