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两个痴情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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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章 两个痴情种(两章合一)
翌日早,晏婳情难得醒的早了一回。
外面云卷云舒,阳光明媚,难得的好天气。
缇兰见她醒来,屁颠屁颠跑过来服侍她洗漱。
“娘娘,今日异域来了位圣女,听闻这圣女精通医蛊两术,您要去见见她吗?”
晏婳情垂眸看向指甲上染着的蔻丹,眼神也止不住柔和几分,轻笑道:“去。”
缇兰一天天就跟打扮洋娃娃似的,什么好看的都要往她身上试一试。
窗外种着大片的凤凰花,是鹤惊澜亲手为她种下的,花色正浓,红的像火。
一两片花瓣飘下,顺着雕花木窗飘进来。
她抬手接住,忍不住弯起眉眼,雨薇来了。
随后两人单独相见,窥天镜照旧告诉了她沈雨薇最后的结局。
“精通医蛊两术的圣女,最后却没能救回想救之人,抑郁而终。”
晏婳情听在脑海里,思绪深沉。
从听到唐牧野的结局开始,再到沈雨薇结束。
他们几个的结局,带着刻骨铭心的疼痛。
光是听在耳朵里,就已经难以接受,更别说亲身经历一遭。
她想改变他们的结局,也想改变阿闻的结局。
窥天镜觉得她傻的冒泡,“你不考虑考虑自己的结局吗?”
晏婳情笑起来:“你又怎知,前世的我不想这么做呢?”
今日是鹤惊澜带着她去出游的日子,晏婳情安顿好沈雨薇,和他一起启程。
“陛下今日要带臣妾去哪?”
在马车上,晏婳情忍不住问。
鹤惊澜与她坐在一侧,摘下她发间的桃花瓣,眸底一片温软。
“去桃花岛,爱妃可喜欢?”
晏婳情怔愣一瞬,桃花岛?
那不是上次他们几个去过的地方,由纳兰阮亲手捏造而成。
是巧合,还是闭环的因果?
只是从桃花岛逃出来后,她再也没见过纳兰阮。
见她失神,鹤惊澜捏捏她的指尖,轻声问:
“可是身子不舒服?”
晏婳情摇摇头,“臣妾无妨。”
总是要走一遭的,且让她去看看,与什么有关。
马车宽阔,鹤惊澜哄着她睡下,手掌一下下轻轻拍着她后背。
少女的肩膀薄薄一片,纵然躺在那里盖着锦被,也能轻而易举的看见她凸起的蝴蝶骨。
微微颤抖,让人忍不住想要怜惜。
可鹤惊澜知道,她骨子里倔强的很。
晏婳情睡的不算踏实,梦中,窥天镜引着她,看见了许多画面。
那时,她是恶名远扬的九霄王,一次偶然出行,让她遇到了两个痴情种。
华贵的轿辇旁,一个脏兮兮的小丫头跪在地上,向她求半个馒头。
晏婳情低头,脸上戴着银质面具,一双眸子萃满冷意。
寒光闪闪,像是锋利的刀刃,让人避退三分。
偏偏小丫头脊背挺的很直,只是肩膀微微颤抖。
晏婳情觉得有趣,“你知道本王是谁么?”
小丫头不卑不亢:“是九霄王。”
天上忽然飘下绵绵细雨,落在身上,带着粘稠而又挥之不去的冷意。
“既然知道,就不怕本王杀了你?”
“怕。”
“既然怕,为何求本王?”
“那些自诩善良的修士不容我,我便只能做嗜血的佛陀,所以我求到了您面前。”
天边忽然降下一道惊雷,寒光一现,吹开轿辇上的珠帘,露出晏婳情的半张脸。
恰巧小丫头抬头,与她对视。
只此一眼,让这丫头追随半生。
风起,珠帘落下,切断两人视线。
晏婳情勾起唇角,赏她半座修罗府。
修罗府里都是些擅长做拐卖勾当的人,偏偏又披着修士的外皮。
借着收留的缘故,发发善心,杀了数不尽的人。
他们面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像春风拂面。
即便动手杀人时,面上依旧在微笑。
外人只夸修罗府慈善,甚至还专门为他修了座庙,供了个菩萨。
直到那日,晏婳情一剑劈了整个修罗府,里面披着羊皮的狼尽数死于她手。
外人不知缘由,只一味骂九霄王残忍嗜杀,不得好死。
一边惋惜修罗府,一群发好心的善人,却遭了毒手。
这些发好心的善人,和暗地里咒骂九霄王的修士。
数不清勾结了多少年,暗中获得了多少利益。
直到晏婳情一剑劈开这一切,他们自然会急的跳脚。
可又不敢把晏婳情怎么样,便只能发发嘴上的功夫。
毕竟晏婳情的名声已经够臭了,不是么?
