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桑城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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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一只手扣响了柳榆巷程家的门。
天已经黑透了，几户人家早熄了灯火，巷子里漆黑一片，也寂静非常。咚咚的敲门声，被黑夜和静默放大。
程恩海的屋子离大门近，听到敲门声，睡眼惺忪的就来开门了。
打开门，程恩海只见眼前一道模糊的黑影，吓得他一激灵，登时睡意全无。
“啊！你…你谁啊！？”
程恩海顿时就觉得撞鬼了，抖着手就要关门，谁知道那‘鬼’还伸出手挡住了门。
程恩海已经吓到说不出话，双腿发软。
“你，你，你不要过来啊！”
“我，我，我…”
‘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程恩海伸手把身上胡乱摸了个遍，更没摸出什么符啥的能够挡挡，吓得都快哭了，这个时候，突然又有一只手搭在他肩上。
“啊啊啊——”
一声尖叫石破天惊。
风郁无奈表示，“恩海，是我。”
程恩海哆嗦着，靠在门边，半天都缓不过来。
‘鬼’也说话了，他调笑道，“小海，几年不见，胆子变小了啊。”
程恩海欲哭无泪，还好不是鬼，虽然觉得那个人声音有点耳熟，但还是没有想起来是谁，只是眼睁睁的看着风郁把人带去厅屋。
风郁坐在椅子上，等着某人的答复。
某人似乎觉得自己身上实在是脏，不想弄脏别人的地方，就在地上寻了块地方，大大咧咧的坐下。
“…鹞鹰，坐椅子上吧。”
风郁虽然嫌弃，因为某人真的脏，也是真的难闻，但也知待客之道，不能叫客人坐地上，于是道。
“没事，免得弄脏了，某个小屁孩要闹了，也不用叫我什么鹞鹰，那都是江湖上给的虚名，我叫沈影。”
“沈兄。”风郁礼貌的唤了一句。
沈影点头应下，曲起左腿，手肘放在膝盖上，故事开讲。
“桑城就青雅巷一户姓风的人家，也是富贵人家，富了好几代那种。祖上是靠染布生意发家的，牡丹街上那家风兴染业就是风家的，以前牡丹街可是桑城最繁华的街道，只是近几年因为新牧街发展，就没那么热闹了。”
“风家到风则这一代就逐渐没落了，风则有两个儿子，原配夫人生的大儿子叫风翙，继室的小儿子叫风图。风则不喜欢被迫迎娶的原配夫人，连带着厌恶大儿子，所以原配夫人去世没多久就抬了原先的小妾为继室。”
“风则两个儿子都长大了，也分别迎娶了夫人，两个媳妇中，小儿子风图娶的是风则看好的，是桑城有名的富户，付员外家的女儿，付倩倩；大儿媳是大儿子风翙忤逆长辈非要娶的。风则对这位家道中落且没有任何助益的大儿媳，非常不满意。每次大儿媳和二儿媳起冲突，都是帮的二儿媳。后来出了件事，大儿媳被二儿媳弄小产了，这件事让矛盾更加激化，两个儿子也就此分了家。”
“风翙只带走了其母和夫人的嫁妆还有三千两，什么也田产房屋都没有要，就离开了桑城，剩下的一切都属于了风图，再后来风则离世，风图顺利掌管风家。”
“可惜风图能力实在不咋样，经营得越来越差，做人也不咋样，得罪了不少人，到后面还被人蛊惑败光了家产，甚至欠了不少钱，还把自己岳父家也脱下水了。”
“本来穷途末路了，这个时候却传来风翙急症去世的消息，风图带着夫人就去参加丧礼，但是风翙的夫人和唯一的儿子也接连离世，风图也就此得了风翙的所有财产。”
“这风图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走了狗屎运了，之前运转不周时去找过风翙一次，据说风翙在别处发展的挺好的，就想着让人帮忙，结果他儿子害得人家儿子落了水，这关系本就不好，这下更僵了，再来一次随随便便就得到了所有家财，真是老天不开眼，人比人气死人哦。”
