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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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一把掀开被子，发现伯爵夫人侧倒在木地板上。
少年大吃一惊。本能地想从床上下去救人，却忘记他是一个双腿残疾之人，腿脚根本不听使唤，当下头重脚轻，从床上扑了下去。
咕咚一声，额角最先着地。
真真的一个瓷实……
少年疼的龇牙咧嘴，却顾不得自己疼痛，挣扎着撑起上身，扶正伯爵夫人的身体。
伯爵夫人脸色苍白，双眸紧闭，手掩胸口，呼吸微弱。
少年瞬间明白。
这是心脏病急性发作症状！
几个小时之前，他刚刚睁开重生的双眼之时，鲁尔学士就曾经说过——夫人的心脏不太好。
少年急忙将伯爵夫人的身体扳正放平，快速爬到她的身体左侧，挣扎着撑起上身，解开伯爵夫人的束胸绳带，为她缓解呼吸压力，增加氧气吸入，随后他找准伯爵夫人胸前的檀中穴位，左手在下，右手叠加，双臂挺直，垂直上下，以每分钟100次的频率匀速按压。
“1、2、3、4、5、6……26、27、28、29、30！”
数到30，配以两次人工呼吸，之后重新计数，继续按压，周而复始。
少年前世经常在短视频中自学生活百科，也学到几个简单实用的急症自救法子。一周前，他在送外卖途中遇到一位因心脏病突发摔倒的老人，不顾被讹诈的风险出手相助，为老人撑到急救车赶来争取了宝贵时间。
此时此刻，三组急救复苏完毕，少年满头大汗，但是伯爵夫人依然双目紧闭。
再来一组！
“1、2、3、4、5……”
少年一边按压，一边汗流满面。
中世纪的时空，什么都没有，真的什么都没有！
“……26、27、28、29、30！”
人工呼吸！
少年嘴巴刚刚对上伯爵夫人的红唇，黛丽丝忽然猛地深吸了口气，睁眼醒来……
……
……
小餐厅里，络腮胡子兵士手扶长剑，问刚刚坐在长椅上的学士，“格里格学士，听说尼克少爷变了，是真的吗？”
学士挑了一下眉毛，不答反问：“埃尔夫，你都听到什么了？”
中年兵士整理了一下腰间的长剑，踏前两步，在长椅上坐下，紧挨着学士。“大家都说，尼克少爷醒来以后，之前的种种事情都不记得了，也不再像之前那样疯疯癫癫，好像变了一个人。”
学士挑眉一笑。“你的消息倒是灵通。埃尔夫，你觉得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埃尔夫摩挲了一下下巴上的浓密胡子，“格里格学士，俺怎么觉得并不重要，俺只是个普通的小兵而已，不管尼克少爷变成什么样子，俺还是一个小兵。俺只是希望小少爷他别再来偷看玛丽洗澡了。玛丽已经被他吓得不敢洗澡了。”
学士深表同情地苦了一下脸，“哦，可怜的玛丽。埃尔夫，这个事情，你跟伯爵大人或者夫人说过吗？”
中年兵士摇了摇头，“说了也没有用，格里格学士，你也知道，小少爷已经不是一次两次这样了。城堡里的人都知道，虽然尼克少爷是伯爵大人和夫人的侄子，可是在这几个孩子里面，夫人却最疼爱他，甚至比她那两个亲生的孩子还要疼爱，所以夫人是不会拿他怎么样的。”
“至于伯爵大人，他一年前倒也因为类似的事情关了尼克少爷几天，可结果又怎样，这位小少爷也只是老实了几天而已，之后还不是一切照旧。学士，俺娘说过，狗改不了吃屎。”
“埃尔夫，”老学士的表情一肃，“你说话要注意分寸。”
兵士却无所谓地耸了耸厚实的肩膀，“俺只是实话实说。再说学士你又不会对别人讲的。”话虽如此，兵士说完之后，仍是环视了一下四周。
这间小餐厅是伯爵大人一家平时吃饭的地方，大约六十个平方，长桌长椅，点着三只白色蜡烛，光线幽暗，静悄悄的，只有白蜡偶尔发出一两下“噼啪”声。
厚厚的木门关闭着，外面的走廊里也静悄悄的。
格里格学士看了看口是心非的埃尔夫，微微一笑，“埃尔夫，我们都知道，整个西境都是布兰德家族的世袭封地。十四年前，罗伊大人战死沙场，尼克少爷当时只有三个月大，于是威廉伯爵就暂时替他管理整个西境。”
“再有两年，尼克少爷就要成年，就会合法继承整个西境，成为西境的领主，所以，埃尔夫，如果尼克少爷看上玛丽，选中她作为未来的妻子，这对玛丽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吗？”
