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 5-3. 祈愿亦如渴鹿趋焰-其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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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日,6:00◇
打着哈欠穿过走廊,相雅脚步不稳地拖着步子,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定睛去找灯光的来源。
“厨房?”自言自语着,相雅又用力嗅了嗅。
果真没有看错,的确是从厨房飘来的说不上好恶的古怪气味。她尽量放轻了脚步走去,心里已经飞快转过了几个念头,猜想着Caster可能的举止。门被虚掩着,相雅没有多想便将门推开。
——在居家服外系着围裙的Caster,带着尴尬的神情和她面面相觑。
“……这是什么?”隔了足足有一分钟,相雅才用走了调的语气发问。
“大小姐或许听说过乌鸡白凤汤?”Caster的语气也艰涩得不相上下。
相雅扭开头去,避免吸入不太讨人喜欢的药膳气味,“我以为这是坐月子的女士们才会喝的东西。”
“差不多就是这样。大小姐就当这是在下的一点恶趣味,”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Caster的表情和语气都重新变得愉悦起来。
“雅各君暂时脱离危险了,不过还需要……补充体力。法老已经将他们从医院劫来的战利品交给在下了,不过直接让雅各君像吸血鬼似地摄入也不太雅观,是不是?”
相雅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所以你就将浓缩的魔力,用妙妙丹炉拗转成了乌鸡白凤汤的风味和外形?天才的主意呀,大神医。”
从背后推着Caster出了厨房,她用力地笑着,表情宛如奸计得逞的小狐狸模样。“快,一起去迫害雅各君。我想看他捏着鼻子喝下去的样子已经很久了!”
推搡着他向前的那双手带着前所未有的力气——Caster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看她一眼,却看见了她还没来得及藏好的、苍白到近乎绝望的神气。
仅仅是那一瞬间就让他明白了所有。他不敢再看,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向着雅各的客房走去。
◇◇
房间已经被收拾得一切如旧。被些许移动的钢琴也好、原本散乱了遍地的衣饰也罢,都老老实实地复了位,足以令人恍惚昨夜的一切是否真实发生过。
隔着在房间中洒落的丁达尔光,雅各注视着Rider的侧脸。此时再度传达而来的,是一种并非真实存在于世间的、无法触碰到的感觉——他这样想着,哑然失笑。
本就是圣杯复现的奇迹,她也本非真实行走着的活着的人类。但这过于真实的残影,却让他无法克制地渴求着,如同心脏在出生之初的第一度跳动那般的震颤。
“怎么了?”Rider侧过头来,含笑打量着他。
“Rider。那辆汽车,以及那艘战船,都是你的生前事迹的具现吗?那也是你的宝具的一部分吧。”
“的确如此,”她用指尖触碰着下巴,眼神却微微一闪,“为何有此一问?”
雅各摇了摇头,斟酌着怎样岔开话题。门口响起轻轻的敲击声,不急不缓,他顿时跳起,“我来开门。”
——结果是Caster端着碗汤羹,用毫无攻击性的笑意盯着他看。嗅到碗中的气味,雅各却觉得背后寒毛直竖,忍不住想要后退。
Caster的背后,灵巧地探出个纤细的身子来,脸上带着一模一样的笑意。虞相雅举起手中的水果篮,嘿嘿一笑:“雅各君,我们来慰问你了。”
“水果篮和……呃,该说东亚的探望礼仪都大同小异吗?”他略感尴尬地将门开大了些,尽量不去看Caster手中那碗可疑的汤,“请进——虽然严格说起来这是戈尔德鲁夫大叔的客房就是了。”
——结果一分钟不到的工夫间便攻守相易。雅各费劲地咽下一口汤,“汉方药的味道简直是要人命了。哪怕是炖汤加入的药材也让人难以忍受。Caster,平时你也是这么招待你的御主的吗?”