沈影抻了抻懒腰，咂吧咂吧嘴，说了这么多，有点渴了。
正好程恩海也缓过劲了，端了一壶热水来。
“小海，给我倒碗，说了那么多，口渴。”
程恩海愣是没想起来这臭乞丐是谁，“你是谁啊？我之前认识吗？”
沈影无奈的把遮在眼前的头发撇开，“我，你沈大哥。”
程恩海仔细瞧了半天，才从一片脏污中看出五官，“原来是你啊，沈大哥。”
程恩海想起来了，父亲在的时候，有一日带回来一个大哥哥，长得很英俊，父亲说他很厉害，程恩海也对他很喜欢，总爱黏糊糊的叫他沈大哥，如果他没有把臭袜子扔到自己的被子上，把自己的床弄得一团乱的话，程恩海可能一直会对他有好感。
“沈大哥，你怎么……”
程恩海表情尴尬，上下比了一下，虽然那个时候，他也是不注意干净，但好歹没有成今天这副样子，头发都打结了，那指甲缝里都是黑泥，还有一股子臭味。
沈影没有回答，拿过碗咕咚咕咚的喝水，喝完了，把碗一放，不羁的呵呵笑道，“这样多好。”
程恩海干笑了几声，也不打扰他们谈话了。
程恩海走了，沈影继续。
“那风翙也是倒霉，母亲早逝，父亲也不喜欢自己，本来安分守己的没有什么幺蛾子，只在一件事情上，尤为执拗，那就是迎娶了方举人的独女，闺名婳如。方举人祖上先人曾官至宰相，风光无限，只是到方举人家道中落了，方举人又屡试不第，方家就此没落。”
“风则很是不喜欢方婳如的家世，奈何风翙是个痴情的，非卿不娶，虽然最后如愿娶了，但风则和风翙撕破脸闹僵了。婚后更闹得家宅不宁，夫妻二人出走他乡去了漳州锦城。在锦城白手起家，生意做得如火如荼，还有了个儿子。”
“可惜儿子是个命不好的，生来不足，后来又落水，汤药不断，风翙遍寻名医不得。风图倒是得了两个儿子，一个叫风卓，一个叫风越。那风卓是个纨绔跋扈的，风评不咋样，风越倒是还好点，不过今年还是个十岁的小孩儿呢，谁知道以后会不会长歪。”
“风翙一家人都死光了，风图顺理成章得到了风翙积累的家产，更用这些家产还清了负债，又过上了锦衣玉食，衣食无忧的生活哦。”
“老天爷啊，就是爱揪着苦命人不放。”
沈影仰着头，十分有感。
“就这些？”
风郁已从椅子上起来，站到窗台前，目光投向黑乎乎的夜幕。
“自然没有，还有着呢。”
“风翙死前来过桑城，见了风图，回去途中病逝。”
“还有百日红，百日红这种毒药市面上极为稀有，自从二十年前出现，它的踪迹一直不定，但是中了百日红非死即伤，这样好的毒药，很多人也趋之若鹜。”
“三年前，回春堂号称有百日红，售卖价格极高，一瓶三百两黄金，啧啧~三百两黄金啊，此生我都不一定能有那么多钱哦，”沈影一声叹息，羡慕的口水从眼里泛出。
“我去查了他们的账本，只有两个人，也是，这么贵，平常人谁买的起啊。”
“一个是江湖组织离绝阁买了，还有一个，你一定猜不到，就是风翙。”
沈影挑眉看向风郁，风郁转过身，心中震荡，仍冷静的对上沈影的目光。
沈影显然已经知道风郁是谁了。
“查那么多，是要报仇？”
“没有证据，何谈报仇？若有蹊跷，还有官府呢，你说笑了，我只是想了解一下父亲和二叔之间的恩怨罢了。”风郁十分平静的说着。
沈影嗤笑，“得了吧你，我干这行这么多年，什么没见过。放心，我们只卖消息，不干预客人的其他事情。”
沈影拍拍屁股，站起身，“对了，还有件事，前几日在芙蓉仙楼，风图和他儿子风卓，因为一个妓子打起来了。据说是看上了同一个叫棠月的妓子，而那个妓子已经怀了风图的骨肉，现在风图已经把那个妓子接回家里，风家现在是鸡飞狗跳。”
沈影说完，冲风郁摊开手，“一百两，白银。”
风郁从宽大的袖子里拿出袋子装好的白银。
沈影拿过银子，挥挥手道了句，“得嘞，下次有啥还可以找我啊，走了！”
风郁在原地站了会儿，灭了堂屋的灯火，也回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