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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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德，海鸥大街。
夜晚，海风凉爽，夹杂在其中的鱼腥味还有咸味会让第一次接触的人感到不适，但对艾伦这种从小到大都生活在码头的人来说这种味道亲切好闻，让人安心。
长长的街道上左右两排煤气灯亮了起来，小贩们支起摊子卖起熟食小吃，还有些当地的特产。
自从污染把这个世界搅得不成样子后，隆德就切除了九成以上的电子设备，那些惨痛的悲剧证明了污染会顺着电线甚至电波传递。
好在即便如此，交通贸易还是存在的。
虽然没有疯子敢在夜晚把船开进海里，但滞留在这里过夜的商人很多，他们能不能致富发财是个未知数，但至少本地的居民们因此阔了一把。
把最后一点热狗塞入嘴中，体味着扑鼻的香气和玉米粒的甘甜，艾伦·瓦杜丁感到无比满足，这里是他的家，他希望码头能好。
【艾伦，怎么逃了，来继续喝酒呀！】
凯在桌上举高手大声招呼着，他手下的人和那些商人们勾搭在一起，在酒精的作用下高兴地说着各种胡话。
这些贸易者力量不够，牵不到隆德警方的线，因此只能靠他们来避免被人宰，用一个合适的价格采购货物。
艾伦·瓦杜丁在这方面的声誉良好，他公平诚实的处事态度让不少人都取得双赢发了财，一些远方的富豪，和本地的大工厂主交易时也喜欢来咨询他。
戒指上的红宝石在灯下闪着血光，端详欣赏这种光芒是艾伦最喜欢做的事，这提醒着他自己拥有异于常人的力量，拥有能改变这座城市的力量。
那天的经历如梦似幻，起先是犹豫是否戴上戒指的时候，在短暂的恍惚后他发现那东西已经出现在自己食指上。
接着就是那个遥远神秘声音传到耳边，大量的记忆涌入脑中，他开始慢慢认同自己的名字是约翰·塞纳。
结果又是一阵恍惚，等回过神来时他诧异自己居然会产生那种古怪的想法，感到后怕时也庆幸和感激。
某种神秘的力量让自己选择了正确的道路并度过难关，虽然不知道那种力量是什么，但他每天都为之虔诚地祈福。
毕竟下次可能还会用到。
天空愈发黑暗沉重，温度也低到让人打颤。
有些小贩收拾东西回家了，但大部分仍然在寒风中坚守。
随时可能涨价的面包和煤气费让他们一刻也不敢放松，因为入不敷出的话就只能去城东郊那些工作条件堪比地狱的工厂里工作。
和那个比起来，摆摊卖东西可以说是非常舒适的活。
在把桌上那条大鱼磨得只剩骨头后，众人没了最后一点牵挂，简单告别后奔向家里温暖的被窝。
行走在黑暗中，艾伦模糊的意识逐渐清晰，在把戒指戴上后他就一直保持着这个习惯，污染物就像把悬在头上的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来把他弄得个头破血流。
然后，他便感受到了，在建筑拐角的阴影里，一道目光窥伺着自己。
是谁？临街的那几个混蛋，还是说警署的人想要换掉自己？
无数种可能在心头闪过，但他仍觉得戒指暴露的可能性很小，真是那样的话四大家族养的狗早就会冲上来把自己押到地牢里审问。
那道目光在游弋，远远地吊在后头，像蛇一样蜿蜒爬行，不断切换着掩体。
视野里的艾伦像喝醉了一样走得很慢，步子也在飘荡，这让他不禁期待起这家伙被按在地上殴打的惨样。
忽然，他一个转身拐进了巷子里。
巷子另一边也有出口，难道我被发现了？他要逃跑？
想到这男人迅速跑了过去，接近巷口时从怀里翻出左轮，稳稳架住。
一步，一步。
黑暗中，蹲在地上的艾伦像豹子一样飞出，锋利的短刃灵活地划出一道曲线。
右手动脉的缺口中，血液像泉水般喷出。
吃痛之下那把左轮落到地上，他刚想要呼喊便被捂住嘴，那把利刃抵在了颈部。
像野兽处理猎物一样，艾伦把他拖入巷子中。
【别发出太大声音，不然我马上宰了你。另外，为什么要背叛我，凯？】
凯·伊万斯身体震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
【果然，你比我聪明，手段也比我狠】
说完，他一把扯下面巾，露出那双怨毒的眼睛。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从小到大都是朋友！你的母亲被我安排进内城的养老院，你的妹妹也被我托关系嫁给了警察，为什么你还要背叛我，凯？】
凯·伊万斯想用手按住伤口，但鲜血顺着指缝飞溅，根本止不住，现在虽然是深夜，但夏日的温度依旧不足以让伤口凝固。
【为什么？因为我不想要你的安排，为什么我一定要承你的恩情？我们都是码头长大的孩子，为什么你就能受众人拥戴，我就只能跟在你身后？
艾伦，你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条件有多优厚，只要愿意榨这条街的穷鬼，给警长一笔钱，你就能老了以后躺在内城的房子里用炉火取暖，不用每天闻这里作呕的空气！】
