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好事多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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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海水最近的开心事，其实也不算少。
交了论文作业算一件，眼见晏珠白没能及时交吃了瘪算一件；听须来病洋洋洒洒滔滔不绝地聊八卦算一件，校长大人光顾着唱rap了忘记留作业算一件；
周六【奈泊森特】团体的演出顺利精彩算一件，登上了金色大陆通讯实时热榜又算一件；周日的手作展精彩纷呈算一件，她又薅到羊毛买回来了便宜实用的材料也算一件……
不过，这么多接连到来的好事，也抵不过连着几个下午都要跑到池野公寓加练的痛苦，她的平衡车都要骑得冒火星子散架了。
周日，刚看完展览的海水又风风火火地跑来了老地方。秋老虎又不知不觉回来给联邦城升了些温，晒得不行。
公寓明明有冷风系统，池野非要用什么“磨练意志”一类的屁话搪塞她，硬是不启动，弄得海水呼呼冒汗，恨得牙痒。
……主要是如果池野不帮她开冷风魔法阵，她自己那点儿魔力也不够用的。
事实上，海水的魔力基础训练成果还算不错。在池野眼皮子底下的时候没偷懒、练得狠一些，她的魔力就有显著提升。
但再狠就不行了，池野只要一逼她反复运行魔力、打磨技巧，海水就会开始有点烦。
以前她还是个优等生的时候也不这样死抠魔力呀！都是想怎么用就怎么用的。自己天赋好，光暗魔力甚至都有些取之无尽用之不竭的意思，不用省也能轻松打败别人的。
池野就只是问她：“你以前有那么多魔力，那现在呢？”
海水：“……”
今，今时不同往日嘛……
池野坚持用着他那套近乎于部队里的训练方法。不知道是习惯了那样严苛的教学、还是太心急于让海水施展死而复活的本领，这样的强度对一个魔力受伤且稀薄的人来说都有些太高了。
有点烦的结果就是，海水会不由自主地给自己放低一些标准，顺便偷一些懒，瞅瞅这儿、摸摸那儿的。要是池野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搭理她，海水就会开始扒沙发边上不知换了几兜的新橘子，嘀嘀咕咕什么“拔苗助长”、“过犹不及”。
……怪不得脸色焦黄焦黄。依他看，就是吃橘子吃的！
池野也不恼，只是摩挲起手里的空间戒指来。海水看得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又站直了。每当海水颤颤巍巍地挥出一道微弱的光刃术，池野就慢吞吞地打磨一下表面；每断断续续地挥出一道破烂的暗刃术，他才勉强肯多摆弄两下纹路。
……这个老王八蛋！奸商！地主！资本家！
海水恨得牙直痒痒。
不过，实话实说、于情于理，池野都不能算是欠她什么。虽然这个可恶的男人，很恶劣地强吻了她、又说了难听的话来奚落她，但无论如何，也是他瞒下了本可以广而告之的暗系魔力秘密，是他帮助自己修炼之前因为耗尽而难以复原的魔法，也是他能完成这件送给公主殿下的心血之作。
于是一直到傍晚，海水都憋着股气，咬着后槽牙，埋头巩固着暗系魔力的基础，很难得地一点儿懒都没偷——一个橘子也没吃。
通着风的公寓也算不凉快，汗水甚至浸透了她的薄卫衣。
池野看在眼里，知道她突然这样反常地勤快的理由。明天就是年级评级赛了，这人想用这东西跟杜曼斯特的长公主和好。
急吼吼的，像只要扑人的大鹅，也不知道人家领不领她的情。
池野不再吊儿郎当地磨洋工，也没空看着她了，埋头雕刻起戒指的阵法来。直到储物的空间魔法阵完美镶嵌时，男人长舒口气，从桌子上抬起头，便见女孩大半个身子靠在沙发边上，已经睡着了。
海水软软地扒在沙发垫边缘小憩，呼吸平稳，像只想随便搭一下、小坐一会儿，甚至没来得及放稳两瓣屁股。似乎只要自己一声令下，她就能顺势一个鲤鱼打挺起身。
其实她身形并不臃肿，腰间或臂膀的一点赘肉也是鲜活青春的证明。不过夕阳余光下，因为汗水的缘故，池野还是能看见她白色布料下衬出的深灰内衣。
男人愣了一下，因为他发现，自己根本没像以前一样带着点男女间恶劣意味的审视袖手旁观，反而利落地抄起了椅背上的外套，搭在了她身上。
这是他池野能干出来的事吗？
在红点城这样鱼龙混杂的地方活下去，活得风生水起、活到该上中学的年纪被联邦军的人发现带走训练，池野自然是有几分本事的。他的眼里没有分明的黑白，也不在乎对错，反正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好人面前装君子，痞子面前装鸟人。
