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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润泽不过是打算靠近些问话，见面前这女仙似乎有些畏惧自己，只得在其几步外就停下了脚步。
他不善与人攀谈，以拳抵唇轻咳一声，问候道：“乖龙莽撞，仙子可曾受伤？”
嗯？不是来算账的？
席卿卿反应过来，恍悟自己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她尴尬地将手放下，理了理衣衫，“无碍无碍，我与乖龙不过是闹着玩儿呢。”
“……玩儿？”
恕他不太能理解，将自己置于这般狼狈的境地，真的好玩儿吗？
而且乖龙看起来伤得不轻。
席卿卿眼神乱飘，喉间一时间只能发出无意义的语气词。
“卿卿仙子！”
席卿卿听到木潼来自远处的呼喊声，正好对着这位仙君也有些编不下去了，遂循着声音往下看去。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才知自己与地面之间竟然差了有数十米。
方才为了躲避乖龙，她几乎是能往哪去就往哪儿去，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位于何处。
如今一切尘埃落定，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站在一颗参天大树顶端的枝丫上，还是最细最弱不禁风的那种。
……
有点晕乎。
好像全身都要卸力了。
脑中这两句刚刚浮现出来，席卿卿只感觉气力散去，眼前一阵恍惚，下一秒身体便不由自主地向地面跌落而去。
木潼站在树下遥见这幅场景，惊出一身冷汗，瞬间化为原身，欲要承托起对方迅速下坠的身体。
只是未及席卿卿触碰到扶桑木分毫，她的身体已经被人拦腰搂住。
青白在空中交织在一起，最后如鸿羽般飘然落在了地面。
木潼见润泽仙君出手相救，松了口气，变回人身。
他快步跑到二人身边，担忧道：“卿卿仙子，你还好吗？”
“唔……没事。”
席卿卿感觉自己周身仿佛萦绕着什么安神的香气，晕乎的感觉瞬间减轻不少。
她抬手揉了揉脑袋，等到视野清晰了，才发现余光处皆是白净如雪的衣料。
席卿卿眨了眨眼，这才算是反应过来自己正以一种非常娇弱的姿态靠着人家肩膀。
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自己腰上的力量，席卿卿气息一乱，连忙站直了身体往后退了一步。
“咳——”
活了这么多年，与异性之间最亲密的接触不过是握手的席卿卿双手一时不知该往哪儿摆，最后干脆屈膝行了个礼，将手掩到了垂落的袖纱之下，“多谢仙君搭救了。”
“举手之劳。”
其实他救席卿卿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不希望她受伤。
乖龙刚与她有了纠缠，若是被有心之人告发，席卿卿又刚巧有伤在身，后果会很严重。
他见席卿卿脸色苍白，额间泛着一层薄薄的虚汗，试探问道：“我看仙子这般症状，难不成是受了内伤？”
……当然不是，只是恐高罢了。
但她不能让这么多人知道自己的弱点。
席卿卿抿唇将自己逼出了几丝血色后，提笑掩饰道：“仙君多虑了，不过是刚巧身体有些不适罢了。”
润泽仔细打量着这与自己仅有两面之缘的女仙，她的身体还在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
上次是灵力溃散，这次又是身体不适。
真当是……满口胡诌。
罢了，她若不愿意承认，自己追问也无意义。
“那既然——”
“润泽阿叔！”乌白这小家伙不知又从哪里冒了出来，打断了润泽想要说的话。
席卿卿看着他那肉呼呼的手拽着对方的衣摆，几乎要将人下扯得倾斜过去，忽然觉得这个场景分外眼熟。
自己第一次与乌白见面的时候，他好像也是这么扯着自己。
还有……
怎么又是阿叔？？
席卿卿虽然也不希望自己年纪轻轻被叫阿姨，但是润泽和桑珏都被乌白称作阿叔，难不成自己看起来竟然比他们二人小了整一辈？
“润泽阿叔，卿卿姐姐说今晚要办篝火大会！你也来嘛！”
润泽摇了摇头，嘴角勾起并不明显的弧度。
他曲起指骨刮上乌白玲珑小巧的鼻尖，语气间不自觉少了几分疏离。“你这鬼灵精，是想让乖龙留下来和你一起玩吧？”
乌白被对方戳破小心思，也不羞赧，嘻嘻一笑，非常自然且幅度极大地点了点头。
润泽回首看了眼此时已经镇定下来，乖乖伏在自己身后的乖龙，轻叹一声，温和而又坚定地拒绝道：“今日不行，本君得带它回去疗伤。”
“啊——”乌白失落地垂下了手。
席卿卿听润泽这么说，偷觑了一眼正在低头舔舐伤口的乖龙。
只见它银白的身子上布了许多泛着幽蓝的伤痕，颈部连接背脊处布着鳞片的地方，其中几枚甚至有些松动的迹象。
应当都是刚才追自己时冲撞在障碍物上所落下的。
看来这次是与它闹得厉害了些……
