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 5-5. 祈愿亦如渴鹿趋焰-其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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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原来你们也会吵架……还好赶上了。”
剑拔弩张的气氛顿失。哈特谢普苏特的手臂横在两人中间,她意味深长地笑笑,又向一旁的Archer点点头。
“余就说何处有些喧哗。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最重要的事情?能出力救下雅各的神医和相雅小姐,打算折在这样藏污纳垢的地方吗?”
嗔笑着点点相雅的前额,哈特谢普苏特提着裙摆略有些嫌恶地绕开一地虫尸,望着前方仍然蠕动着的虫群。
“三尸虫啊……余不大了解东方的传说。不过,这听起来真像是暗黑版的‘卡’和‘巴’呢。”
“大不一样。倘若说卡和巴是躯体和灵魂,是伟大的存在,三尸虫便是完全的贪念所在了,是东方的求道者们不惜代价也要割离的部分吧。”收回了尚在泛出电光的手,Archer沉着地摇摇头。
“法老大人你们是怎么……”相雅略带心虚地垂下眼。
“你们不是留下了一句‘探查地脉’便离开了安全屋吗?顺着地脉一路排查,当然会来到这里。”哈特谢普苏特一脸无辜地摊开双手,“即使是普通的食腐动物,都不会错过这处腐臭气息外溢的巢穴的。”
“——好了,不管是哪一方,都给我们留下了一个不得了的烂摊子呢。”
◇◇
——地脉。一手触碰着紧密贴合着的耳机,雅各微微闭眼,尝试着去探知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的丝丝缕缕的气息。片刻后,他睁开眼,本就幽深的眸子更加暗沉下去。
“地脉的气息正在变质”。这是无论Rider还是Caster,抑或是正统修习了魔道的、即使不再是御主的戈尔德鲁夫都认同的事实。比起圣杯降世的迫近,这是眼下被认定为更为紧急的事态。
不,并不是变质,而是正在孕育出异物——他暗暗纠正着自己的认知。
“圣杯是足以完成世间任何凡俗欲望的许愿机”,这同样是他们之间的共识。然而,这样的奇迹又是如何达成的呢?想到这节,他略笑了笑。
“你看看这是什么?”哈特谢普苏特用指甲轻弹置于桌面上的对杯。那是一对精致的威尼斯玻璃杯,一酒红一钴蓝,浮雕的古典花纹上缀着绶带纹样,雅各不大认得其上绘制的浓妆艳抹的女人脸庞。
这问题问得没头没脑,见雅各抿唇不回答,她扯扯嘴角,将右手中指上的金色指环干脆地摘下,抛入杯中。熔化的金子在杯中很快流动起来,继而溢出、将整个玻璃杯包裹成闪动着耀眼金光的模样,她指指酒杯:“雅各,假设这便是我们总是挂在嘴边的‘圣杯’——”
“余就明确地让你知晓吧。这仅仅是‘小圣杯’,只是一个‘容器’而已。许愿机?区区一个容器,可做不到那样的事情。”
“既然如此,真正的圣杯便是‘大圣杯’咯?”他敏锐地抓住她咬着重音强调的字眼,“听你的形容,那恐怕不是真实存在的物质?”
