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是问你
中文啦 www.izhongwen.cc，最快更新家春秋!
《诗》有说：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
说的是爱情中之男女，女的一方送给男的一方是平常的礼物或信物，男一方却以贵重物品回报之。
“兄弟，草帽哥阿杰我说到做到，发个定位给我，我到时候带人找你，帮忙找一下合适的铺。”
时间是夜间的十一点，发信息来的是一个自称草帽哥阿杰的新加微信好友，其微信名叫“奋斗与生活”。
“不用了，又没耽误什么时间，几句话而已。”
“定位给我。”
好吧，既然如此，那就按照草帽哥阿杰的意思办，周义发了门店地址给他，而后周义开始思考着应该找个谁一起配合一下。
就买房置业这一块内容，周义见过的人不少了，吹牛不打草稿的人一抓一大把，哪怕价格满意了，也会因突发情况而资金紧张。
找谁配合一下好呢？周义最先想到了一直没存在感的周晓梅，这个人曾经在三里桃源就一直跟着自己，后来团队因“雌雄双股剑”的到来而被拆分，但周晓梅也一直在自己的队伍里，后来公司解散，周晓梅自己找工作，换了很多行业，最终又被周义喊来继续当中介。
此人业务能力有，也能交上成绩单，但还是有了养老的打算。
遇到雨天时，出不了门，别人回访客户，她看起了英语单词，周末的户外团建，别人都去，她要考试，时不时就偷用门店的打印机打印学习资料。
想了一下，周义选择发信息给杨馨，跟漂亮无关，出于杨馨入行没多久，心眼不会太多。
“睡了没，明天有没有安排？”周义一行文字，都没铺垫，就把目的表明出来。
“义哥哥第一次主动约我，那我当然是没有安排咯。”
杨馨那边也没休息，很快回了信息，还单独发了个笑脸表情。
“我是说有一组客户看商铺的，问你有没有兴趣。”
“可是我没卖过商铺呀。”杨馨回复道？
“一样的，还有，直播你了解么？”
“看过啊。”杨馨回复内容。
“那就可以了，晚安。”周义问完内容，直截了当地结束对话。
“哈？？？我都快睡着了，被你吵醒，这就完了？”
周义没有回消息，即便对方还饶有兴趣。
【】
【】
翌日，周义正常地在门店里等着，时不时看下手机里的草帽哥阿杰的头像，时不时询问同事对直播的看法，但其实听到的都不是他想要。
“兄弟，十分钟后就到。草帽哥阿杰从来都是一是一，二是二。”
周义等待的焦虑一下子消失了，脸上露出了笑容，这个人有点意思，就有点像学校里学习不咋地，但打架特别厉害的“小大哥”，没事就吹“好好读书，将来不好混了，就来找哥”那一类。
十分钟后，一辆商务车停在了中介门店边上，车上下来了三男一女，周义站在门口，认出了摇下车窗的司机后，赶紧上去迎接。
“几位辛苦了。”周义边喊边上前。
下车的几人看了看周义，又看了看车里的草帽哥。
“就这里。”草帽哥对那下车的几人说，又朝周义道，“兄弟，没骗你吧，我们来啦。”
周义笑脸迎上前，说。“辛苦了，各位，先进店里喝杯茶吧。”
领头的男子，肥头大耳，脸圆脖子粗，上半身就像个冬瓜，一件全黑t恤，还挂着一条大金链，腿上一条带花边的七分裤，脚上一双纯白运动鞋，没穿袜子。
另外两男也就寻常休闲打扮，一个染着黄毛，下车后先点了一根烟，另外一个戴着眼镜，微胖。一女，牛仔裤搭配运动鞋，一袭长发，黑色背心外套着一件薄的花色无袖单衣。
“茶我们就不喝了，我们直接看地方吧。”领头男子说。
“只是，我还没了解您大概的需求。”周义说。
“车里也可以了解。”领头的男子再次说。
“坐得下么？”周义问。
“你几个人？”领头男子说。
“两个。”
“上车吧。”
这速度，周义也是吃了一惊，没想到客户已经给他安排上了，从经验上讲，作为中介，他理应在买卖双方之间都占据主动。
