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马上遥相顾: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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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此言,令歌心里暗道:“又见面了?这是在挑衅吗?”
令歌尽量地克制着自己,不让眼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
林楷见令歌没有反应,于是长眉轻挑,面不改色地继续说道:“少侠是忘了那日的两串糖葫芦了吗?”
令歌神色一滞,原来他说的是那日买糖葫芦一事,看来是没有认出自己就是那晚他在遇仙山所遇之人,或许他本就不是盗贼,只是因为糖葫芦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
令歌细细地思忖了一下,不管怎么样,还是得与林楷周旋一会,最好能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来佐证自己的猜想。
半饷,令歌定了定心神,抬眸看向林楷,开口说道:“那日林公子走得匆忙,我还没来得及付你钱,实在是过意不去。”
林楷闻言,微微地敛了敛笑意,一脸认真起来,说道:“没事,少侠现在给也无妨。”
令歌一时哑口无言,钱都在辰玉的身上,自己是一分钱都给不了林楷的,他不动声色地拽了拽衣角,庆幸还好有面巾遮挡住自己僵硬的表情。
“待家姐回来便可以还公子的钱。”令歌正色回应道。
虽然林楷看不见令歌面巾之下的容貌,但见到令歌清澈双眼里的严肃认真时,他不免微微一笑。
令歌不禁皱了一下眉头,这人在笑什么?
林楷敛了敛笑意,说道:“不急,少侠可以慢慢还。”说着,他又抬起手朝那边的店小二示意,唤道:“小兄弟,过来一下。”
店小二闻言,当即小跑过来,笑问道:“客官有什么吩咐?”他瞟了一眼令歌,又马上客客气气地看着林楷。
令歌被店小二这一眼看得顿时坐立难安,他不动声色地拨了拨发丝,偏过头去,不看他们。
他只听见林楷让店小二将后楼的客房打整出来,之后便让小二退了下去。
林楷看向令歌,发现令歌正眼神郁郁地望向别处,想来是因为方才自己让他还钱的原因。
林楷浅笑,换了个话题继续说道:“在下有幸在玉门关与少侠再次相逢,不知该如何称呼少侠?今年多大?”
令歌回过神来,望着林楷,只见林楷清雅俊美的脸上正浮现着真诚的笑意。令歌思忖片刻,回应道:“姓白,今年十八。”
“那我就叫你一声白少侠,我长你一岁,今年十九,你可以叫我一声‘楷哥’,不过你也可以唤我一声‘阿楷’。”林楷轻笑道,他特意将最后两个字拖长,笑语盈盈的模样似乎一点也不在乎周围人的目光。
令歌默然不语,自己当然是不会这么唤林楷的。
他下意识地看向别处,却发现店小二正忙里偷闲地往这边偷看,一时间,他和店小二双目相对,尴尬不已,两人皆立马流转目光。
林楷察觉到这两人的怪异,却也未开口询问,只是依旧笑意不减。
看着林楷的笑意,令歌只觉此人像一只笑面虎,一时间,他希望辰玉赶紧回来,让他打架可以,就是别让他再一个人和林楷待在这里。
令歌避开林楷的目光,扫视了一下四周,发现那些侠客各个神色都紧绷着,愈发有了凶神恶煞之感。
林楷见令歌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白皙修长的手指上的手链,他只觉令歌愈发有趣,这位初出茅庐的少侠当真是与众不同——与众不同的格格不入。
林楷向门外看了看,只见夜色降临于庭院之中,正是漫漫长夜的开始。
他回过头问起令歌,道:“天色已晚,不知今夜少侠和你的阿姐打算在何处休息?”
令歌神色一愣,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听林楷又说道:“这家客栈已满,且玉门关也马上要宵禁了,如若白少侠不嫌弃,我这里还有几间多余的客房,你和你的阿姐可以暂且住下。”
那是几间多余的客房吗?那可是一整座楼,令歌心想着,这是一招“请君入瓮”吗?