“大抵是这样吧。这本不是余被赋予的知识,但仅仅是解析这种程度的近现代人造物……”她摊开手,像是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她的感想,嘴角微微一抽,“余原本觉得有些不能想明白的疑点,如今多了这搅局的古希腊数学家,却觉得豁然开朗了。然而,新的问题却又伴随着解答而来。”
“这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圣杯’。既非基督教意义上的,也非那些现代魔术师们孜孜以求的奇迹。究其原因,便是它的‘基底’实在太污浊不堪了。”
凝视着虚空中的某处,她拧着眉头,比起对雅各的宣讲,倒更像在自言自语。
“听闻真正的‘大圣杯’,仍然在极东国度的某处。换句话说,原本你这小子倒应该在自己的母国,主场作战——”她大笑起来,“但‘大圣杯’保持着缄默,罗马更从来没有一处足以发挥圣杯降灵地机能的仪式地点。那余唯有去怀疑,究竟是什么,支撑着这伪造圣杯的诞生了。”
“而那位‘阿基米德’似乎给人指出了一条可探究的明路呢。将他包裹的那层气息,污浊腐臭,腌臜到让人无法忍受——”
“如果能解明他的召唤者、驱使者、使他成立的系统,便等同于找到了整个谜题的答案。”
◇◇
哈特谢普苏特似乎是第一次展露出认真的态度。细想起来,她似乎将“判明圣杯的来源并作出对应的裁断”作为更重要的目标了。
……不如说,她真的考虑过将“赢得圣杯”作为目标吗?雅各在心底画下个深深的问号。
“这是问题的答案吗?”向他说明了她将要去支援相雅后,他挑挑眉。
“显然不是。这大概只是罗马的主人向我们抛出的一点无关紧要的诱饵吧,但余实在是无法忍受这样的虫豸游走在战场四周,肆意泼洒血污泥泞。不管怎么样,这是已经触及逆鳞的罪徒,她也不应该因为这些虫豸,就在此处停止,”她意味深长地笑笑,又补上一句,“就像你一样。”
“那你就去吧,我的法老。我说过了,一切都应当随你的心愿,”他伸出手去,却又停在半空,对他们眼下互相的立场仍然拿不准主意。
——也许先前的一切只是她的一时起意,转眼就会被抛在脑后。像他这样的,一个仍被寿限凡躯所囿的,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人。
但她将脸颊贴了上去,眼底浮起一丝笑。
“雅各,我怎么能不让你赢得圣杯呢?”
“余的意志不可违逆,可不代表你便无关紧要。余的太阳船总有你的一席位置,你要牢记住这一点。”
放开了他的手,哈特谢普苏特扭过头去。“病号就好好在这样的安全屋里等待吧。等余回来之后,有要紧的话要告诉你。”
◇◇
Rider伸出手去,像扇开鼻端的臭气似地来回摆了摆手,仔细盯住面前逐渐像充了气一般膨胀起来的虫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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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踬、彭蹻、彭踞,”Caster微摇拂尘,一个无形的气眼凝聚起、将四周逐渐浓重的毒气尽数吸去。闲话家常似地,他望着Rider紧绷着的背影,“那是在下所在时代就流传至今的传说。相传那是人的神志中的恶念贪欲化身,与您的文明所主张的‘卡’与‘巴’的学说大不相类。”
体型各异的虫群一点一点聚成的清晰可辨的聚落。最小的一簇,甲壳上闪动着金光,跃入化作华饰珠宝的一堆、在其间翻滚着钻进钻出。
稍远些的一群,带着血肉色彩,欢喜地吞吐着污浊的气息,间而飘来些不堪入耳的嬉笑声,令人不禁皱眉发臊。
而逐渐从头顶垂下、编织出又似蛛网又似涎液的那一群——相雅只微微抬起头,便感到头皮都炸了起来。段段节肢发出“咯咯”之声,足有成人躯体大小的虫身缓慢地移动过来,挥动起鳌足模样的肢体,一股股脏血却又止不住地从破碎的甲壳中间流出。开裂暴露的鲜红血肉,令她联想到海洋深处那些古怪丑陋得令人大开眼界的
——比这一切都更为恐怖的,是她竟能隐隐从这一只只三尸虫中,隐约看出些瞑目屏息、毫无生气的人脸模样来!
