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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回 太祖杯酒释兵权 延钊假途定荆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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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隆元年,公元960年,十一月十二日。

宋太祖再派人访寻翟守珣,好容易才得寻着,宋太祖慰谕道:“扬州已平,卿可随朕同去!”

翟守珣道:“臣恐李重进怀疑,所以避死,今日复见陛下,不啻重逢天日。但臣事李重进有年,不忍见他暴骨扬灰,还乞陛下特别开恩,许臣收拾他遗骨,葬于野外,臣虽死亦无恨了。”

宋太祖道:“依卿所奏,朕不加罪你!”

翟守珣乃自去拾取李重进遗骨,抬棺出埋,然后随驾还朝。

宋太祖将自扬州摆驾回京,江南国主李璟,派使者犒劳宋军,并派儿子李从镒朝见,宋太祖慰劳有加。

忽有江南国(南唐)臣杜着、薛良二人,投奔军前,献上平南策。

宋太祖怒道:“江南国主事朕甚谨,你乃欲卖主求荣,良心何在!”随喝左右道:“快与我拿下!”

卫士将两人缚住,由宋太祖当面定刑,命将杜着斩首,薛良戍边。其实他两人本得罪江南国(南唐),乘间逃来,意欲脱罪立功,不料弄巧反拙,一杀一戍,徒落得身名两丧,悔已无及,这也所谓自作孽,不可活,为卖主求荣者,作一殷鉴。

且说扬州已平,宋太祖返回东京,与百官欢饮庆祝、赏赐功臣,不消细说。

惟翟守珣得补殿直官,未几即为供奉官,有时且命翟守珣等,随驾微行。

翟守珣进谏道:“陛下幸得天下,人心未安,今乘舆轻出,倘有不测,为之奈何?”

宋太祖笑道:“帝王创业,自有天命,不能强求,亦不能强拒。从前周世宗在日,见有方面大耳的将士,时常杀死,朕终日侍侧,未尝遭害,可见得天命所归,断不至被人暗算呢。”

一日,又微服出行,来到赵普府第,赵普慌忙出迎,导入客厅中坐定。赵普拜谒已毕,亦劝宋太祖慎自珍重。

宋太祖笑着说道:“如有人应得天命,任他所为,朕亦不去禁止呢。”

赵普又答道:“陛下原是圣明,但如果说普天之下,人人悦服,无一人与陛下为难,臣却不敢断言。就是掌握兵权的诸位将帅,又怎会人人可靠?万一有人乘间窃发,祸起萧墙,那时措手不及,后悔难追。所以为陛下计,总请自重为是!”

宋太祖道:“似石守信、王审琦等,俱是朕的故人,想必不致生变,卿亦太觉多虑。”

赵普道:“臣亦未尝疑他不忠,但熟观诸人,皆非统驭才,恐不能制服部下,倘或军伍中胁令生变,他亦不得不唯众是从了。”

宋太祖不禁点首,沉思一会,对赵普道:“朕并不耽情于花酒,何必出外微服私行,正因国家初定,人心是否归向,尚不可料,所以密行察访,未敢少怠呢。”

宋太祖微服出行,原来为此。

赵普道:“但教权归天子,他人不敢觊觎,自然太平无事了。”

宋太祖又谈论了数语,随即回宫。

一日复一日,已是建隆二年,公元961年。

内外各将帅,依然如故,并没有变动消息。

赵普私下着急,但又不便经常进言,触怒武夫,没奈何隐忍过去。

到了闰三月间,方调任慕容延钊为山南东道(襄州)节度使,撤销殿前都点检一职,不再除授。

拔去一眼中钉。

从此过了两三个月,又毫无动静,直至夏秋交界,宋太祖召赵普入便殿,开阁乘凉,从容座谈,旁无别人。

宋太祖喟然道:“自从唐末至今,数十年来,五代八姓十四君,篡窃相继,叛乱不休,连年征战。朕欲息兵安民,定一个长久计策,卿以为如何处置?”

