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解答——失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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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
许作躺在床上。卧室窗户的窗帘大开着，任由星光与夜色泼洒进来。
——失眠了。
今天一天说实话也没有发生什么很特殊的事情，但就是无法入睡。
——隐喻的谜底。
谜底、谜底……
许作在心里反复咀嚼着这个词。
温和的，隐隐透着深蓝色的光芒似有似无地充满了整个房间。
——是月光还是星光呢？
注意力非常自然地从万分重要的“谜底”跳到了毫无意义的“光芒”上。
——今晚肯定睡不着了。
……
……
凌晨四点。
小区里自然看不到一个人影。
路灯孤独地亮着，抬头能看到光晕。
除了路灯的灯光以外，看不到别的光芒。
看不见月亮也看不见星星——之前在房间里看见的光难道只是天空本身的映衬吗？
楼房的窗户没有透出任何光亮。现在是凌晨四点，倒也正常。不过就算是这种时候应该也有人家是亮着灯的。只是这个世界的可见度只有不到十米，自然看不见远方的灯光。
——所以，这五年来自己都没有见过灯火通明的街景。
——对于别人也许这只是一个有些可惜的损失，至少他们的记忆里还留有这样的景象。而对于彻底失去五年前记忆的自己来说，这已经可以用“恶意”来形容了。
空气有些清冷。
——相比白天的炎热或者昨天的闷热，现在实在是让人全身都很舒畅。
——不过这样的感觉是不是意味着秋天就要到了？
许作深吸了一口气，感觉不错。
一夜未眠以致有点昏沉的大脑也清醒了过来。
——户外的感觉与户内的感觉还是略有不同的。
他踩在实地上，仰首看着身旁的路灯，心里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不过，我这样凌晨四点跑到楼下来，果真刚才大脑发昏了。
关忆还在屋里熟睡。自己没有吵醒她，也不打算吵醒她。
接下来呢？
许作低下头，靠在路灯杆上。
——失眠。
——夜景。
——隐喻。
——记忆。
——恶意。
——超能力者们。
——我所追求的东西……
刚刚才清醒了一些的大脑又混乱了起来。
再次深呼吸。
——没错，我确确实实追求着隐喻本身以及隐喻的谜底。
——既然这样的话，我就不应该待在这里，等待谜底自己到来。
——我应该做些什么。
——应该有什么是我能做的。
——并不是“别样亦可”，而是“非如此不可”。
——任务、迷宫、乔游天……
——不对，不是这个思考方向。
——我所追求的是谜底，那么就应该以此为原点思考。
——有什么需要解开的谜吗？
——有什么还没解开的谜吗？
——有什么我能解开的谜吗？
记忆往回追溯。
启峰侦探事务所。
因为遇见见习侦探的关系，魏行云最后都没有对侦探事务所进行实质性的探索。
——如果说我现在还能做什么的话，那应该就是自己去一趟侦探事务所了……
——而且……
不知为何，心脏跳动的速度有点加快，身体也在微微颤抖着。
是紧张还是激动呢？
许作在心里答道“那不重要”，然后快步跑向小区的大门。
……
……
许作步入轨道交通的站点，走上自动扶梯。
整个人随着扶梯一起移动，这个时候他才感到自己的心跳稍微平复了些。
右手从衣服内袋中掏出手机。
——【“齐鸣飞的能力……唔……我记得资料上是‘连接’。也是因为这个才让他试着连接刚消失没多久的‘迷宫’吧。”】
——【“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吧，以后也可以联络。”】
……
……
普通至极的居民楼。
从外面能看见贴在三楼窗户上的字与牌子。大概这就是这所侦探事务所唯一的广告。
——虽然前天在行动之前就已经稍微对这个侦探事务所进行了了解，不过自己还没有实地来到这里。
看着侦探事务所的牌子，在居民楼下发了几秒的呆，许作走进楼道。
一步跨两级台阶，许作一边试图平复自己的呼吸，一边加快了脚上的速度。
“喂，怎么样，我比你早到哦。”
拐过了二楼与三楼间楼梯的拐角，一个略有些轻浮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杀马特模样的男生正站在三楼侦探事务所的门口，俯视着正在爬楼的许作。
许作没有应声，一口气爬了上去，来到了杀马特男生的身旁。
杀马特男生歪着脑袋看着爬上来的许作，道：“天还没亮就把别人叫醒，然后让他跑到侦探事务所开门，你也真是敢想敢做啊？”说罢，头也不回地指了指侦探事务所的门。
“抱歉。但我记得你的能力是‘连接’。这种能力的话想要开门是没问题的。”许作点了点头。
“……这下我连着两天睡眠不足了。”杀马特男生背对着许作，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握住了门把。
“咔哒”一声，齐鸣飞松手，门缓缓打开。
他回头看了眼许作。许作用眼神示意“一起进去”，然后走向屋内。
齐鸣飞却站在原地，只是给许作让了下路。
二人擦肩而过时，齐鸣飞问道：“你当时是怎么认为的我会答应你来这里？要知道你的这种邀请全无情商可言，一般人九成九都会直接拒绝掉你哦？你当时的自信是哪里来的啊？”