“想多了,我和Caster天天吃红烧排骨炸里脊咸烧白粉蒸肉锅包肉……才不用像某个诱敌深入结果险些死于失血性休克的笨蛋那样吃病号餐。”相雅翻了翻白眼,随即又被Caster轻飘飘投来的眼神唬住。
“蔬菜的含量太少了,大小姐。明天开始要荤素搭配。”
在Caster的逼视下将一碗汤兜底喝了个干净,才终于被松了绑。雅各幽怨地瞥了Rider一眼——前一夜的温存对比起来简直像做梦一样,挟持着他吃饭打点滴时的Rider比起恋人更符合对于一个严格的母亲可以有的全部的想象。
然而没办法,十分严格的Rider大概的确很在意他的生死。他不无酸溜溜地想着,闷闷不乐地放下汤碗,却发现相雅正眯着眼,审慎地看着Rider随意搁在窗台边的右手。
——不知何时,她的右手竟也显现出了与他们相似的三道鲜红印记。“令咒”,御主的证明。他吃惊地同样望向她,她则一脸平静。
“区区的蒙骗技法,还是易于实现的。”她慢条斯理地说着,用那只手抚了一下鬓角,“否则眼睁睁看着Archer这样的天才回到‘座’上,实在是有些浪费。”
“而且,不得不说——无法加入混战,的确也有些憋屈吧?Archer。”
Archer低低的笑声传来。随着他现身,尽管客房宽敞到足以在这许多人汇集的时刻仍然不显逼仄,室内的气氛却的确有了些许微妙的异变。
“需要我称您为‘御主’吗?女士。”
“不用,我想无论是你我还是其他人都会感到别扭……怎么说?‘保持英灵之间的关系’吧,Archer。”
雅各挑了挑眉,抬头看向Archer。四目相对的一瞬,他似乎看到诙谐的光在Archer眼中闪动着,然而转瞬即逝。
◇同一时间,书房◇
隐隐的笑声和打闹声从房屋的一头传向另一头。即使是作为魔术工房,尽管多少考虑到了房间与房间之间隔音的需求,毫不设防的少年人们的谈笑声仍然飘进了戈尔德鲁夫·穆吉克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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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紧紧地攥住歌鸫的尾羽,直至鸟儿发出一声吃痛的哀鸣,才如梦方醒地松开手。
“再回放一次吧。”他用沙哑的嗓音机械地重复着。
鸟儿抖动了片刻,颤颤巍巍地拍了拍翅膀。那段已回放了许多次的留声,毫无失真地从歌鸫的喉间传出。
“……御主。抱歉了。”
老者闷闷地咳嗽两声,像是在极力压制下去痛楚的喘息,这才继续。
“吾首先要向您表达歉意才是。很遗憾不能为您夺得‘万能的大杯’了——尽管吾想,您应当也有所察觉了。从最初起,这恐怕便不是您设想的那种至宝。”
“吾被罗马的先哲们托付了一件圣物。凭借这样一点伎俩,吾居然能探知那名大敌的真正身份……甚至削减一次他的苏生力量,这已经足以令吾满足。只是也正因如此,这把老骨头才分外觉得对不住御主您呐。”
老爷子直到最后都要给自己心头添点堵——戈尔德鲁夫恨恨地想着,怅然移目去看向对面空着的座椅。然而鸟儿无法探知他所思所想,依旧无情地继续着,Lancer·李书文留下的最后的话语。
“御主。您大概也晓得,吾一直介怀之事为何——”
他当然知晓。无论最后结果如何,那都将留在他心底,变成一块去不掉的旧伤疤了。
——在圣杯战争肇始的夜晚,他们,几乎夺去了一个有着孩童样貌的女孩的性命。
无论那时判明了多少的风险、眼下包裹着她的还有多少谜团,那都是他心中一根难以拔出的刺。对于向来怜恤幼弱的Lancer而言,只会更甚。
“但是,还来得及弥补,御主。我们是已经结束的故事,已经定下了轨道的故事,但他们的故事,才将将起了一个楔子。”
