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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任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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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义,你还记得曾经你安慰我的那句话么?”

“哪句?”

又是一年跨年夜,从上一次三里桃源的销冠年数起,这一次是他们第四次一起共度跨年夜。

第一年,他带着销冠盘傲视群雄,她死了丈夫,换过几份工作;第二年,他还是销冠盘,她只是听着,没好意思说自己;第三年,他静静地,对上三句话,有两句都走神;第四年,他蓬头垢面,不是她来,他或许都不会出门。

二人此时躺在广场边的草地上,天冷,草上还有露水,但二人丝毫感觉不到。

吃饭时他没说话,只是回答着她的问题,她突发奇想带着他去喝酒。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

“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周义念道。

这句话出自《孟子》: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君子所任重大,不历经万难,无以就君子之材,则无以堪天降任。

“对,就是这句。”

两个人都喝高了,踉跄走过一个红绿灯后,便搞不清楚方向,直接就走上了广场。

深夜的广场,放起了烟花,两个人躺在草地上,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你的爱,那么多,怎么会不明下落。”

“唱的什么啊?有头没尾。”

“黎明的《两个人的烟火》。”

“有这首歌么?”

躺在草坪中的周义掏出手机,播放这首《两个人的烟火》。

歌者唱起,天上是绚烂的焰火,飞向顶空的一束光,瞬间散开,绽放出红的,蓝的,紫的,粉红色的花瓣,花瓣又极速坠落,借着二次绽放,而后戛然而止。

两个人,听着一样的歌,看着一样的焰火,脑海里出现的是不同画面。

“好美啊,若时间停留在这一刻,我一定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张盈说。

“我并不希望它停下来。”

尾声停止,焰火渐渐结束,天空与脑海,只是短暂鲜艳。

“谢谢你,盈盈,这是我这么久以来最开心的一天!”

“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为什么不找我,为什么要自己憋着,闷着。”

“没有用,自己的世界,终究还是要自己去寻找。”

“好多了,哎呀,我都快喘不过气了,贷款,信用卡,还有每天的生活,我真怕哪天看不到你了。”

“傻瓜,我知道你没有好事,就不会找我,但有谁会天天都有好事呢?”

“太谢谢你了,今天跨年,不如意的事情到今天为止了……”

突然!

躺在身边的张盈,一个翻身,两个身体贴在了一起,张盈给周义亲上了。

他还想说“以往的周义即将回归”之类的豪言壮语,但此时对方的脸贴在了他的脸上。

这是曾经他一路陪着上下班的女人,一起与他在桥上不顾路人眼光放肆呐喊的女人,一个曾经说他是“好人”的女人,此时就在他身上。

他知道自己过得有多苦,却未见得全然了解她的这些年。

两个人从曾经的亲密无间,无话不说,他甚至想过把当成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于是勇敢的迈出那一步,但那一步似乎是错的,两个人曾经失联过,有着微信头像,却说不上一句话。几年的时间里,他也曾体验过爱情,体会到自己当初的天真,但她确实成了生命里比较重要的一个人,或者可以给她冠上一个比较渣的词汇——红颜知己。

十,九,八,七……

他眼睛全睁了开来,酒意也在睁眼那一刻,全部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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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工作的时间线,周义也没想到,自己的捧场能给草帽哥阿杰那么大的帮助,对于圆乎乎的李总的邀请,他拒绝了,各行各业,不是想干就能干的动,不是干的动就能收益,不是付出了,就会有回报的。

只是杨馨让他比较担心,至于带客户看厂房回来后,杨馨不出店,他也不出店,因为看厂这个事情,其实并不在工作之内。

“哎,小杨,你们上午带看有什么情况没,他们那个商务车,还是奔驰标哦。”问的是周小梅,此人一门心思要考试,太阳太大不出店,天下着雨不出店,工作日人太忙也不愿意出店,10分钟到不了的地方也不出店,靠着以往的积累的客户资源,游走于淘汰边缘。

“威霆,二三十万的样子。”周义坐在位置上背对着说话的二人,回答道。

二人看了一眼周义,见周义没回头,继续聊着。

“客户看中的是哪个铺?”