“只有傻子才会把女儿嫁给他这个疯子的。”兵士有些不屑地说，但随即又改了口风：“不过学士，俺听说夫人有意亲上加亲，想要把兰妮小姐或者凯莉小姐嫁给他，所以……”
学士微微一笑：“埃尔夫，你觉得夫人会比你傻吗？”
军士一愣，“学士，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学士却微微一笑，换了话题：“埃尔夫，我听说你要跟着伯爵大人一起去王城了，是吗？”
中年军士点了点头，“是的学士，俺就是担心俺跟着伯爵大人一走，就再也没办法保护玛丽了，到时候玛丽会被小少爷……唉……”
地中海学士挑了一下黑眉，“那岂不正好随了你的心愿？”
埃尔夫转头看了一眼学士，站起身来。“学士你先坐会儿，俺去撒泡尿。”
……
空气忽然安静。
明星一般的黛丽丝向上看着鼻尖前的少年。
重生后的断腿少年向下看着美艳白皙的伯爵夫人。
“烧死他。”
“用文火。”
想起之前的惊悚噩梦，少年猛地一个激灵，立刻坐正了身体。
黛丽丝悠悠喘息了几次，回想起刚才的情形……
此刻，那股剧痛感已经消散，只有一点隐隐作痛。
黛丽丝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胸前……
一摸之下，女性的本能让她轻呼一声，迅速双臂环抱，坐起身来。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少年红着脸，慌乱地解释说，“你刚才、心脏不舒服，呼吸困难，所以我解开了你的、你的……，是想让你呼吸更加顺畅。然后我帮你，帮你做了人工呼吸。”
听少年这样一说，黛丽丝明白了。
几天前，王宫来的太医也跟黛丽丝提起过——适当松开束胸绳带，可以缓解胸闷气短症状。
可是，尼克怎会知道这些……
还有，人工呼吸是什么意思……
黛丽丝见少年一脸慌张，来不及细想这些，一边迅速系上束胸，一边轻声安慰少年，“没关系，尼克，你是我亲手带大的，所以——”
话到一半，黛丽丝忽然发现少年此刻竟是赤着双腿瘫坐在地板上，她的心中顿时一慌，急忙努力站起身来，从被子里翻找到长裤，麻利地套进少年双脚双腿。
少年的双腿和双腿苍白冰凉，没有一丝温度。
“诸神一定会惩罚我的！诸神一定会惩罚我的！”
黛丽丝心中不停谴责自己，又迅速取来其它衣服，逐件穿在少年身上，最后她弯下腰，想将少年抱到轮椅上。
少年的身体非常瘦小，但是黛丽丝刚将少年的屁股抱离地面，胸口忽然又是一股刺痛，她“啊”地一声轻哼，瘫坐在地。
咕咚一声，少年再次摔在地上，却顾不得自己疼痛，挣扎坐起，询问伯爵夫人：“你怎么样？你没事吧？”
“我没事。”黛丽丝一手扶着轮椅，另一只手捂着胸口，喘息了好一会儿。“尼克，你先在这、在这坐一会，我去、去叫格里格学士过来。”
“不要。”少年叫住了伯爵夫人，“我不想让别人看到我这个样子。”
少年不想被人看到他的狼狈模样，黛丽丝却以为少年是在为她着想，不想让别人看到她没能照顾好孩子，心中顿时一暖。“好的，尼克，那我先休息一会儿，然后、我再把你抱上轮椅。”
“不，”少年摇头说，“我自己可以的。你先休息一会儿，然后你扶住轮椅，让它不要动，我自己爬上去。”
黛丽丝忽然觉得之前的种种付出都是值得的。她喘息着说：“你能行吗，尼克？我还是、去喊学士他们过来吧。”
“不。”少年目光坚定地说，“我能行的。”
……
……
“你瞧学士，”埃尔夫一边啃咬着一根胡萝卜，一边重新在学士身边坐下，“我刚才说什么来着，小少爷连穿个衣服都需要别人帮忙，还这么半天，估计又开始耍脾气了。夫人根本管不了他，还不让别人说。”
格里格转头看了一眼兵士正在蠕动的嘴巴，又看看兵士手里那根啃得只剩半截的胡萝卜，非常无语地叹了口气。“埃尔夫，你就少说几句吧，连胡萝卜都堵不住你的嘴。你迟早会为这张嘴付出代价的。”
学士的话音刚落，小餐厅的木门忽然被人推开了，伯爵夫人用轮椅推着少年站在门外。
两人顿时惊讶地站起身来。
“尼克自己做到的。”伯爵夫人站在轮椅后面说，“他长大了，是个男子汉了。”
“是的夫人。”格里格学士立即笑着欠身，“尼克少爷每天都在成长。”
学士身后，埃尔夫悄悄将手里那小半截胡萝卜塞进了裤袋。
“现在，格里格学士，”黛丽丝说，“请把尼克送到大厅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