令歌回答道:“多谢,只是还得等我阿姐回来,我再与她商量一下。”说话做事总要留有余地,这是以前辰玉告诉他的道理,如今也算是学以致用了。
林楷颔首不语,只见他缓缓起身,整理了一下月牙白衣裳上的褶皱,随后他走到令歌的身边,俯下腰身,凑到令歌的耳旁,用低沉动听的嗓音悄声说道:“今夜在下有些东西要归还给白少侠,还望白少侠答应才是。”
令歌瞳孔收缩,眼眸一转,直盯着这位“笑面虎”,看来住进后楼是容不得拒绝了,就算是陷阱也得亲自走一遭。
言罢,林楷直起身来,又说道:“少侠不必担心,请你入住自然不是白住的,到时候连同糖葫芦的钱一起算上便好。”
令歌:“……”
随后,林楷便抚着腰身的玉白长箫转身离去,慢慢悠悠地穿过庭院走向后楼,临近楼下时,只见他顺手摘下了一枝白色鸢尾花拿在手中,之后才走进楼里。
令歌正往那边看得出神,却突然感到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回头一看,正是一身玫色红衣的辰玉,她的手里还提着一包药。
只是令歌又想起了适才的尴尬,看着辰玉的眼神不免郁郁的。
辰玉见令歌又是翎羽心法发功的模样,只好倒吸了一口气,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显然,辰玉看到了林楷。
令歌将除了店小二偷看自己和林楷的事情通通对辰玉说了一遍,辰玉闻言沉默思忖了片刻,随后正色低声道:“那就住进去,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才知道。”
辰玉喝了口茶,又低声道:“我已经派人盯紧了这里,他轻易逃不掉的,我们住进去,随机应变就好,我们先吃饭。”
令歌点头,毕竟他们今夜要做大事,总得有体力支撑,他随即取下面巾,和辰玉将饭菜吃得干干净净。
之后,他们便在店小二的带领下走向后楼。走在庭院里时,令歌回过头看了一眼,那些侠客也正在陆陆续续回房间里去。
店小二一边在前面提着灯笼引路,一边和辰玉说着话,内容尽是自己客栈的好,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他。
令歌抬眸看向夜空,只见夜色如墨,下弦月弯钩似镰刀,青黑的浮云正在慢慢地遮住月牙,虽是夏夜却不免有些阴森之感。
庭院的花草里藏有蟋蟀,正在“唧唧吱”地鸣叫着,令歌不免扬起嘴角笑了一下,蟋蟀只有在遇到配偶时才会发出“唧唧吱”的叫声,今夜虽不是月圆之夜,但总有蟋蟀千里共婵娟。
此时此刻,林楷正站在紧闭的窗前,手中端着一杯茶水,透过窗纸,看着向后楼走来戴着面巾的令歌,他唇角微扬,似乎很是期待令歌的到来。
随后,他回过头去,看见刚吃完饭正在擦嘴的大汉,笑意霎时消失,他皱起眉头,嘱咐道:“吃好了就赶紧收拾一下,找地方先躲起来。”
大汉说道:“楷哥,你放心好了,我这就去。”说罢,大汉就朝着屋里的另一个隔间走去。
看着桌上高高摞起来的饭碗,林楷无奈一笑,当真是吃出十多个人的气势……
令歌和辰玉跟着店小二进了后楼,令歌发现后楼除了大厅有几个房间作为客房之外,其他结构布置倒是和前楼没多大区别。抬头望去,楼上的每一间房里都亮着烛光,林楷会住在哪一间?
正想着,只听见一声开门的“吱吱”声从身后的楼上传来,回头看去,二楼的一间房门被人从里打开,一位翩翩公子走了出来,正是林楷。
林楷走到栏杆前,俯瞰着令歌他们,神色温和,温润如玉。
“还请白少侠你们上来就坐,在下也好尽东道主之宜。”林楷对着令歌开口说道。
令歌并没有搭理他,只有辰玉微微挑眉,微笑着回应道:“多谢林公子的好意,我和家弟这就上来。”
林楷礼貌颔首,又望向店小二吩咐道:“有劳小兄弟将他们二位带上来。”
店小二连连点头,内心感叹这姐弟二人的效率真高,这么快就和林公子熟悉了,玉门关最好的媒婆也不过如此。
店小二走到楼梯口,客客气气地对令歌和辰玉说道:“两位客官,请。”说着他便继续向楼梯上走去,为他们两人引路。
“小心脚下。”小二用灯笼照着令歌和辰玉的脚下的楼梯。
辰玉注意到,这楼梯的木料具有光泽,想必价钱不菲,这句话应该是在提醒他们不要摔倒,这楼梯被碰撞到可就不好了。
林楷就在自己的房间门口等着他们,待他们上来后,林楷对店小二说道:“麻烦小兄弟收拾一下我屋里的碗筷。”
店小二进屋里后,只剩下他们三人站在走廊之上。
林楷对辰玉拱手道:“见过白姑娘,在下林楷。”
辰玉打量林楷,发现这位林公子生得极为俊俏,容颜倒也不输令歌……
这样的念头刚刚浮现,辰玉便立即默念罪过,同时,她浅笑着回应林楷,说道:“我姓任。”
“任?可是家弟对我说他姓白。”林楷语气疑惑地问道,同时他看向了令歌,眼中是藏不住的笑意。
辰玉内心暗道,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自己和令歌是师姐弟的关系他还不清楚吗?