“是在厂……”

“一个商场里面的几间铺。”周义站了起来。

“小梅,一起去扫街,去不咯?”周义回头说。

“哎,你们去吧,我看店行了。”

“行吧,那小杨呢?”

“上午都走了几千步了,很累了,哪里还走得动?”

“那我自己去吧。”

刚到店门,就看到大区经理,也就是周边三家如家置业的老板,还有劳经理。

“老板!”

大区经理还带来了拍摄团队,前几天这几个当电灯泡很大程度干扰了自己的发挥,不过韩舒妍的哥哥置业意图明确,也算勉强拿下。

至于那天的短视频成果,虽然很差劲,周义却十分满意,一分多钟的视频,有三四十秒是水泥特写,在门店看时笑出了声,周义回到家里又播放了几遍,只是没好意思挂朋友圈,就那地板墙面天花板,就算不给特写,别人也看得出那是水泥做的。

“怎么,要出去?”

“啊,看看一处新房的进度。”

“明天挑时间去也行吧,我这都让拍摄团队安排了,你们也得参加。”

没有办法,只能定在店里接受拍摄团队的作妖,今日下午的安排,就是以门店招牌为背景喊口号。

“都招呼外出的人回来吧,搞完了之后,咱们也开个小会。”大区经理对劳经理说。

拍摄团队架好了拍摄架安上单反相机,旁边还有一个拿个亮光棒的给打光,周义只是笑,头上都有大太阳还需要补光,门店位置也无西晒,这不多余么?

“来找如家置业,帮家人挑一处温馨港湾。”最先上去喊口号的是大区经理,他对着摄像头,眼睛眯着想要看清楚A3打印纸上的字幕,但那个距离根本没办法,六七遍之后才完成。

门店里的人围在相机两旁,大区经理下来后,换下一个上场。

折腾了近一个小时后,完成单人部分,这时拍摄团队操作起了无人机,单反与无人机完成集体录制,尴尬的吹牛环节终于结束。

而无多大作用的事情还在继续。

“好久没来看大家了,今天刚好趁着集团请的短视频拍摄,来到咱们店,大家都做得不错。”大区经理坐在厅内,一群人则搬出座椅围在两旁。

“近来外面的情况大家都了解过么?”

众人不语,这个时候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有个全国连锁,就在咱们这条道上,都知道么?”

“知道。”众人间,有的小声回答,有的点头。

“听说有不少人才流向那里,这自然也包括我们这个牌子,如家置业,好在没发生在咱们店,大家掌声自我鼓励一下。”

掌声打开了开会的气氛,大区经理,也就是本店老板,露出了笑容。

“当然这可能也是因为我们店跟他们有过摩擦,打不过就加入的,那是NbA的当初杜兰特,是巴萨当初的内马尔,但道理不适用于我们,当然正常的人才流动,也属于正常现象,不存在什么投敌。”

由于行业本身已经规范多年,大区经理所说的道理老中介都懂,“敌军”开出高工资高佣金,但收入高的同时内卷也必然会高,同时二手房房源许多都是跟卖家签独家协议,去到新环境,或许能带走一部分客源,但适应新的强度有时候会比说服客户选择要难。

“大家也说说看法,说完咱们就散会,先从周助理开始。”

周助理?门店内面面相觑,只有周义和大区经理知道叫的谁。

周义对着周小梅,微微抬头,周小梅左顾右盼站了起来。

“啊……我认为……”周小梅实在憋不出话来。

大区经理伸手,掌心向地板,微微压一压,示意坐下,而后掌面向上,五指并拢,对准周义。

“周助理,你又调皮了。”

众人笑出了声来,不单是因为周义的恶趣味,在工作中,周小梅的格格不入也影响一个团队的氛围。

“今天我还有一件事宣布,就是我们这个区四家门店,新晋升一位大区助理,周义,职级等同店长,你们也可以理解为店委书记。”

众人又是笑又是鼓掌,周义只是微笑,干这一行的,最忌讳就是空降,他在这一门店也就干个一年多,其他三家店的同事,有认识的,但更多的是相互打招呼也不知对方是谁。最重要的一点在于,他还会分其他三家的佣金,就是其他三家的收入,他也能领提成,就跟当初“雌雄双剑”来拆他的队伍,分他的钱一样,成熟的队伍,“雌雄双剑”连适应队伍,培训成员都不用, 那些成员本身就已经具备一定的战斗力。