赵普起对道:“陛下提及此言,正是万民的幸福。依臣愚见,五代变乱,统因方镇太重,君弱臣强,若将他兵权撤销,稍示裁制,何患天下不安?臣去岁也曾启奏过了。”

宋太祖道:“卿勿复言,朕自有处置。”

赵普乃退出。

次日,宋太祖晚朝,命有司在便殿设宴,召各镇节度使石守信、王审琦、张令铎、赵彦徽等参加宴会。

酒至半酣,宋太祖屏退左右,对众将道:“非卿等,朕得不到这个帝位。但身为天子,实在太难了,还不如做节度使时,每天逍遥自在。朕自受禅以来,已经一年有余,没有一个晚上能睡得着觉!”

石守信等离座起对道:“陛下还有甚么忧虑?”

宋太祖微笑道:“朕与卿等统是故交,何妨直言相告。这皇帝宝位,哪个不想就座呢。”

石守信等伏地叩首道:“陛下奈何出此一言?目今天下已定,何人敢生异心?”

宋太祖道:“卿等原无此心,朕十分信任。但是,倘若你们麾下某些人贪图富贵,暗中怂恿,一旦变起,将黄袍加到你们身上,你们虽欲不从,也变做骑虎难下了。”

石守信等大惊,哭着说道:“臣等愚昧,没有想到这里,乞陛下哀怜,指示一条生路!”

宋太祖道:“卿等且起!朕却有数语,与卿等熟商。”

石守信等遵旨起来。

宋太祖道:“人生如白驹过隙,忽壮忽老忽死,总没有几百年寿数,所以萦情富贵,无非欲多积金银,厚自娱乐,令子孙不至穷苦罢了。朕为卿等打算,不如释去兵权,出守大藩,拣择良好田园,购置数顷,为子孙立些长业,自己多买歌童舞女,日夕欢饮,借终天年,朕且与卿等约为婚姻,世世亲睦,上下相安,君臣无忌,岂不是一条上策么?”

石守信等又拜谢道:“陛下可怜臣等,一至于此,真所谓生死肉骨了。”

是日尽欢乃散。

次日,大家都上表称疾,乞罢典兵。

宋太祖遂命石守信为天平(郓州)节度使,王审琦为忠正(寿州)节度使,张令铎为镇宁(澶州)节度使,赵彦徽为武信节度使,皆罢宿卫就镇。

就是驸马都尉高怀德,也出为归德(宋州)节度使,撤去殿前副都点检职务。

诸将先后辞行,宋太祖又特加赏赐,都欢欢喜喜的去了。从此安享天年,不再掌管禁军。

过了数日,宋太祖欲召天雄(邺都)节度使符彦卿,入典禁兵。这符彦卿系宛邱人,父名符存(李存审),曾任后唐宣武、卢龙节度使。

符彦卿幼擅骑射,壮益骁勇,历晋、汉两朝,已累镇外藩;周太祖即位,授天雄节度使,晋封卫王。

周世宗连续册封符彦卿两个女儿为皇后。就是赵光义的继室,也是符彦卿第六女。所以周世宗加封符彦卿为太傅,宋太祖更加封他为太师。至此因将帅多已就镇,乃欲召符彦卿入值。

是年,符彦卿六十三岁,仍然健壮,雄风不减当年。亲朋故交,遍布天下。

赵普闻知消息,慌忙进谏道:“符彦卿位极人臣,岂可再给兵柄?”

宋太祖道:“朕待符彦卿素厚,谅他不至负朕。”

亲妹夫尚令他就镇,难道弟弟的岳父却可靠么?

赵普突然道:“陛下奈何负周世宗?”兜心一拳。

宋太祖默然不语,因即罢议。

小子有诗叹道:

尾大原成不掉忧,日寻祸乱几时休?谁知杯酒成良策,尽有兵权一旦收。

宿卫藩镇,先后裁制,宋太祖方高枕无忧。

却说宋太祖建隆二年,公元961年,六月,盛夏。

杜太后寝疾,宋太祖日夕侍奉,不离左右,奈何病势一日重过一日,未几痰喘交作,已经垂危。

杜太后自知不起,乃召集子孙,并枢密使赵普,同至病榻前,先对宋太祖道:“儿啊,你比周世宗如何?”