辰玉表面上像没事人一样,只是继续笑着解释道:“我是他表姐。”
林楷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
“林公子就没有什么想说的?”令歌突然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语气甚是冰冷。
辰玉微微挑眉,一听就知道令歌又是翎羽心法发功了……
林楷闻言不免暗笑,这对师姐弟的性格可真是截然相反。
虽然令歌如此冷眼相对,但是林楷依旧微笑自若地说道:“方才我已经让伙计为你们打扫出了一间房,有两个隔间,正好可以让你们姐弟俩住下,不妨去看看?”
辰玉微微扬起下巴,说道:“那样也好。”
林楷带着辰玉和令歌进了一间房,就在他住的隔壁。房间宽敞,物品俱全,摆设也颇为讲究。
三人走进去后,辰玉便将房门关上,与他们一同围着一张桌子坐了下来。
之后,辰玉和令歌死死地盯住林楷,陷入了一阵沉默。
林楷见状不急不慌,只是亲自为他们师姐弟二人倒上了茶水,悠悠地说道:“钱可以慢慢还,不急。”
辰玉握住了自己腰间的短剑,正色说道:“确实,但是我们的东西可等不及。”
“过了今夜,自然会还给你们。”林楷的语气中流露出十足的把握,他知道,这对师姐弟是不会冒然出手的,前楼还有众多武林侠客,不好闹出动静,更何况他们还不能确定这里是不是就没有其他人。
“为何要过了今夜?”令歌又是突然冒出一句问道。
林楷为自己倒上了一杯茶,轻抿了一口,缓缓地说道:“少侠不要误会,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并非是我不想归还你们,只是我这人做事一向不喜欢匆匆忙忙,还请两位见谅,等明日我定然双手奉还。”
辰玉瞪了林楷一眼,骂道:“偷人东西算得上什么君子。”
林楷抬眸看向辰玉,温然地说道:“非也,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只是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
辰玉一时无言以对。
令歌不动声色地在面巾下勾了勾嘴角笑了一下,原来辰玉也会有今天。他看着林楷,虽然月牙白衣裳尽显其温润尔雅,但说起话来却是一套接一套的,一向能说会道的辰玉也无法反驳。
不知为何,令歌算不上有多讨厌林楷,至少是因为林楷,他才可以到山下来,看看这世间有多大。
“任女侠和白少侠暂且住在这里,我一定不会对你们做什么,你们大可放心。”林楷语气平和,一双俊秀的眼睛正望着令歌。
一时间,令歌只觉得林楷目光真挚,不像是在骗人。
辰玉轻蔑一笑,反问道:“若是明日我们拿不到东西呢?”
林楷闻言,敛了敛笑意,说道:“若是没有归还,在下任凭你们处置。”
说罢,林楷站起身来,走到门前,继续说道:“我的房间就在隔壁,就算我想逃,二位心思缜密,武功高强,我也是逃不掉的。”
令歌想起了那晚自己险些中了他的迷药,不免冷冷地看向他。
林楷心里清楚,含笑看了回去,像是知道令歌在想什么一般,他看着令歌秀美干净的眉眼,说道:“当然,也绝对不会再有什么迷药之类的东西。”
说罢,林楷便打开门向屋外走去,“天色已晚,两位早些休息。”
只是林楷刚迈出去一步便停下了脚步,又回过头来,补充着说道:“另外,差我的房钱单独算便好。”
令歌和辰玉仰天一叹,似乎被这盗贼算计了。
林楷离开后,令歌取下面巾,和辰玉坐在原处,两人都有些茫然,一切都合情合理却又好像不合常理。
此时外面已经宵禁,白日的喧嚣热闹也随着日落而去。
半饷,辰玉开口叹道:“今夜注定无眠了。”
“我们可以把他悄悄拿下,就不怕把事情闹大了。”令歌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在房间里面转悠。
令歌看见房间里的一个柜箱上有一只用石头雕刻而成的仙鹤,虽然雕得也精致生动,但和自己手上的玉鹤相比,始终少了一些灵气。不过看到这座石鹤,令歌倒是有些想念小红他们了。
“师姐你这不是都把迷药给带来了吗?”令歌瞅了一眼辰玉带回来的药包。
辰玉一笑,应道:“待会倒是可以试一试。”
他们发现整座后楼悄然无声,那会进来之后,他们再也没有见到其他人的身影,虽然如此,但他们二人始终保持着警惕。
令歌拿着那座石鹤重新坐了下来,说道:“不过我们还是得确定一下,这座楼除了我们可否还有其他人,可是我们总不能一间一间地去找……”
如果一间一间地找,必然会引起藏在其他房间里的人的注意,到时候就真的什么人都找不到了。
辰玉抚着下颔思索着,该怎么才能确定这座楼的其他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呢?