“谢谢大家,”周义说着,站起来行了个抱拳礼,以后坐下道,“我前几天也是跟老板推辞了,智力孤危,不堪此任,但老板还是坚持,那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如意新房开着高工资,这一点,我以前三里桃源时也干过,进来时候个个底薪四五千,月中月底两次考核能拿那个数字的没几个,根本用不着相互内卷,有时候上头定的指标自己都够呛,但上头却会用指标成绩约束咱们一线的人员。”

“再者资本进来并不能改变两个东西,一是人才市场的恒定,简单说就是咱们中介圈子也就那么多人,无非在哪里上班,给谁打工而已。二是买卖客群的恒定,现在新房二手都不活跃,客户也不活跃,并不是工资佣金高,就能带来买卖的达成,还是要在我们的日常上多花功夫,我刚入行时这么干,现在也出现更加先进的办法。大家应该也能看出来这个问题,我们不把他们当敌人,二是把他们当镜子,不断修正完善自我,我相信会比只看那三五百的底薪差而流动要好很多。”

大区经理鼓掌表示认同,其他人也跟着鼓掌,而杨馨除了鼓掌,还有一脸的傻笑,她还不知道周义一下午都在盯着她,生怕她把带客户去看厂房的事情说出来,这不仅仅是影响“大区助理”的职位,可能还会影响别人看来可有可无的名声。

那处厂房,是在地铁站派海报时,一个陌生人前来咨询的,他自己也摸鱼去实地看过,整个如家置业租售业务都有,但厂房从来未接手过。周义本来也没把厂房当回事,看一圈,与客户一问一答就少了建议,没想到却成了。

周义的“义”有自己的评判标准,生活也不易,干中介,肯定是为了挣钱,但这一单,与其跟公司分,倒不如跟这位新人分,那点微薄收入到公司手里未必会让公司高兴,但杨馨到时候肯定高兴,就算不是杨馨跟着一起去,跟着的是其他同事,也必定会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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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职加薪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想一想自原来与徐总吴总散伙之后,被陈运章忽悠着倒贴不少,同时在市场下行的情况下,稳定营收的地产项目不缺人,缺人的地产项目营收不稳定,而中层管理火速空降,能干得长久的不多。

没有收入的他串遍了大大小小的项目。

“你这份简历是一直都有提升,能说说你离职的原因么?”

“我们需要的是一个处理零碎事情的人,这你能接受么?”

这些是来自hR的无聊问题,周义回答了一遍又一遍,他根本不想回答,回答的好坏,跟做项目有什么关系?但如果乱答,hR就要提建议了。

周义对这些问题非常的不爽。

“你就说你这个位置,说得好听叫hR,说难听点,就是饭桶,项目设这个职位,就特么白养你而已,项目运转,出人出力,哪一件是跟你有关了?”

当然,周义没说出来,去人家那里面试,想要去领那份薪水,还要是按人家的套路走。

周义只问薪资,然而还是鸡肋的2500块,空转多时他,还是决定从零干起,2500就2500,能熬着也不错。

但入职的第一天,他连一个上午都待不下去,从没上过那么煎熬的班。

“我们这位新入职的同事来可是三里桃源的营销总监哦。”

“三里桃源的重磅人物来了,周义,可以说府城不知道何时才能出现这么优秀的地产项目,他以后跟我一样,一名敢想敢干的置业顾问。”

他都愿意去当大头兵了,而弱智的hR,或者一些面试主管,偏偏把他当成一个笑话在传,才领多少钱,要被人用“向他学习”之类的词汇句子进行冷嘲热讽。

直到与张盈那次跨年,双方醉瘫在广场的草坪上,看着天上的焰火,只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他瞬间清醒,不能再像个包袱一样活着,要振作,是时候改变一些东西了。

也是从那次跨年后,二人再没有过跨年,他不想失去这个知己,这个知己,似乎又很难让他产生非分之想。

想到这些,周义只是开了一瓶可乐,坐在书房里,看着电脑。

他拿起桌上的手机,发了一段微信语音:“刘总,设计图我看了,相当不错,我想麻烦你这边再出一个中式风格的,成么,客户后来没有选你们,设计的费用我照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