“这简直就是对虞小姐特攻……”
听到雅各在耳机里低声的嘀咕,Rider抿着嘴,强忍住笑意。
在这样的情境下,道德感的确是费而不惠的属性——想到此节,她抬头,对上Caster略带探究的神情。
“这不是先前的困敦灾难中,死去的那些意识。”
出乎意料地,她轻松地笑笑,一语间便勘破了某些歹毒的用意。
“相雅,美男子神医,我们没有必要因为这样的理由束手束脚。且不说先前的十几个小时中死去的意识,不可能死而复生——”
这些障眼法,可骗不过素来擅长使用死灵、复生作为核心的埃及魔术的她。
“——这些尸虫,不过是久远岁月以前,就已经零落成泥的亡者徘徊不去的怨念而已。”
所以不过是死灵的残渣而已——听到这里,相雅忽然有了醍醐灌顶之感。
哈特谢普苏特的微笑在渐次映起的火光里显得有些晃动的不真实感。她随即对着趋近而来的虫群吐出的话语,却令人毛骨悚然。
“既然仅仅是妄图占据生者世界、将活着的人们的意识侵吞的贼人,便简单了。”
“被斩碎、然后焚毁到什么都不剩下吧,这就是能给予你们的,最适当的裁决——”
一道保护障壁旋即重重砸在地面中央。皴裂的迹象一点点蔓延开,恰如其分地将虫潮的稀疏与浓密区分开。
少数几只被划在了障壁之内的尸虫,几乎还没来得及动作,便被Archer信手召来的几道雷霆劈得灰飞烟灭。他并未停止动作,只是瞟向Caster与相雅的眼神中,终究也没能遮住一丝忧虑。
蜷缩在障壁内这一侧,相雅大口喘着气,在稀薄的空气间,费劲地抬头去看蹲下身子、与她四目相对的Caster。
滚烫的火焰传来的热力,即使隔着障壁,即使精准地被控制在了虫群爬行的区域内,也无法被完全隔绝。相雅的鬓发被汗水濡湿着,狼狈地紧贴在脸颊侧边,Caster仔细地打量着她的神色,直到她的神情逐渐变得僵硬起来。
兜中的手机剧烈地震动起来,相雅猛地抬头,嘴唇动了动。见Caster依旧只是灼灼地盯着自己,她不快地扭过头去,摸索着接起通讯。
“相雅小姐。我不了解你始终无法逃开的阴影是什么——”
“毕竟我们的立场的确是有些微妙。要对你说‘请你相信我和Rider吧,并非只有你在面对不断从各个阴暗角落里扑来的袭击’之类的话,多少有些尴尬。”
“知道就好,”相雅的睫毛轻轻颤动着,“雅各君,你自己的那些痛苦回忆解决明白了么?一个比我还像不良少年的家伙来说教我,不太合适。”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啧声。“客套话就到此为止吧。我是来提供扩大战果的方案的,所以,我需要你诚实地回答我——”
“相雅小姐,出身江东虞家、历代祖辈以长生之术为传承之术的魔术使……你,过去也曾经修习过如何制造眼前这些被称为‘三尸虫’的魔术造物的术法吗?就像对‘困敦’那样?”
不等她的驳斥,他直截了当地继续了自己的话题。“我想,倘若我们能有办法寻根溯源,用那些现代学者们的文绉绉的话来说,‘逆向工程’一番,也许——”
依旧保持着握持了手机的姿势,雅各停下了在书房中一圈圈的踱步,从窗口向外眺望着众人此时所处的,遥远的方向。
“——也许,我们便能找到这被积攒成了铺天盖地的‘三尸虫’的,数量骇人的死亡,究竟从何而来。无论时间、地点。或许——我们从那里,才能推知这来路不明的‘圣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电话中保持着长久的静默。他纳闷地将听筒在耳边晃了晃,直到相雅似乎强行压抑着什么的吸气声响起。
“我明白了。”她带了点古怪的笑音,无论是雅各还是在场的他人都心头没来由地错了一拍,不安的震颤感激荡起来。
吃力地变了姿势,相雅拍了拍落在衣裙上的尘灰,半跪坐在了地上。她伸手撑地,继而让手掌紧紧贴住地面、感受着魔力一股股流动着、如水中湍流冲刷着河床石子那样的涌动感,双眼光芒大盛。
“……我会尽力试一试看看。倘若这真是我的族人所为,即使这些三尸虫的主人与我毫无血脉关联,我也能感知他们生前的生命痕迹,以及——”
她微笑着,回望向神情逐渐冷峻的Caster。
“以及,他们因怎样的欲望而死,执念为何,愿望为何,贪欲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