宋太祖道:“周世宗英明神武,孩儿鲁钝,万不及他。”

杜太后道:“你既有自知之明,当切记‘戒急用忍’四字。”

见赵匡胤不太明白,杜太后解释道:“周世宗虽然英明,但是太过性急,在位六年中,五次御驾亲征,耗尽国力,也未能灭掉一国。又亲征辽国,感染风寒,因此患病驾崩。你万不可学他。当先休养生息,积累国力,缓缓用兵。大军不动则以,一动则毕其功于一役,每战必灭一国。”

宋太祖点头称是:“孩儿谨记!”

杜太后又问:“你身登大宝,已一年有余,可知得国的缘由么?”

宋太祖答道:“想是祖先荫德,及母后福气,所以得此幸遇。”

杜太后道:“这都是谎话,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你之所以能够登上大位,那是因为汉隐帝狠毒,杀了周世宗的三个儿子,现在的幼主是大周开国后才出生的,因此年幼。若是周世宗长子不死,你万难至此。你百年后,如果儿子还不到二十五岁,帝位当先传你弟光义,光义传光美,光美再传回你子德昭,国有长君,乃是社稷幸福,你须记着!”

宋太祖泣道:“敢不遵教!”

太后又对赵普道:“你随主有年,差不多似我家人骨肉一般,我的遗言,烦你亦留心记下,不得有违!”

赵普受命,就于病榻前写立誓书,开头先书杜太后遗嘱,末后更连带署名,写了臣赵普谨记五字,即收藏金匮中,着妥当宫人掌管,当作是开国成规,世世勿替。

原来杜太后生有五子,长子匡济,早夭。次即太祖,三子匡义,四子匡美,五子匡赞。匡赞也早夭,与赵延寿子赵匡赞同名。

宋太祖即位,为了避讳的缘故,将所有兄弟原名,统改匡为光,所以太后遗嘱中,称为光义、光美。

赵德昭乃宋太祖子,即元配贺夫人所出。

自金匮立誓后,不到两日,杜太后即崩于滋德殿,终年六十岁,这且搁下不提。

且说宋太祖用赵普计,既尽收宿将兵柄,及藩镇重权,乃选择将帅,分部守边。

命赵赞(即赵延寿子赵匡赞,避讳改为赵赞)屯延州,姚内斌守庆州,董遵诲屯环州,王彦昇守原州,冯继业镇灵武,控扼西陲。

命李汉超屯关南,马仁瑀守瀛州,韩令坤镇常山,贺维忠守易州,何继筠领棣州,防御北狄。

又令郭进镇西山,武守琪戍晋州,李谦溥守隰州,李继勋镇昭义,防备太原(北汉)。

诸将家族,留居京师,抚养甚厚。所有在镇军务,尽许便宜行事。每届入朝,必召对命坐,赐宴赏金,因此诸将多尽死力,西北得以无虞。又羁留家属以防其叛,优加赏赐以买其欢,驭将之道,不过如此。

惟关南汛地,忽有人民来东京控诉,状告李汉超强占己女,及借钱不还事。

宋太祖召语道:“你女可否许配人家?”

该民答道:“还没有。”

宋太祖召语道:“你女可许配何人?”

该民答道:“不过农家。”

宋太祖又问道:“李汉超未到关南时,辽人曾来侵扰否?”

该民道:“年年入寇,苦累不堪。”

宋太祖道:“今年如何?”

该民道:“今年却是没有。”

宋太祖怫然道:“李汉超系朕贵臣,你女给他为妾,比出嫁农家,应更加荣宠。且如果关南没有李汉超,你的子女,你的家资,能得保全否?区区小事,便值得来此控诉么?下次再来刁讼,决不宽贷!”

言毕,喝左右将该民逐出。该民涕泣回乡。

宋太祖却派一密使,传谕李汉超道:“你可送还民女,并清偿借款,朕暂从宽大,此后慎勿再为!如果入不敷出,尽可告朕,何必向民间借贷哩!”

钱财可向你乞济,妻妾不肯令之莅任,奈何?

李汉超闻言,感激涕零,即遵旨将人财归还,并上表谢罪。从此益修政治,吏民大悦。

还有环州守将董遵诲,系高怀德外甥,父名董宗本,曾仕汉为随州刺史。

宋太祖微时,曾经客游随州,至董宗本署中。董宗本颇器重宋太祖,留他在随州任职,独董遵诲瞧他不起,宋太祖遂向董宗本处辞别,自行去讫。见第一百一十三回。

至周末宋初,董遵诲已任骁武指挥使,宋太祖在便殿召见,董遵诲惶恐得很,伏地请死。

宋太祖令左右扶起,因慰谕道:“卿尚记从前紫云化龙的事情么?”

