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废柴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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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与弗雷德夫人身材相仿、身穿深灰色荷叶长裙的中年妇人站在门外，左手平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木质的杯子。
中年妇人身后，格里格学士一脸的无奈，似乎是对妇人不敲门就闯进少年房间深感不满，却又无可奈何。
洛希看到中年妇人，如鼠见猫，连忙向她屈膝行礼，“艾布琳嬷嬷。”
中年妇人的脸色却有些难看，她面无表情地哼了一声，反手掩上房门，走近床头，将托盘放到床头橱上，点指着唯唯诺诺的洛希，厉声训斥：
“你这个死丫头，尼克少爷刚刚苏醒，身体还很虚弱，天气又这么凉，你怎么还没帮他穿好衣服？你是不是想让尼克少爷得了肺炎死掉？！”
“不是的嬷嬷，”洛希惶恐地解释，“我正想帮尼克少爷穿衣服，可是小少爷说他想自己穿衣服。”
“什么？！”中年妇人更加生气了，厉声对洛希喝道：“你这个死丫头，竟敢跟我撒谎！从前一直都是惠特莉嬷嬷帮尼克少爷穿衣服的，他怎么可能忽然想自己穿衣服了！一定是你想偷懒，所以逼着尼克少爷自己穿衣服的，是不是？！”
“不是的嬷嬷，”女仆洛希急得快要哭了。“我说的是真的。”
“你还狡辩！”妇人一手抓住洛希的手腕，另一只手就要去掐洛希的肩膀。
“住手！”
少年隐约听明白了，敢情这个尼克少爷已经十四岁了，还一直需要别人帮忙穿衣服。
这货，真是个养尊处优的废物。
巨婴。
少年看不惯中年妇人做派，却不知道她的身份，不便发作，于是暗暗克制住愤怒，尽量语气平和地问她：“你是谁？”
见少年发问，中年妇人的脸色瞬间一百八十度转变，谄媚笑着对少年说：“尼克少爷，大家都说你什么都不记得了，看来是怎的。我是艾布琳嬷嬷，一直负责照顾凯莉小姐。这些天，负责照顾你的惠特莉嬷嬷生病了，所以夫人让我和洛希过来照看你。”
原来是那个小丫头身边的女仆，而且，洛希似乎很怕她……
想必她平时没少欺负洛希。
先冷静处理，不能激化矛盾，以后有机会再收拾她。
“原来你是艾布琳嬷嬷。嬷嬷，洛希没有撒谎，的确是我要自己穿衣服的，你不要责怪她。”
“是真的吗？！”妇人表情很夸张地惊喜道，“诸神眷顾，我们的尼克少爷长大了，要自己穿衣服了。诸神保佑尼克少爷！”
“不过尼克少爷，晚宴已经开始了，格里格学士也还在门外等着送你去大厅用餐呢，所以，这次还是让洛希帮你穿上衣服吧，她虽然笨手笨脚，什么事情都做不好，但总能帮你穿的更快一些。好吗，尼克少爷？等晚宴结束以后，我带你去找凯莉小姐，玩你们平时最喜欢玩的游戏。”
少年却不想那样。“不，嬷嬷，我这次昏迷醒来以后，感觉自己已经长大了，自己可以做的事情，就要自己来做，比如现在，我要自己穿衣服。所以，请你们先出去，我要开始穿衣服了。”
中年妇人愣了一愣，“尼克少爷，你真的要自己穿衣服？”
“是的。请你们先出去。”
“诸神眷顾，我们的小少爷真的长大了。”妇人的脸上再次浮现出了惊喜表情，她端起矮橱上的木杯，递给少年，“尼克少爷，你先把这杯药汁喝了吧。”
少年早就闻到那个木杯里散发出的浓浓腥苦药味，此刻看到杯中酱黑色的药汁，脑子里没来由地生出一个画面——
大郎，你该吃药了。
少年暗暗打了个冷战，皱起眉头问道：“这是什么药？这么难闻。”
“这是能够帮你长个子的药，尼克少爷。”中年嬷嬷端着杯子，皮笑肉不笑地说，“是鲁尔学士亲手调制的。你之前一直在喝。”
长个子的药？之前一直在喝？鲁尔学士调制的？难道是魔法药汁？
少年再次看看杯子里的药汁，又一次打了个冷战。
“太难闻了。”少年皱着眉头说，“我一会儿再喝，你先放下吧。你们先出去吧。”
“尼克少爷，”中年妇人笑着说，“鲁尔学士说过，这个要趁热喝下。”
少年觉得这个中年妇人简直就像童话故事里的老巫婆。
不，像容嬷嬷。
他一秒都不想看到这张面孔。
他用两个手指掐住鼻子。“你先放下吧。你们都出去。”
中年嬷嬷将杯子放回到矮橱上，转身离开了房间。
洛希也退了出去，并顺手关上了房门。
少年暗暗吁了口气，看着药汁犹豫了半天，终究没能抵挡住“魔法药水”的诱惑，也相信不会有人大费周章毒死自己，于是他捏着鼻子，端起杯子，皱着眉头，一口一口灌了下去。
好苦啊！
真的是太苦了！
又腥又苦！
真他喵的难喝！
平复了好久，少年嘴里的怪味才逐渐淡去。他拿过平脚裤，放进被子里面，想套进双脚，却发现双腿无法弯曲，内裤根本够不到脚尖。