一会儿周义带着杨馨出来进到了车里，一个人话，他是真不敢上人家的车。
【】
【】
一个上午，两个中介，陪着四个人，转了好几个商铺，车里的两个人，虽然面无表情，但其实已经不抱期望了。
“兄弟啊，不是我们挑，你给我们看的这些铺子都不错，但这些铺子，不是场地太小，就是价格太高。”领头的男子说，头上一圈的汗珠。
“哎，这些可就是我手里的资源了，商场里的，还写字楼，小区底商，都涉及到了。”
“我们要的是大，你能明白么？就是再夸张都没问题。”领头的男子坐在车里的前排，后排则是周义杨馨。
“兄弟啊，我们不是来吹牛的，你这里没有合适的，我们也会去其他人那里了解了解。”草帽哥阿杰说。
“有一处地方，但我也不敢保证你们一定看得上。”周义说，客户既然来了，那就不能白白放走。
“你只管带路，喜不喜欢反正我们今天也都出来了，肯定要看的。”领头的男子说。
“那个地方少说有一千平方，老板要大的话，那个地方是最大的了。”周义说，他所指的是一处工业园区的厂房。
“带路，喜不喜欢看了才知道。”领头男子说。
“只是那个地方在郊区。”周义道。
“哪个郊区？”草帽哥阿杰说。
“工业园你们知道吧。”
“好家伙，我们想找的其实就是这种地方，但就是一直没路子联系厂房。”领头男子说，又对坐在后排的杨馨道，“美女哈，不着急回去吃午饭吧。”
“不着急，看房要紧。”杨馨道，看了一眼周义。
周义听得仔细，杨馨回答得很好，但周义展现出来的是面无表情，专心与客户沟通。
“一会儿我们安排。”领头男子说。
【】
【】
原本计划返程的车子，又开了四十多分钟，终于来到了一处厂房。
只见厂房约有三层楼高，全身铁皮，厂房之外还有一一圈的铁皮围挡，上着锁。
领头的男子，咧着嘴笑了，也不说话，跟他一起来的男女，开始认真端详着这处大厂房，同时扫视周边环境，人迹罕至，周边不远处也是一处厂房。
“就这吧，价格上你要是能跟房东谈好，我们可以尽快签字。”领头男子说。
“是买还是租？”周义问。
“你觉得呢？”领头男子反问。
周义思考了一下，说，“买的话，六七百一平方不是很实用，哪怕把外围也搭上去，这种东西是很不好出手的。”
“那就租吧。”
周义说：“租的话是10来块这么算，也就近万把块钱一个月吧。”
“那一年就是十来万。”领头的男子说，又跟随行人道，“大家也认真研究研究，看看这地方能不能搞。”
“义哥哥，我们门店有收这套房么？”
杨馨突然来的这么一句，周义可就尴尬了。
“是昨天刚收的。”周义快速答道。
“地方是挺大，但我们直播哪里用得了那么多地方呀。”
“哈哈，你还看不出来么？李总都想搬来住了。”戴眼镜的男子说。
“对，我们的员工也住这里面，我们把大门的方向改一改，进门以后一边工作区，一边生活区，咱们找装修公司量一量改造一下。”
“兄弟，我们能自己改造的吧。”领头男子问，对厂房表现出了明显兴趣。
周义回答道：“怎么不能？翻个底朝天都没问题。”
“还有，那些什么的都齐全吧，不会我们还在租期内，就来人赶我们走吧。”领头男子说。
“这个尽管放心，领这份钱，我必然给您负责到底。”
不一会儿，房东拿着钥匙走来了，打着招呼后就开了围挡锁，横推开后，里面的布局一目了然，有玻璃隔着的办公室几间，更衣室几间，顶下悬挂电风扇，剩下的地方摆着机械设备，设备上还有各种布料衣物，只是全部包满灰尘。
“房东，你这是要改行呀，这大制衣车间，接单那不是轻轻松松？”领头的男子问，口袋里抽出一盒烟，先给房东发一根，而后又给周义发一根，杨馨直勾勾地看着周义，周义还是双手接过。
“不好做啦，做的人多了，现在好多小作坊都能搞。”房东说。
“那这些设备，我看怎么也有百多两百万，你打算怎么处理？”领头男子问房东道。