齐鸣飞此时的语调和他通常吊儿郎当的轻浮口气明显不同，但也不是他偶尔会摆出来的那种嚣张模样。更加扭曲更加空灵，完全让人无法读不出他此时的态度。
“抱歉，主要还是直觉。”许作很轻描淡写地回答，“我也知道时间太早，侵入侦探事务所这种目的既不正当又不合理。所以我认为我只能找你来了。因为在我眼里，你实在很异常，说不定会同意。这个答案怎么样？”
沉默。
——其实是隐喻。
许作心想。
——这是一个充斥着隐喻的特殊的时间点，而昨天又恰好得知了齐鸣飞的能力是“连接”、获得了齐鸣飞的联系方式。既然这一切都是隐喻，那这些信息就理应在这种时刻被用上。
“嗯，我非常满意。不如说，你是一个超乎我想象的有趣的人啊。”齐鸣飞咧嘴一笑，跟着许作进了客厅。
——评价人“有趣”不是在骂人么？
许作想着，走进客厅，注意力先落在了茶几上摆着的文件夹上。
文件夹里面是侦探事务所的委托书，没开灯，看不清上面的字。看起来，这些委托似乎在放在茶几上之后或之前还简单整理了一下。
将注意力从茶几那边移开，环视整间客厅。
尽管客厅被夜色笼罩，许作仍能看出这个客厅大致的样子。
客厅以棕色为主色调。天花板上吊着一个明显老旧的电扇。沙发也是同样的老旧。茶几看上去还是劣质的。
许作忽然想起了自己在上楼前“普通至极的居民楼”的评价。
——现在看来大概是错了。这里实在是一个让人觉得特殊的地方。
——……客厅里应该没什么重要的东西了，接下来就去书房吧。
刚想到这里，头顶的电灯忽然亮了。
回头，发现齐鸣飞正站在电灯开关前，盯着自己。
“那一起来找吧。”许作道。
“找？”齐鸣飞把脑袋歪了歪。
许作正欲解释，却发现自己也无法清楚准确地表达自己要找的实际事物。
沉默半晌，他决定说：“找有趣的东西就行了。”
……
……
书房。
地板上全是文件夹，里面存放着近期的委托书。上回侵入进来的魏行云想必没这么做，这么干的大概是见习侦探本人，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要把委托书搞得满地都是。
许作又从地上拿起一个文件夹。
和客厅茶几上的不同。茶几上的那份是寻找猫猫狗狗的委托，而且尚未完成。这里的全部是已经结束的委托。
书房里的书柜明显就是存放委托的书柜了。只是近期的委托里并没有看到什么能和“乔游天”联系上的内容。特殊的委托也没有见到。
“喏，我这里倒是找到了一份好像挺有趣的委托。”齐鸣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一份委托书随之被递给许作。
——乍一眼看过去没什么特别之处。
许作皱着眉头接过委托书。
“……探望关押在绫辻监狱的严雾。绫辻监狱？”
“有趣的巧合吧？可惜不是赵申册。”
许作再看向委托人的位置。
“……李华……”
“不排除是真名的可能，不过我猜只是随便装个样子的假名。唉，还不如写个‘a’，那样还更有品味一点……不过话说回来，现在有点侦探小说的味道了，真是不错。”齐鸣飞话音刚落，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似乎是来了短信。
——把齐鸣飞叫过来到底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呢……
许作用余光瞟了眼齐鸣飞，几秒后才将视线移回手中的委托书。
这时，手机的短信铃声再次响起。
只是这回的铃声不是齐鸣飞的手机，而是许作的。
拿出手机，点开收件箱。
发信人是施仁与。
【“组织”已经确定了下一次“迷宫”出现的时间地点。纳博科夫天文台，十二点。】
短信没有任何多余的内容，不过意思倒是已经明了了。
——我必须要快点下决定了。
——刚才齐鸣飞的手机响了，应该就是“组织”给他发了关于任务“迷宫”的短信吧。我记得他的任务就是“迷宫”。
明明面对着决定的时限，许作却有些无法集中精神。
“喂，你脸色看起来不大好。”齐鸣飞道。
许作喘了两口气，苦笑道：“没什么，就是想，侦探小说应该不会在搜查刚开始就亮出高潮啊。”
沉默。
凌晨五点，不过此时的天空还没有要明亮起来的痕迹——大概是今天的天气不好。书房的灯光在黑暗的天色的映衬下显得多少有点刺眼。
齐鸣飞盯着许作看了会，忽然动了起来，一闪就来到了许作身前，挥手将许作的手机抢走。
“你、”
“啊啊，”齐鸣飞浏览完短信内容，以很夸张的口吻道，“我是看不懂这条短信背后的故事啦，不过你和这个‘施仁与’是达成了交易还是怎么的？你是负责任务‘乔游天’的，跟‘迷宫’没关系对吧？”
许作以沉默作为自己的回答。
——齐鸣飞的猜测稍有偏差，但大体上是准确的。
“所以！看你那糟糕的表情和你这个点跑到侦探事务所的行为，你现在是想在交易履行的时限之前做点什么别的事咯？”
“……”
……
齐鸣飞忽然拍了下许作的肩膀，然后把刚刚抢过去的手机递还给许作，说道——
“——没问题，我会找一个人先代替你去天文台的。在时限来临前，你抓紧时间去做那些别的事吧。”
许作抬眼，对上齐鸣飞的视线。
齐鸣飞继续说道：“很有趣不是吗？”
“昨天和你见面的时候，你还没像现在这样把‘有趣’挂在嘴边。”许作道。
“嗯？这个……睡眠不足的缘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