他费了老大力气，用双手将双腿掰弯，刚把内裤套进双脚，却忽然重心不稳，仰面躺倒。
倒下的瞬间，少年忽然想起身后的小狼，担心会压到它，于是急忙闪身错开。
总算没压到熟睡中的小狼。
忽然，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像汹涌的海潮一般席卷而来，将少年彻底淹没。
少年瞬间崩溃，大被蒙头。
刹那间，他想到了一个词汇——
废柴！
……
厨房里面忙成了一团。到处充斥着烤肉和烤面包的香气，以及翻腾的白色蒸汽。不断有厨师将一挂挂翻滚着滋滋肥油的烤肉从烤炉里面取出，扔到案板上，再用厚厚的砍刀剁成拳头大小的肉块，分到一米长、半米宽的木质托盘里面，由仆人们将其与黑面包一起送去大厅。
看着众人忙碌的身影，黛丽丝脑中回忆着下午书房里的情形。
黛丽丝非常清楚地记得，伯爵每次有心事的时候都会前去书房，用软布擦拭那把布兰德家族祖传下来的长剑。那么今天，别看伯爵说话的时候面色平静，云淡风轻，可是他的内心里，想必一定是波澜起伏，心事重重。
邻国的多隆国王这次集结了五万大军，而且还招募了一位能够通天晓地、预知未来的女巫……
黛丽丝此前听说过女巫，但也只是听说过，从未亲眼见过女巫，也从未见识过巫术，不知道那些巫术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如果这个女巫真的可以预知未来，那么也就意味着一旦科罗尔王国与赛尔宾斯王国开战，科罗尔王国的国君便可提前知晓赛尔宾斯王国的一切部署……
如果真是那样，这场仗，伯爵毫无胜算。
两军交战，意味着生死存亡。
同时，这也意味着赛尔宾斯王国将要面临灭顶之灾……
黛丽丝有些胸闷。
她转身走出厨房。
黛丽丝并不厌恶厨房里的气味和烟气，她只是想出来透透空气。
清凉的夜风迎面吹来，黛丽丝远离穿梭忙碌的仆人们，走到一个四周无人的灯火昏暗角落，轻轻平抚柔软的胸膛，深深呼吸。
如果王国灭亡了，孩子们怎么办？
一起逃到黑城堡去吗？
黑城堡是大陆各国共同抵御野人的屏障，所以各国在几百年前达成公约：各国之间一旦发生战争，任何人不得攻击黑城堡以及驻守长城的部队。
所以，如果赛尔宾斯王国真的灭亡了，就只有逃到黑城堡去躲避战乱了……
夜风吹过。黛丽丝抬头环视四周的建筑。
无数间连在一起的建筑轮廓，在夜风中沉默不语。
建筑群的后面，是一座巍峨的大山。陡峭洞黑的山尖，直指夜空中的繁星。
可是，听说黑城堡建在雪山脚下，四周到处是冰天雪地，孩子们还那么小，他们能受得了吗……
特别是尼克，他现在双腿断了，行动不便……
这会儿，尼克应该醒了吧……
想到这里，黛丽丝辨别了一下方向，提起长裙，登上建筑物前的石阶，穿过烛光幽暗的走廊，向少年的房间一路走来。转过最后一个拐角，她看到格里格学士四人站在尼克的房间门外，有些疑惑，于是一边走近一边问道：“出什么事了，格里格学士，你们为何站在这里？”
四人向伯爵夫人行礼。
“夫人，”瘦高个的中年嬷嬷快人快语道，“格里格学士来接尼克少爷去大厅用餐，可是洛希想偷懒，非要让小少爷自己穿衣……”
嬷嬷的话说到一半，黛丽丝抬起柔荑阻止了她，轻轻将房门推开一个缝隙，向大床上望了一眼。
少年大被蒙头。
“我知道了。”伯爵夫人转回头，对两个女仆说，“艾布琳嬷嬷，我上午的时候让凯莉做一件针线活，你现在去看看她做的怎么样了。洛希，兰妮一小时前从城堡外面打猎回来，需要洗漱和更换衣服，你去帮她做点什么。”
“是，夫人。”两个女仆屈膝行礼，一前一后顺着走廊向左侧去了。
“格里格学士，”黛丽丝对矮胖的圆脸学士说，“你和埃尔夫先到小餐厅去等一会，稍后我会叫你们的。”
“是，夫人。”学士欠身领命，带着兵士向右侧去了。
黛丽丝重新推开房门，走进房间，关上木门，款款走到床边坐下，对大被中的少年轻轻说道：“你怎么了，尼克，是哪里不舒服吗？”
少年早就隐隐听到被子外的动静，却心乱如麻，于是蒙着大被装聋作哑。
“尼克，”伯爵夫人温柔地说，“我知道你现在一定非常烦闷，但这一天迟早都会来的，你要勇敢去面对它。好吗？”
少年听到伯爵夫人的敦敦话音，心潮翻滚，更加有种想哭的冲动，他紧咬着下唇，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只听伯爵夫人继续说道：“尼克，你的叔叔明天就要去王城了，布鲁诺也要去黑城堡守卫边境了，所以，今天的晚宴，既是招待、招待希尔曼王子，也是为你的、叔叔、和布鲁诺、践行……”
“所以，尼克，我帮你、穿好、衣服，然后、然后……”
“啊！”
咕咚！
嗯？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