“那个女孩……吾的判断,根本南辕北辙。那时吾曾忧心,她会是‘大杯’的源头,容纳一切的空洞。然而事实绝非如此,那她便只会是这场灾难中受害最深的一人。”
说到这里,老人似乎释然地笑了笑。他能想象他放下枪,稍微放松地靠坐在某处的模样。
“御主,我们总扮演着关心爱护幼小孩童的模样。其实您也知晓,大多数时候……大多数人,满不是那回事。否则,Caster和Rider的御主也好,那个小姑娘也罢,谁都不会在这样的战场与我们相遇了。”
——的确如此。戈尔德鲁夫想起“君主”们的继承人们,深深叹气。
你瞧,我们总装作热爱孩童、尊崇长者。实际上,我们根本不爱、不爱、不爱——他郁闷地想着。
“……如果可能,就在那位英灵,阿基米德必然将会带来的灾难中保全他们吧,御主。他们不应该结束在这样的年龄、这样不适宜他们的战场上。”
◇同一时刻,罗马·特雷维喷泉◇
“最后还想带你去看个好地方”——酒吧最后的人群都散去之后,武藏看着女孩期冀地望向自己的眼神,最后也不忍拒绝。
“我们小蕾雅要带我去什么地方呢?”她笑着发问,蕾雅却用力摇摇头,小手将她拉得更紧。“跟我来就知道啦。”
悄悄转过两个街口,身处的通道骤然变窄,根本不能并肩而行。她们一前一后地走着,武藏下意识地放慢脚步,戒备着身边一切的动静。
“唔,应该没关系的,Saber。这是我和常来买披萨的清洁工大叔打听来的捷径。就是小巷子的环境不太整洁就是了。”蕾雅回过头,有点不好意思地抓抓鼻子,随即一扭身,欢快地继续向前奔去。
“——到了!就是这里。嘿嘿,要悄悄地像这样躲在边上看才会比较有意思。”抬起手腕,借着暗淡的光线,她瞟了一眼腕表。“……就快到时间啦。”
传来点像是汽车的排气管轰鸣的声响。武藏迷惑地注视着蕾雅的侧脸,她却没作任何解释,在影子下掩饰好了身形,探头去专注地盯着仍然毫不休止地汨汨吐水的喷泉,
脚步声继而响起——几名穿着浅蓝色工作服的清洁工利落地用类似于渔网的长柄工具打捞起许愿池。看着网兜中微微闪着的反光,武藏一时语塞起来,哭笑不得地转向蕾雅。
蕾雅笑得都眯起了双眼,捂着嘴、肩膀克制不住地抽动着,伏到了武藏的肩头,轻声耳语。
“在披萨店里,每天都会有初来乍到的客人,兴冲冲地来问路、然后直奔特雷维喷泉来。怎么说呢,我还是很有良心地从来没有告诉过他们这件事!”
“每天都会有人来清理喷泉吗?”武藏也乐不可支地笑着,竭力压低了声音。
“当然会是这样啦。罗马可是随便找一个景点,在地图上都能有五位数以上的评价的城市。如果没有人来清理,大概一个星期,”蕾雅用细小的手指比划着,“游客们许愿的硬币就能将喷泉填满了。这是没办法的办法。阿门,心诚则灵啦。”
听见“愿望”两字,武藏的笑容慢慢淡了下来。
——她什么都知道。
这个女孩,在笨拙地、竭尽全力地用不太刻意的方式,向她传达来那个信息。
“说归正题啦,Saber。”微微抬着头,她用依旧明朗的表情看着武藏微笑。
“我不在乎愿望之类的东西。”
“你觉得,在我们之前和以后,会有多少人,就像在许愿池前的那些游客那样,漫不经心地抛出了一枚硬币、然后等待着梦想成真?”
“然后,像这样被打捞了出来、连许的愿望是什么都转瞬忘得一干二净、更从来没有实现的,可能才是常态——”
“没有关系的,Saber。我会高高兴兴地接受这样的结果。你能明白吗?才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已经想到了这件事。”
她信任地把右手团进武藏的手心,用左手轻轻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