董遵诲再拜道:“臣当日愚蠢,有眼无珠,不识真主,今蒙赦罪,当衔环报德。”宋太祖大笑。

俄而董遵诲部下,有军卒击鼓鸣冤,控告他不法事数十件。董遵诲益惶恐待罪。

宋太祖复召谕道:“朕方赦过赏功,何忍复念旧恶,卿不要担忧!但教此后改过自新,朕必定破格重用。”

董遵诲又叩首谢恩。

董遵诲父董宗本,世籍范阳,旧时隶属辽降将赵延寿部下。赵延寿被辽世宗所擒,他趁机带儿子南逃,只是妻妾仍陷在幽州。宋太祖因此派人贿赂边民,赎归董遵诲生母,送与董遵诲团聚。董遵诲更加感激,誓以死报。

宋太祖特授他为通远军使,镇守环州(环县)。

董遵诲至镇,召诸族酋长,宣谕朝廷威德,众皆悦服。不久蛮军复来扰边,董遵诲发兵深入,斩获无算,边境乃宁。

虎狼非不可用,在用之得其道耳。

宋太祖又曾召见王彦超,一起围猎设宴。酒酣时,宋太祖面色阴沉,问道:“朕当年刚刚出道,千里迢迢,前往复州投靠你,你却不肯收留,究竟什么缘故?”

王彦超心中大惊,一直怕皇上问这件事呢!怕什么,来什么?

他立即起身,退到台阶下,一边快速思考,一边顿首拜道:“臣当年是这么想的......这个复州,第一,靠近荆南,不太平,不安全......第二,复州这个地方,太小啦!浅水小池塘怎么能够容纳陛下真龙呢?”

宋太祖这才转怒为喜。

宋太祖复令文臣知州事,置诸州通判,设诸路转运使,选诸道兵入补东京禁卫,无非是裁制镇帅,集权朝廷。

于是唐末五代藩镇割据的积弊,一扫而空。宋朝江山,方得延续三百余年。

当初,宋太祖赵匡胤在周朝担任殿前都点检,掌管禁军,权势颇重。曹彬不偏不倚,不遇公事从不登门拜访,群居宴会,他也很少参预,因此得到器重。

建隆二年,公元961年,宋太祖从平阳召曹彬回朝。

赵匡胤对他说:“往日我常想亲近你,你为什么总是疏远我呢?”

曹彬叩头谢罪说:“我是周室的近亲,又忝任宫内职务,端正做官,尚且害怕有过失,哪里敢妄自结交高官呢?”

赵匡胤授其为客省使,与王全斌、郭进率领骑兵攻打北汉的乐平县(昔阳),击败敌将王超、侯霸荣等一千八百人,俘获敌人一千多人。不久又击败贼将蔚进率领的增援军队,三战皆捷。

朝廷于是升乐平为平晋军。

明年,建隆四年,即公元963年,宋太祖改元乾德元年,百官朝贺,正巧武平(朗州)节度使周保权,派使者告急。

周保权乃周行逢子。周世宗在位时,周行逢因平定湖南,受封为朗州大都督,兼武平、武安(潭州)、静江(桂州)三镇节度使,管辖湖南全境。宋初任职如故,且加授中书令。

周行逢在镇,颇尽心图治,只是境内一切处置,仍延续五代时方镇故例,自行任命官吏,每年进贡方物,一如独立王国。

宋太祖初定中原,不遑过问,周行逢得坐镇七年,安享宠荣。既而病重将死,召嘱将校道:“我子保权,才十一岁,全仗诸公保护,所有境内各官属,大都恭顺,当无异图。只有衡州刺史张文表,素性凶悍,我死后,他必叛乱,望诸公好好辅佐我儿,万不得已,宁可举族归朝,也不要陷入他虎口,不失为中策。”

言毕逝世,周保权嗣位,发讣告至衡州,张文表悍然道:“我与周行逢俱起家微贱,同立功名,今日周行逢已殁,不把节镇属我,乃教我北面侍奉他家小儿,欺人太甚!”