房东回答，说，“两百万哪够，现在这么一个车间没个七八百别想了。”
领头男子关心设备的处理，又问：“那你着急卖么？”
二人聊着，你一句我一句，完全无视其他人了，周义和杨馨就在旁边听着，其余四人在厂里巡视。
领头男子说，“这样，厂长，我也不喊你房东了，你只要能保住这些宝贝，我给你找业务，我们的直播间，是肯定会卖衣服的。”
周义二人听着，也是目瞪口呆，究竟是谁在做业务。
肥头男子，过来握住周义的手，“兄弟啊，这处房子的非常好。”
“哎哟，没火是吧，这我给忘了。”说着，肥头男子又从兜里掏出打火机，要给周义点烟。
“哎，老板，使不得。”周义赶紧伸手去挡，顺便把打火机抓来，给自己点上。
“我果然没看走眼，你还是有点东西的。”领头男子说，一副认识并了解周义的样子。
“哪里哪里，夸奖了。”周义说。
“你是不知道昨晚直播间什么情况，我可一直看着。”肥头男子吐了口烟道，“你不在的10分钟，直播间还一直刷着礼物问楼盘项目，你不知道吧，那段时间你知道我们直播间收了多少礼物么？”
“多少？”周义问。
“一万多块？”
“这……这么好挣的么？”周义说着，嘴巴已经长大了，再看一眼杨馨，捂着嘴鼻，还退后了几步。
“现在是直播的又一次风口，我们的主播第一次开播，没有一个人有昨晚那个效果，你这人，就是跟别人不一样。”
“过奖了，过奖了，草帽哥言而有信，说带人来就带人来，我这也只是投李报桃而已。”周义说着说着不敢居功。
“能说会道，字句斟酌，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直播行业，你看到的可能只是一个直播间，但其实，它涵盖了我们的各行各业。”领头的男子说。
“我问一下这位美女，有没有想法。”说着，周义走向杨馨，手里的烟，也扔在地上，边走边捻灭。
“抽烟的男人。”杨馨还依旧保持着手捂嘴鼻的姿势，她还补上一句，“死得早。”
“去，你了解一下咱们的伟人哪一个因为抽烟喝酒英年早逝的。”
“你还是伟人了？”杨馨捂着嘴鼻的手放下，说，“我看是阳痿人。”
“去，你才是阳痿人。”周义说，“问你有没有兴趣干直播。”
“没有兴趣，没有那么多话说，看着手机拔拔不停，这我不行。”杨馨说。
周义走回肥头男子处，说，“嗯，我们这美女不习惯那么多话，直播估计干不来。”
“我是问你。”
【】
【】
销售不是一分稳定的工作，房产销售更是不稳定中的不稳定，有话说“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后一句不假，若是能卖出可以美金计算的庄园园林这类产品，吃三年是最少的，而前一句不真，没有谁会吃老本三年，那种吃法，相当于自我淘汰。
但有工作的时候多少不会太积极，一来无效工作多，二来房产销售试错的几率永远比其他位置的高。
“陈经理，这半个月的拓客开支，麻烦你帮报下。”
“周义，我不是说了么？一个月报一次。”跟周义对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曾经的空降经理陈运章。
“一天花费九百多？你们是去度假呢吧。”
“两辆车，挤12个人，一天的油费大概一百五，有时候还不够，我就按150算了。吃饭按一个人五十来算，不同的县城乡镇，饭店排挡，收费也不一样，水费我还没算，一天就是60多。还有我们穿的统一的logo衫一人两件，70多，也是我自己在垫着钱。”周义说明情况，语气很急。
“你这就一万多块了知道么？”陈运章说，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当初你不是说，外场团队的费用全由甲方包么？”周义说。
“是，我是说过，一个月结一次，这你也听得仔仔细细吧。”陈运章回答道。