别说是帮人挡若隐若现的内衣了，就算是看见流氓当街扒了姑娘衣服，他不跟着起一声哄都是嫌那姑娘不够漂亮。
能用暗系魔力混迹在边境的渣滓堆里、做联邦最顶尖的侦察兵，池野是割舍了自身是非三观的浮萍。已经自私自利到了骨子里，唯独一点家国情怀、血气方刚，也献给了魔力与战火纷飞的红点城。
他这样一条任谁见了都能呸上一口的联邦走狗、道德败犬，居然变成了自己最讨厌——最不可能成为的“绅士”和“骑士”吗？
池野站在海水身边，说是思考也不算，只是那样盯着她头发微微颤动的卷。
张嘴闭嘴都是搞笑的话，要么就是刺头似的别扭，扯着大白嗓，谈不上什么动听。每次都很贪吃，把他宿舍里的死气沉沉吞吃入肚，只留下吵吵闹闹的鲜活，把自己的话也往外勾。
这么一个，大个子的，小姑娘。
直到池野换个脚的动作带动了水果袋子，哗啦一声，便见女生猛地从那沙发上站起身来，条件反射似的恢复成先前运行魔力的姿势，活像个硬邦邦的木桩子。
对池野出现在自己身边这件事，海水不明所以，但也不敢胡乱猜测，怕惹了他不开心。她只敢偷偷瞥着男人，一边奇怪沙发上怎么多出来件衣服。
……她就知道！老王八蛋一个人住，果然邋里邋遢，衣服都不收好！
女生这样腹诽，全然忘记她自己的房间衣服还东一件西一件地乱飞，甚至开学带来的箱子底还有没掏出来的。
海水扁了扁嘴，装不下去样子了，今天也练了够久，索性驼着背犯起懒来：“池老师，我已经像那个耕地的老牛一样努力了，我感觉自己都快摸到那个融合的门槛了！真的，隐隐约约的……”
她讨好地堆起笑来：“所以，我那个宝贝戒指……做好了没呀？”
池野看着海水亮晶晶的眼睛，想起了很多她在这个房间里说过的话。
“你自己性格古怪，跟修习暗系魔法有什么关系？”
“明明喜欢这些空旷浩瀚的东西，也没让池老师的心眼变大些。”
“天底下哪里还有这样的老师，学生给他辛辛苦苦勤勤恳恳地修炼——结果他连个柠檬蛋挞也不给买，黄瓜薯片也不准备！就这样还想让学生给卖命呢，苍了天的，衣冠禽兽！”
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说了这么多话了。
见池野长久沉默着，不理自己，海水脸上的笑一点点褪去，变成了耷拉下来的失落。
她光顾着练习技巧了，根本没注意监工。池老牛迟迟不回她的话，该不会是他根本就没干活吧？
都怪她太轻敌了！池野说出来的话她也信，还真以为他能帮自己做这些……
池野正想着那些话，唇角微微上扬着，便听海水声音艰涩，直呼他的大名：“池野……为什么我都这么不高兴了，你还能那么高兴？”
不知是恼火还是失望，她低声说：“你不想做就还给我吧，我自己想办法。”
脸蛋鼓鼓的，比平时的脸盘子还圆一些，好像是真的生气了。
池野立刻变戏法似的，从身上掏出了装戒指的盒子来。
那动作快速而利落，像是急于证明什么似的，一点也不浪漫。
他说：“做好了。没有不想做，刚要给你看。”
池野把那盒子往空中扔了下，海水赶紧手忙脚乱地去接那戒指，捧着小盒，笑逐颜开：“哎呀，做完了怎么不说嘛……真的是，害我胡思乱想。谢谢池老师哦！”
池野阴阳怪气地：“……这会儿又成池老师了？不是池野，衣冠禽兽，老王八蛋？”
海水乍一睡醒，脑袋还有点懵，没反应过来池野问的是什么，只是满心欢喜地捧着戒指把玩。
她把茶几上的一块蛋糕放进戒指里去，又猛地从里面拿出来，反复试验着空间魔法道具的相性，贼头贼脑，像只大老鼠。
池野没意识到自己在笑，又在瞥见海水蓝黑的发色时凝固了表情。
海家特有的发色。
再不受宠、举止大剌，她也是长赢海家的女儿。一个刚成年的贵族姑娘，天赋异禀，未来的前路可以说无限光明，偏偏又这样不谙世事、未经风浪。
——他这样烂肉堆里长出来的腐泥，也能指染莲花池里率真的瓣蕊么？
海水还咧着嘴傻乐呢，便觉得自己周身一冷，瞬间移动到了玄关口。面前“砰”地一声，直接被池野用魔力卷着连人带着戒指扫地出门。
男人的声音隔着门有些朦胧，尾音飘忽：“回去自己加强吧，练的这么差，脸皮又这么厚。年级评级赛以后再来，到时要是还没稳住初级学徒的基础，我就让某人有暗系魔力的消息立刻登上《芝士报》。听明白没？”
罗里吧嗦的……没听明白！烦死了！
不用来这儿训练当然好了。明明是拿到戒指只想赶紧回去的，可不知为什么，海水心里感觉有点委屈。
那就比完赛再来呗，说那么多威胁的话干什么？显得他池老师很威风是吗？
沙发上的外套居然也被一并带了出来，肯定是自己眼疾手快，还没过脑子想呢就拽出来了，正好这会儿外面也冷。
她还就不还了！
海水恶狠狠地裹紧了老王八蛋外套，蹬着她的平衡车，风风火火地离开。
池野目送着女孩，眼见她变成一抹光点，一颗星辰，一粒砂，一点痣，而自己归于黑暗。
月色初现，男人的身影被拉成一片崎岖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