当下带领军士,袭据潭州(长沙),杀武安留后廖简,又声言将进取朗州,尽灭周氏。

朗州大震。周保权命杨师璠往讨,并派使者至宋廷乞援。

南平国王、荆南节度使高继冲,亦拜表上闻。

高继冲乃是高保融长子、高保勖侄儿,高保勖祖父高季兴,唐末为荆南节度使,历后梁及后唐,后晋封他为南平王。高季兴死后,子高从诲袭爵。高从诲再传子高保融。

之前,宋太祖建隆元年,公元960年,高保融闻听宋太祖即位代周,前后三次入贡,八月,病故。

高保融是南平国第三位国王,在位十三年,寿四十一岁。

高保融因子高继冲仅十七岁,乃传弟高保勖,高保勖成为南平国第四位国王,不过在位仅两年半,寿仅四十岁。

高保勖又传侄高继冲,至今刚一年。荆南与湖南毗连,高继冲恐张文表入侵,所以急忙飞马驰奏宋廷。

宋太祖闻报,先下诏荆南,令发水师数千名,往讨潭州。然后令慕容延钊为都部署,李处耘为都监,率兵南下。

临行时,宋太祖面谕二将道:“江陵南逼长沙,东距建康,西迫巴、蜀,北近洛阳、东京,乃是最要的区域。现闻他四分五裂,正好乘势收归,卿等可向他假道,伺隙入城,岂不是一举两得么?”

这便是假途灭虢之计。

二将领命而去。到了襄州,即遣合门使丁德裕,先赴江陵府,向他假道。

高继冲正派水军三千人,令亲校李景威统率,出发潭州。至丁德裕到来,说明假道情形,乃即召僚属会议。

部将孙光宪进言道:“中国自周世宗,已有统一天下的志向,今宋皇规模阔大,比周世宗还要雄武,江陵地狭民贫,万难与宋皇争衡,不若早归疆土,还可免祸。就是明公的富贵,当也不至全失。”

高继冲踌躇未决,再与叔父高保寅密商。

高保寅道:“且准备牛酒,借犒军为名,观他强弱,再作计较。”

高继冲道:“即请叔父前往犒军观看。”

高保寅乃采选肥牛数十头,美酒百瓮,往荆门犒军。既至军前,李处耘殷勤接待,很是丰盛,高保寅大喜。

次日,慕容延钊又召高保寅入帐,置酒设宴,相对甚欢。

高保寅已派随从飞马报知高继冲,令他放心,哪知李处耘即带领健儿,星夜前进,竟达江陵府。

高继冲正待叔父高保寅回来,忽闻宋大兵掩至,急得束手无策,只得出城相迎,北行十余里,正与李处耘遇着。李处耘派人送高继冲进入营寨,令他等待慕容延钊,自率亲军进入江陵城。

等到高继冲返回,见宋军已分据要冲,越觉惶惧,不得已缴出版籍,将全境三州(荆州江陵府、归州、峡州)、十七县、民十四万二千三百户,尽献给宋廷,当派客将王昭济,奉表朝廷。

时为乾德元年,公元963年,二月十日。

宋太祖自然欣慰,遂派王仁赡为荆南都巡检使,令他带上衣服玉带,器币鞍勒,赏给高继冲,并授为马步都指挥使,仍官荆南节度使如故。

孙光宪劝谏,应该召高继冲归朝。宋太祖乃命高继冲为黄州刺史。

高继冲时年仅二十岁,在位不满一年,算是南平国第五位,也是最后一位国王。

南平国辖境只有荆南一镇,仅辖荆、归、峡三州。自高季兴晋封南平王,传承四世五王,凡四十年。

若是从梁太祖开平元年,高季兴出任荆南节度使算起,至今已经五十七年。

自此高氏纳土归宋,南平国算是十国中,被宋朝灭亡的第一国。

高继冲不久改任武宁(徐州)节度使,乃发奋学医。

此时张仲景所着《伤寒杂病论》一书多已亡佚,高继冲呕心沥血,亲自校勘整理。

开宝五年,《伤寒论》书成,献给朝廷,高继冲旋即病殁。他虽然是亡国之君,寿仅三十一岁,不过化身医家,凭《伤寒论》一书,救活世人无数,青史垂名,胜过普通帝王多矣!