“我现在已经没法垫钱了？因为我还预了，外场团队的工资。”
“你怕我们不给么？周义，别以你的什么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知道这钱不会少我的，但现在没有经费，我是工都开不了，12个人，一动就要钱，加油吃饭喝水，这你是知道的。”
“这个我当然明白，但你们这个费用，就说吃饭吧，非要去高档的地方么？”
“你是说吃粉，打快餐么？那也要20来块一个人，走乡进村你没干过？吃碗粉，这帮人能有力气干活么？下乡啊，兄弟，真的是一步一步走，一个人一个人地问，一句一句地聊，一个数据一个数据地分析的。”周义句句紧逼，怒气已经逼到脸上，只是理智还在，他压住了声调。
“效果呢？”陈运章又问。
“什么效果？”
“你当初口口声声说的数据在哪里？”
二人在办公室里，一个坐着一个站着，没关门，声音一句比一句急促，音调一句一句尖锐。
周义拿出手机，朝陈运章发了一个文件。
陈运章看了一眼手机后，把手机甩在了台面上，“你就告诉我，这样的数据是给谁看的，电话干嘛都没有，这样的数据给出去，谁信？如果这就是你说的数据，半个小时内，我整得比你还多！”
“你这边先给我报了费用，另外我的团队是月中才组成完毕，开始整队下乡，但有的人从月初就进入团队了，我需要结他们的工资。”周义压住火气，把想说的话说完。
“工资的事情，不是跟你说过了么？15号！”陈运章再次驳回周义。
“那我预支启动费用，这总可以吧。”周义说。
“房开这边没有预支这一说。”陈运章马上回绝周义。
“怎么可能没有，施工方材料方，哪一个会跟你等到15号才结算？”周义说，他毕竟在一行多年，多少了解点行情。
“周义，你不要太过分了！”陈运章指着周义的脸说，“我是看你几个月没项目做，没收入，欣赏你的才干，才跟甲方推荐的你。”
“你不说甲方全包，我会辛苦招人培训，又是又是走街串巷，又是下乡进村么？”周义说着，嗓门也提高了起来。
“你现在到市场上看看，哪一个外场团队不是成交了，才来问甲方要佣金，你现在是什么？成绩在哪里，业绩在哪里？”陈运章也提高了调门说。
“我当初是不是跟你一再强调，组建团队，不是一两个月就能收获成效的？你是怎么回复我的？我有没有为了团队运维成本的事，来到这里找你，从下午一直说到晚上？你又是怎么回复我的？”周义说，他始终不忘来时目的，也不会这么简单就被打发。
“周义！”陈运章拍案而起，“你这是跟甲方说的态度么？”
“你解决不了，那我就去找你们的项目老总。”
“你去找了，审批的东西也要到我这里，我不签字，你一分钱拿不到！”
“那，”周义咬牙切齿，“你这是摆明要坑我咯？”
“我什么时候坑过你？”陈运章说，他站了起来。
“呵，我真的以为很长一段时间不见了，你多多少少会有所改观，没想到我还是错了。”
“改观个屁！这个外场，当初你要说你干不了，我也不会陪瞎扯淡浪费时间！还给你向房开保证。一个闲散人员，我现在是给你机会，你句句提钱，但成绩业绩呢？”
周义忍无可忍，走两步，大力拍打办公桌，“这费用，你是报还是不报？”
“不报！”陈运章臭骂大喊着，怒火比周义还大。
周义站定，必上眼睛，控制急促的呼吸，睁眼之时，盯了陈运章三秒钟时间，之后扭头就走。
“你信不信，你这么出去，我让你在整个地产圈都混不下去。”陈运章说，玩起了吓唬人的低级把戏。
周义没回头，“你敢？”
“返佣的事情，是你让吴总徐总背的锅吧。”周义背对着陈运章说。
从希望到急切，从急切到愤怒，从愤怒到失望，从失望到绝望，周义只花了半个小时，他离开之时，一切是那么的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