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中计还是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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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将要落山,苏清鸢悄声从院子边走进来,见她仍然坐在树荫下的石椅子上发呆,笑着道:
“小蔓,我已找好船家,戊时一刻他在石桥子边的乌篷船内等你,由水路送你出去。”
“戊时三刻,我会替你躺在药室内,假作大出血暴毙。”
“苏家的家丁会及时争抢遗骸,在争抢中烛灯掉落,焚烧内室。”
“我也找好了一具烧坏的女尸来替换你,你尽管逃吧。”
苏清鸢前脚刚走,阿澜后脚进门,告诉她,戊时二刻,程烬玄想见她。
她等了很久,追着问道:“没了?”
“没了。”
阿澜的语气生硬,明显是带着些怨气。
“他既然要死,为什么不亲自告诉我?”
“他不想以此博取您的同情。”
苏蔓野冷哼一声,似是嘲讽。
“那我就当作不知道,麻烦你回报给他,我不去。”
阿澜咬牙切齿地看着她,眼中带着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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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晖散落,水道辽远茫茫,小渔船晃晃悠悠,击碎水面上的流光。
苏蔓野抱着怀中轻飘飘的包裹,里头只有几件简单的衣裳、二十两银子和程烬玄亲手给她雕的簪子。
临走前她在屋子里看了很久,想了很久,终于还是想要带上它。
嫁人这些年,总要在她的生命里留下一些痕迹。
踩上摇晃的船板,突然的承重让这叶小船晃动起来,船夫在另一头轻摇三下铃铛,小船儿听话地离开岸边。
她站在船头,看着站在微光中的阿姊。
苏清鸢笑着,挥手与她道别,声音柔和:“小蔓,到了塞北去,你要记得用头纱包着发,不然会生结的。”
苏蔓野裹紧怀中的几件粗简衣裳,挥手道别:“知道了。”
远远的,她听见苏清鸢轻飘飘的声音:“别回来,小蔓,这里的所有都脏死了,我情愿你此后逍遥自由,再无拘束。”
逆着光,苏蔓野看不清苏清鸢的脸,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哭了。
一切隐在黑暗与雾气之中,显得朦胧而幽暗,耳边传出清脆的船铃声,戊时一刻到了。
“阿姊,再见。”
远处佛塔的角风铃映着月光摇晃,像是招魂的幡旗。
天上的星星真多啊。
寂静无声,只有船桨拨开水面的声音,平静得和每一个夜晚一样。
天空只有黛黑与灰青两种颜色交织,一切都藏在夜月之下。
她站在船上,沉默着看远去的房屋。
就快要夏天了,虫儿怎么也不叫呢?
怎么会这样安静。
现在是几时了?
程家那对主仆骗不到她,应该很着急才对吧?
她收回目光,心中闷闷得发疼,垂下眼睛正想坐下,远处佛塔忽然传出梵钟声。
巡音望去,清冷的月光下,佛塔高耸入云,空无一人,只有佛塔下寺院梵钟低沉而固执地声声敲响。
杳杳如仙音。
层层重叠的高塔边,角风铃被风摇击得更加剧烈。
起风了啊。
她看着房屋也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小船载着她不断往后退去。
像是载着她寥寥二十年人生里所有喜乐悲欢,摇啊摇啊一直往更高的天上飞去。
“倏——”一声骤然死去,急速下坠。
扑通。
砰。
河水冰凉刺骨。
所有人都告诉她,程烬玄只是利用她,他不可能会喜欢什么人,也不可能会为了她而做出什么改变。
可是她忍不住回想二人相处的桩桩件件,忍不住告诉自己,也许,她不是一件好用的兵器。
也许,他也在乎。
就算是死,她也要亲眼看着他死去。
苏蔓野拼命地洑水,一口气潜到岸边,撑着石阶地大口呼吸。
她来不及休整,一抹脸,在夜色中极快地奔跑起来。
月光照亮前方的路,就像踩着一地的碎银,在光影中沉浮。
她不知现在是什么时间,是否已过了戊时二刻,程烬玄等不到是不是还留在原处。
初夏的风裹着头发散乱,不知何处响起了虫鸣,随着她一路跑到阴暗幽深的过火民宅中。
墙上斑斑驳驳的痕迹,从屋内窜出的寒风一针一针往骨头缝里扎进去。
他们说,在这儿见过鬼魂。
苏蔓野不管不顾地跨过生青苔的石阶,墙上全是灰黑色的痕迹。
月光照进庭院,冷清荒凉,野草丛生,空无一人。
她固执地继续往里走去,过了庭院就是主屋。
不知道从何时起耳边的虫鸣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里荒了太久,连房梁都垮了,直直地成对角倒塌。
一半的屋子碎石枯枝堆叠,一片废墟;一半的墙面也是摇摇欲坠,几近倒塌。
在墙面的阴影处,她终于看清了坐在那儿的人。
程烬玄坐在黑暗中,斜斜地倚着危墙,手上抓着那把她熟悉无比的羊皮匕首。
狐狸眼睛里满是随意、慵懒、戏谑。
和她第一次见到他别无二致,意气风发、志得意满。
他怎么……
她一瞬间就反应过来了,他知道。
他知道她假孕骗他,知道她和苏清鸢密谋,甚至知道她今夜要乘夜船出城。
知道她一定会中途后悔,跃入水中,一路跑到这里来见他,所有的一切,分毫不差。
阿澜、予欢、予喜,全都在填补这场戏里的空白,让她还误以为她掌握了局势。
什么邪方、什么活取,他只是在看她笑话。
他一点也不惊讶她满身都是水,不惊讶她脸色苍白、动作急促,不惊讶她为何这时候出现在这里。
因为,他在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