他们不介意把这水搅的再浑浊一些,越描越黑。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些擅长发好心的善人。
又悄然聚集在一起,暗中占了半座修罗府。
晏婳情把另一半赏给小丫头,是想考验她,也是给她一份需得自己努力的庇护。
小丫头只求半块馒头,被世人咒骂的九霄王却赏了她半座修罗府,给她半生庇护。
世人不容她,九霄王却容了她。
小丫头跪在地上,看着华贵的轿辇一点点隐没在雨幕中,消失在视野里。
从轿辇上掉下来一本书,书皮上写着“纳兰”二字。
后来小丫头在街上游走,身边擦肩而过一对浓情蜜意的夫妻。
丈夫揽着妻子的肩膀,亲切的喊她“阿阮。”
小丫头歪着脑袋,暗暗的想,丈夫都是喊妻子“阿阮”吗?
再加上书皮上的“纳兰”二字,小丫头给自己取了一个名字——纳兰阮。
她想亲自听轿辇上的那人,喊她一次“阿阮”。
后来,她当真从那些披着羊皮的狼里杀了出来。
等她辛辛苦苦的赶到自己想见的人面前时,见到的却是一片血海。
她几欲崩溃,用生命护下了心上人的一缕元神。
那次和晏婳情相见,她说想要拿玉麒麟救心上人,说的便是九霄王。
而后来交给晏婳情的那缕元神,之所以在她手里那么听话。
是因为那本就是她的元神,是纳兰阮拼死护下来的东西。
后来那缕元神钻进灵犀阵中,引着她见到了九江,又引着她看见自己的三世死局。
轿辇继续前行,这次,跪在她面前的成了一个狼崽子。
说是狼崽子,是因为落音此时狼狈到有些过分。
他从小便在狼群中长大,喝狼奶,和野狼一起厮杀。
后来被抓进斗兽场中,供权贵们逗弄,取笑。
他被关进一个小小的铁笼子中,笼子很小。
他要小心的蜷缩着身子,才能堪堪避开笼子上的尖刺。
尖刺上被涂了剧毒,一旦长刺扎破皮肤,毒素也会渗进去,钻心的疼。
落音在这样小小的笼子中度过了一年又一年。
没人把他当做一个完完整整的人,只当他是一个随意摆布的玩物。
毕竟他只有十二岁,狼崽子的爪牙还未完全长开,不是么?
直到有一天他拼死从斗兽场中逃出来,跪在他的救世主面前。
他脊背同样挺的很直,像一杆青竹。
唯独面色白到过分,是失血太多所致。
在遇到晏婳情时,他还不会说话。
毕竟狼群不会教他说话,斗兽场的那群禽兽也不会。
他只能从喉咙发出低吼,一声声呜咽着。
像是一个茫然的狼崽子,受伤了过后痛苦而又疑惑。
不知该去哪,只知道寻求心底的庇护。
后来晏婳情捡起他,亲自教导他写字,说话。
小小的落音笨手笨脚,晏婳情气的好几次敲他脑袋。
也不知他是太傻还是
落音学会的第一个字,是九。
然后,是霄,最后,是王。
“九、霄王,九霄王……”
他一遍遍重复着,傻傻的笑。
笑到眼眶里涌出泪水,笑到紧紧埋在晏婳情怀中。
那时候他不知何为温暖,身体里最原始的血性还未完全散去。
直到晏婳情亲手教导他,在纸上写下了温暖二字。
落音又开了口,他说:“九霄王,别、别离开窝……”
他说的磕磕绊绊,连“我”都说成了“窝”。
像是一个蹒跚学步的小狼,每一步都需要人搀扶。
也就是这样一只小狼,一点点长大。
也能挡在殿门前,拦在晏婳情身前,对万千修士说:
“过此线者,杀。”
晏婳情很惊讶,因为她从未教过落音说离开二字。
她问狼崽子是从哪学来的,可落音只是埋在她怀里笑,一遍遍重复着:
“九霄王,别、别离开窝……”
晏婳
她的狼崽子呀,长大咯。
落音凭借着猛兽的嗅觉,敏锐的闻出晏婳情是个女子。