却说慕容延钊、李处耘二将,既袭据江陵府,遂进图潭州(长沙)。

是时湖南将校杨师璠,已在平津亭大破敌军,擒住张文表,脔割而食。潭州城守空虚,慕容延钊等乘虚掩入,不费兵刃,即得潭州,再率兵进攻朗州。

周保权尚在少年,毫无主见,牙将张从富道:“目下我军得胜,气势方盛,不妨与宋军决一胜负。且此处城郭坚固,就使不能战胜,也可据城固守,待他食尽,自然退去,何足深虑!”

诸将亦多半赞同,周保权遂下令整缮兵甲,决计抗命。

慕容延钊,令丁德裕先往朗州宣抚,劝周保权献土投诚。丁德裕率从骑数百人,直抵朗州城下,呼令开门。

张从富在城上应声道:“来将为谁?”

丁德裕道:“我是大宋合门使丁德裕,特来传达朝旨,宣谕上意!”

张从富冷笑道:“有甚么上意?无非欲窃据朗州。你回去告诉宋天子,我处封土,本是世袭,张文表已经荡平,不劳你大军入境,彼此各守境界,毋伤和气!”

丁德裕怒道:“你敢反抗王师么?”

张从富道:“朗州不比江陵,休得小觑!若要强来占据,我也不怕,请看此箭!”言已,即将一箭射下。

丁德裕乃退,返报慕容延钊。慕容延钊即日奏闻。

宋太祖又派宦官往谕道:“你本请师救援,所以出发大军,来救援于你。今妖孽既平,你等反以怨报德,抗拒王师,究是何意?”

张从富又拒而不纳,反尽撤境内桥梁,沉船阻河,伐树塞路,一意与宋军为难。

慕容延钊、李处耘乃陆续进兵。李处耘先到澧江,遥见对岸摆着敌阵,旗帜飘扬,恰也严整得很。

李处耘佯装要造浮梁渡江,暗中却分兵绕到上游水浅处,秘密渡河南下。

那朗州牙将张从富,只知防着李处耘,不料刺斜里杀到一枝宋军,冲入阵内,慌忙麾兵对仗,战不数合,那对岸宋军,也渡江杀来,害得手足无措,只好逃回朗州。

宋军俘获甚众,至李处耘前报功。李处耘检阅俘虏,视有肥壮的人,割下肉来,制作成肉糜,分啖左右。又择少壮数名,黥字面上,纵还朗州。被黥面的军士逃入城中,报称宋军好吃人肉,顿时全城惊骇,纷纷逃避。

朗州军曾吃过张文表的肉,奈何一听说宋军食人,竟然惊溃至此?

待到李处耘进抵朗州城南,城中愈乱,张从富自知不支,逃往西山,别将汪端,护出周保权,及周氏家属,逃入江南岸僧寺中。

李处耘一鼓入城,待慕容延钊兵到,再出兵四处搜索,寻至西山下,巧值张从富出来,意欲再逃往别处,冤冤相凑,与宋军遇着,眼见得是束手成擒,身首异处了。

宋军再探访至僧寺,又将周保权擒获,周氏家眷,亦尽做俘虏。只有汪端逃走,拥众四掠,终被宋军追剿,把他杀死。

湖南乃平,凡潭、衡、邵、郴、永、全、岳、道、朗、澧、蒋、辰、锦、溪、叙等十五州、一监(桂阳)、六十六县、民九万七千三百八十八户,尽归大宋。

时为乾德元年,公元963年,三月初十。一个月前的这天,宋灭荆南。

之前,马氏楚国灭后,刘言、王逵、周行逢先后割据湖南,成为事实上的“后楚国”,前后十二年,但史家并不承认,未把它与十国并列。

自马殷起,湖南不听朝廷号令,已经六十九年。

周保权解至京师,上章待罪,宋太祖令松绑入朝,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子,骤睹天威,吓得杀鸡似的乱抖,连“万岁”两字,都模模糊糊的叫不清楚,似乎在说“慢睡”。

宋太祖不禁怜惜,便优旨特赦,授右千牛卫上将军,择京城旧邸院,令与家属同居。后来周保权年长,累迁右羽林统军,并出知并州,也与高继冲一样善终,这全赖宋太祖为人宽厚呢。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