辰玉瞟了一眼令歌和他手中的石鹤,突然,她眼前一亮,自信满满地说道:“我有主意了。”
令歌看着辰玉,不明所以。
与此同时,前楼房间里并不安稳。
“可有打听到那两个人是谁?”一个身穿青白色长袍的年轻人问着眼前众位侠士。只见此人鼻孔狭小,颧骨高突,给人一种刻薄之感。
“问过所有人了,都从未见过那两个人。”一个年长些的侠士回答道。
“那就别管了,我们今夜动手。”身穿青白色长袍的年轻人继续说道。
“不妨再等等。”另一位侠士提议说道。
“有什么好等的,没看见那群人都走了吗?现在就是你我立功的最好时机。”年轻人有些发怒,眼神凌厉地望着众人。
“余少侠说得在理,今夜不动手更待何时?”一位侠士附和道。
“虽然已经确定过那日进后楼的人都已经离开,但是现在又进去了两个来路不明的人……”
未等说完,那位姓余的剑客便打断了他的话,斥责道:“够了!不要再婆婆妈妈地想这么多,我们这么多人难不成还拿不下他们三个人吗?”
余剑客像是想到何事,狠狠地锤了桌子一下,桌上的一杯茶水不免晃动洒在了桌面,只听见他冷声说道:“不要忘了,只要那两位不在,这次的行动就是我做主。”
众人一片默然,神色不一。
……
后楼的走廊上,令歌戴着面巾,站在门口看着店小二带着好些伙计从各个房间里面取出石鹤,并往自己的房间送来——这是辰玉想出的法子,除了林楷,最清楚房间里有没有人的就是店小二了。
辰玉让店小二带着人去拿石鹤,如果直接进去顺利拿出石鹤自然是没人的。
令歌看着一间间房门被推开,店小二他们顺利拿出石鹤,并将房里的蜡烛熄灭,接着将一只只石鹤往自己的房间里送来。
“客官,这座楼的石鹤除了林公子房里的都在这里了。”店小二热情地说着。
令歌点头,回到房间,看着眼前的满地石鹤,默然不语。
辰玉见状,和善地说道:“麻烦小兄弟你们了,”说着,她便拿出了些碎银子分给每一个伙计,“收下吧,拿去打打牙祭。”
众人感谢过后便离开了房间。
令歌扯下面巾,继续望着这些石鹤,说道:“也许是我们想多了,这座楼除了我们的确没有其他人了。”
“不,还有一个地方我们不确定。”辰玉一边说着,一边将地上的一只只石鹤往房间里合适的地方放置。
令歌明白辰玉指的是林楷的房间,只见辰玉拿着一只石鹤打量着,唤了一声:“令歌。”
“嗯?”
“你亲自去隔壁会会他。”说着,辰玉又提起药包,眨了眨眼,又道:“我去准备这个。”
令歌无奈,虽然辰玉的功夫在遇仙山并不算出众,但她素日里除了擅长言语,便是配置迷药。
在山上时,有一只鹿的腿不知为何受了重伤,又不好安抚下来,于是令歌从辰玉那里要了一把迷药,往鹿的口鼻处一撒,那只鹿便当场倒下,令歌这才得以为它医治上药,等那只鹿再醒来时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
令歌正准备重新戴上面巾,却听辰玉说道:“你捂了一天了,面巾就别戴了,他是见过你的。”
令歌点头,也是,林楷是见过自己容貌的,戴不戴已经无所谓,取下来还要舒服一些。
说着,辰玉又把一只石鹤递到令歌的面前,说道:“拿上这个,过去探探虚实总需要个理由。”
令歌也没问,只是将石鹤接了过来,打量了一下,发现这只石鹤的做工似乎更为精细一些。
他微微颔首,随后转身离去。
望着令歌疏瘦却不孱弱的背影,辰玉有些出神。
很久以前,令歌很喜欢缠着自己询问山下的各种事,如今虽然下山,但却因为事情耽误,不能带着令歌好好地在山下游玩一番,有机会自己一定要好好地补偿他,辰玉心想着。
辰玉解开药包,细心地调配着迷药,其实,她自己都快忘了山下的世俗乐趣,很多年前她也曾拥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