戴着银面具,暴虐无道的九霄王,是位女子。
他是第一个发现这个秘密的人。
晏婳情发觉他爱吃橘子,便时常给他剥橘子吃。
其实落音并不怎么喜欢橘子的味道,他只是喜欢晏婳情低头为他剥橘子时。
眼底的平静,和垂下来的柔顺发丝。
柔光洒在她的身上,落音才觉得他的殿下终于暖和了一些,亮堂了一些。
他最后学的一个词,是“殿下”。
那时候,他已经能完完整整的说话,一字一句都说的极为清楚。
晏婳情又给他剥了个橘子,连上面的脉络都挑的很干净。
她夸他聪明,可落音又说:“殿下,别离开我……”
晏婳情依旧没应,只是敲了下他的脑袋。
后来漫长的岁月里,他都陪伴在他的殿下身侧。
世人喊他白无常,说他应该和九霄王一起去死,说他和九霄王一起为非作歹。
落音很高兴,他的名字和殿下摆在了一起。
他也很愤怒,愤怒有人对殿下不敬。
后来他拔了那些嚼舌根的人的舌头,让他们再也无法开口。
世人一时间更加避讳九霄王和白无常。
落音却很心疼,心疼他的殿下遭受的一切不公平。
凭什么,他的殿下呀,明明是这世上最善良的人。
直到殿下身死,他目眦欲裂,口吐鲜血。
他好像又变回了那个茫然无措的小狼,他的殿下去哪了呢?
他再次跪在那条小道上,天空下了一场大雨,恰如二人初见之时。
可他这次……没能等来他的殿下。
他好想她,他好恨她。
他想问她为什么要抛弃她,以至于午夜梦回之际,他常常哭着醒来。
梦醒,晏婳情倏然睁开眼,眼前依旧是熟悉的马车,她惊的满头大汗。
冷汗浸湿了后背的衣裳,她大口喘息着,连带着胸膛剧烈起伏。
鹤惊澜丢下手中的书,把她揽进怀中:
“怎么了?”
晏婳情眼神还有些放空,心口一阵阵钝痛。
那句撕心裂肺的“殿下”,又回荡在她耳边。
原来是这么痛,原来会这么痛。
她的狼崽子,独自徘徊游荡了多少年。
像个孤魂野鬼似的流浪了多少年,才再次等到她。
她想,想再给他亲手剥个橘子。
她的狼崽子呀,怎么这么傻。
明明那场混战爆发时,她给他留好了退路,可他并未后退。
她低估了他对她的依赖,他高估了她对他的承诺。
“可要停下来歇息一会?”
鹤惊澜拿来冰袋给晏婳情敷额头,有些忧心的牵着她的手。
晏婳情深吸一口气,心口那股子钝痛还在持续。
像是一把生了锈的刀,一点点磨在身上,疼的不够锋利,可足够磨人。
像是落音独自徘徊的那些年,时间便成了这把生了锈的刀。
风起,掀起马车的珠帘。
晏婳情往外一瞥,恰好与阁楼上的人对视。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肩膀微微塌下来。
眼睫微颤,嘴角挂起一抹自嘲的笑。
她的狼崽子呀,也来了。
马车依旧在平稳的前进,晏婳情靠在小窗上,脑海里久久无法平静。
她想起来,修罗府最后被治理的井井有条。
所有余孽都被一一清除,后来修罗府被一人握在手中,似乎是个姑娘。
可是那人叫什么呢?晏婳情并不知道。
路程有些远,鹤惊澜挥手叫停,让大家原地休整。
这处茶楼是个暗桩,用来收获各路情报。
鹤惊澜一进茶楼,便安顿好晏婳情。
一人去处理政务,定在明日一早再起启程。
晏婳情脑子有些乱,胡乱的应下,也并未说什么。
天色渐晚,晏婳情起身立在窗前,低头俯视。
她又想起落音方才的那一眼,与她对视的那一眼。
正想着,自身后蓦然伸出来一只手,牢牢的捂住她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