思及此，向来睚眦必报的席卿卿心底不免升起了些许负罪感。
之前她被折腾得不轻虽是事实，但至少没受外伤。
不过她着实没想到，这乖龙气性这般大。
润泽给乖龙布了临时镇痛的仙术，待金光止住了流血的伤口，他才再度看向席卿卿。
他无意与润泽仙府之外的人过甚交往，自然也不会多事去询问对方名讳。
只是看到对方害怕后紧接着又是愧疚，为了避免今日这种情况再次发生，他难得多话提醒道：“乖龙性情顽劣，难免会伤及无辜。以后若是无事，仙子还是不要招惹为好。”
在席卿卿听来，这多少有些警告的意思在里面了。
不过就算是润泽不提醒，席卿卿日后也不想再见到这难缠的家伙了，否则怕是每每遇见，都会心有余悸。
于是她点头爽快答应道：“仙君放心，以后我定离您的坐骑远远的。”
乖龙位于后方听到，伤口都不舔了。
它这么听着，怎么感觉自己这是被嫌弃了？
明明是它见其生厌好不好！
乖龙气哼哼地将头甩到了另一边去，不想再看见那女人哪怕是一根头发丝。
润泽听到了保证，轻点了下头。
他扫了眼周围，树木倒的倒，折的折，可谓一片狼藉。
无论孰对孰错，能闹出此番动静的只能是自家坐骑。
润泽问：“这里，可要本君帮你清理一番？”
席卿卿连忙摆手，“不必不必，小仙自己便可收拾，就不劳烦仙君耗费灵力了。”
一会儿如果木头全没了，岂不是白白折腾了一场。
润泽见对方回绝得这般肯定，神色一顿，再次点了下头。
他拂袖背手，御风去到乖龙的背上，“那本君便带着乖龙先回了，此番多有叨扰，烦请见谅。”
“客气客气，仙君慢走。”
润泽侧坐在乖龙背上，最后张望了一眼那急忙送客的女仙。
一阵狂风掀起，连人带龙渐渐远去。
席卿卿见一人一兽消失在天际，这才放松了身体，手撑着一旁的树干缓了口气。
过了没一会儿，乌白怀中抱着几根刚拾起来的木头跑到席卿卿面前，邀功请赏似的道：“看！木头！”
“是是是，有木头了。”席卿卿单手解开了腰间的乾坤袋，“放到里边去吧。”
这小家伙，是当真一点没意识到方才都发生了些什么啊？
他卿卿姐姐的小命差点因为他一句话命丧黄泉了耶？
……
当然，主要原因还是怪她自己以卵击石，自讨苦吃。
席卿卿扁了扁嘴。
早知道就不找那乖龙算账了。
不过经过这一遭，席卿卿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身在仙界，除了练习仙术和提升灵力，这个恐高自己怕是也得尝试克服。
以往只在童管司内走动，即使是御风也不过离地几尺，她便一直刻意忽视了这致命的弱点。
方才忽地去了那么高的地方，真是险些要了她的小命。
要不是……
席卿卿的手从乾坤袋上移开，摸向腰间留存着对方手掌触感的地方。
要不是那位仙君施以援手，即使是自己掉在了木潼的树冠上有了缓冲，这次怕也难免要伤到筋骨。
想到这，席卿卿脸上忽然有些烧得慌。
自己让他那座下仙骑受伤至此，对方竟然还能放下介怀，以德报怨。
真真是世上还是好人多。
木潼见席卿卿脸上一会儿白一会儿红的，还以为她这是身体不适的症状，语气担忧道：“卿卿仙子可要我送你回去寝舍歇息？”
席卿卿听出对方关切，摆了摆手，“无碍，我就在此地休息片刻便好。”
想到慌乱间看到的那片几乎是瞬间展开的苍绿，席卿卿扭头看向一旁的木潼，弯起眉眼真诚道：“方才多谢你了。”
木潼忙低垂着眉眼摇了摇头，声音轻了些许，“木潼也没能帮上忙，掌司不必客气。”
席卿卿见他又是如此谨小慎微的样子，心里不禁想要叹气。
罢了，既然担任此间掌司已成定局，那在其职某其位，这木潼的心结她就试着解解看。
趁着乌白又去捡散落在地的粗枝，席卿卿将手从树干上放下，身体勉力站直。
她作长辈状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语气尽量亲和地命令道：“木潼，你抬起眼睛看着我说话。”
少年的眼睫在席卿卿话音落下的那刻颤了一下，随之缓缓抬起。
席卿卿其实第一次见面时就想说，这双眼眸生得真漂亮，仿佛倒映着宽阔无际的山林。
如果木潼自己愿意的话，这双墨绿色的眼眸应当生意盎然，可惜现实相反，那里面总是藏着小心和防备。
“卿卿仙子是有什么话要交代给木潼吗？”
“交代嘛……谈不上。”席卿卿摇了摇头，将手收回，“就是想和你聊聊天。”
“聊天？”木潼觉得有些受宠若惊，“和我吗？”
“嗯哼。”席卿卿神色自然，“怎么？我想和你聊天难不成是什么很奇怪的事情？”
“……不是。”只是之前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
“那卿卿仙子想与我聊什么？”
“聊聊该如何当一个仙童。”
木潼：“？”
席卿卿手中化出幻像，上边是一盏流转着七彩光芒的琉璃灯。
她指着手中之物，道：“你知道吗？这是我的原身。”
木潼面上浮现出讶异，“掌司竟是器灵？”
果然，就如同她所观察的那样，童管司内无人知晓她的原身是何物。
“是啊，无父无母，靠自己修炼化成仙身的器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