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这些压抑太久的**折磨他太久，和他的生命混在一起，让他不得安宁。
现在好了，终于可以说出来了。
【别伤心艾伦，所有人都会拥护你，只有我不行而已。
你的恩情太重了，让我不知道该怎么还。下辈子要是还能遇到，就别对我这么好了。
另外，以后别自作聪明，什么都碰，走私戒指给你的那伙人已经被罗威德给关进监狱了。】
趁着艾伦因为自己的话心神震动的时候，凯·伊万斯扑向落在地上的左轮。
身旁的艾伦对此没有反应，他大喜过望，迅速把枪口对准昔日的同伴。
但脑海中预演的枪声没有响起，不是他念及旧情，而是因为手臂发软，连扣下扳机的力气都没有。
怎么可能，我这是怎么了？
巷头巷尾打来惨白的灯光，借着这两道光，凯·伊万斯看到了被涂得赤红的地面，和艾伦·瓦杜丁冷漠的眼神。
刚才短短几分钟里，他被艾伦用纵血能力放干了血液。
砰的一声，苍白的干尸倒在地上，惊起几只被血腥味吸引来的苍蝇。
艾伦没再看他一眼，隆德是一座没有悲伤的城市，在这里，人们为了活下去必须利用好每一点资源和时间。
巷口，密密麻麻的枪口簇拥着一张令人作呕的笑脸，作为城区四位负责人中唯一平民出身的一位，李·罗威德的血腥和贪婪让他治下的居民无数次从噩梦中惊醒。
【艾伦，我的朋友，看看你做了什么？当街杀人，按照隆德的法律，这可是要偿命的。
你明明有大好前途，我也很看好你，真是可惜啊。】
艾伦没有理会他浮夸的表演，从戒指暴露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没可能有活路了，为了立功，这个不择手段的男人肯定不会放过自己。
区别只是在于是死是活罢了，印象中，似乎被生擒的污染者更有价值。
【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维丁顿家族需要污染者的效力】
说着，男人诚恳地上前几步，像和多年老友谈话一样劝道：
【伙计，我知道你一直想改变隆德，我是码头出生的孩子，这也是我的梦想。
但暴力反抗是不可取的，我们只有身居高位才能真正实现自己的理想。只要不反抗，我能得到件大功，你直接被维丁顿家的人招揽。
怎样？答应我吧。】
【你要我怎么相信你呢？罗威德，你恶劣的名声在码头人人皆知！】
他表现得慷慨激昂，用肢体动作吸引着警察的注意，同时身体也在慢慢前挪。
只要距离够近，他有信心能把罗威德变成人质，再差也能把这个杂碎带走。
罗威德每说一句，他便激愤地还去十句，终于，在一人意识大喊不许再往前后他知道决胜的时候到了。
他假装在思考，用呼吸把身体每一块肌肉的状态都调到最佳，在脑中把接下来的动作演练了一次又一次。
【好吧，我听你的，朋友。】
躲在人群中的李大喜过望，他向前几步，走到了枪口前，把一副手铐甩了出去。
【戴上这个我的朋友…】
这个白痴，居然自己走了出来。
没等他说完，艾伦·瓦杜丁便冲了出去，他重心下沉，紧绷肌肉爆发出的力量让自己都吃了一惊。
这个变化来得实在太快，一众警官是深夜被叫出来集合，先前又被他的动作和言语给吓得一惊一乍，这种疲惫不堪的状态下只有寥寥几人扣动了扳机。
尖锐的枪鸣震得人耳膜生疼，但没有一颗子弹集中目标，艾伦嘴角上翘的弧度越来越大，他似乎已经问道了脖颈动脉中鲜血的味道。
然而，视野中李·罗威德的表情却从一开始的惊慌变得平静，那双眼中甚至还带着一丝嘲讽。
艾伦·瓦杜丁忽然想明白了一个问题，污染物连自己都能搞到手，那些和警长作对的人又怎么可能弄不到呢？
但即便如此，他依然在最繁华的西城作威作福了快十年，这岂不是说明…
【很遗憾，我和你一样拥有污染的力量。】
拳头大的电球就这样在空气中凝聚，飞出，速度不快不慢，瓦杜丁就像自己撞上去一样和这团闪电来了个亲密接触。
在令人绝望的疼痛中，他直接失去了意识，空气中飘散着蛋白质灼烧的香气。
与此同时，远在他处的周良把手伸向了海鸥大街的混混，白光一闪，昏倒在地的艾伦·瓦杜丁就这样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李·罗威德静静地站在原地盯着艾伦消失的地方，周围的人虽然困惑，但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打扰长官的思考。
良久后，李·罗威德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了。
【分两队，一队去他家再搜一遍，把墙壁和地板都撬开，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藏东西。
另一队把和他有关系的人都押去地牢，肯定有污染者同伙在暗地里帮助他。】
一声令下，身着黑色制服的警员们迅速行动起来，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偷懒，触警长的霉头。
今晚，隆德东城在惨嚎声中蒙上了一层阴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