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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黛 第6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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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蛋。”她愤然骂上一句,手上的血匆忙擦在裙角,计划明日找月白影换身衣裳,再抓一只茶杯,胡乱漱了漱口,唇上的血也都蹭到手背上,这才慌慌张张迎来翻窗而入的苏长青。

他落进屋中,抬眼就瞧见柳黛装模作样,端着一杯凉透的茶,在指头上晃来晃去。

一见他,要明知故问,故作娇柔,拿腔拿调地开口,“怎的这样晚了,苏公子还能抽出空来翻我的窗,怎的你那彤妹妹没能将你留住不成?”

苏长青全党没听见,走到她近前来,取走她手中那只青瓷茶杯,“茶冷伤身。”

不经意触碰到她指尖,他眉头一皱,反手攥住她手背,“手怎么这样冷。”

柳黛立刻抽回手,两只手藏在桌子底下,撵着衣摆来回搓,想抓紧机会把剩下的血渍搓干净,以免苏长青起疑。

下面忙着“毁尸灭迹”,上头自是不肯闲着,“不去摸你那宝贝师妹,跑来摸我做什么?当心我一巴掌将你打得镶进墙里。”

她嘴上说得毒辣,苏长青却分毫不怕,更上前一步,将她右手从桌子底下拎出来,牢牢攥在掌心。

他坐在她身侧,沉着脸,仿佛要与她商谈江山社稷、天下大事,谁知道他一开口竟然是,“好大一股醋味……”

“醋?哪里来的醋?我赶回来还没来得及加餐呢………”她起先纳闷,苏长青怎么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话,没头没脑的让人摸不着边,未过多久自己便悟出来,右手与苏长青推拉两个回合,还是没能甩开他,因此恼羞成怒,“苏长青,你好厚的脸皮,我柳黛是什么人,用得着吃你的醋?你……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

“确是吃着醋,不是斯文醋,是要掀桌子打架的醋,是一个不小心就要摘了我脑袋的醋。”他笑,是冰河开融,春回冻土,南风带着潮气吹过她的脸,让人没来由的便要跟着他也笑起来。“不过这醋,也不是一般人吃得起的,得豁出性命、看破生死,或是连红尘都抛了才能承受。”

柳黛有些慌了,她挪了挪屁股,想逃,“你怎么……突然变得……话这么多……我还这有点儿不习惯…………”

“见你吃醋,我很欢喜。”

他握住她的手,慢慢送到唇边,温柔地亲了亲她手背,她只觉着自己身中剧毒,这毒从手背扩散,让她浑身上下都变得酥酥麻麻软了骨头。

他又说:“我娘说,其实我小时候话很多。”

柳黛眨巴眨巴眼睛,仿佛连舌头也软了,彻彻底底不听使唤,只“呜呜”的胡乱应上两声。

苏长青忽然嗅了嗅她指尖,蹙眉道:“好重的血腥味。”再仔细看,果然发现她指腹残余的血渍,“路上又遇着人了?”

“才没有。”柳黛慌忙把手收回来,还下意识地舔了舔嘴角,简直欲盖弥彰,“你走之后,我在李明珠身上翻了翻,没找着东西,反而沾了一手血。”

“你想在她身上找什么?”

柳黛信口胡诌,“她叫明珠,总得有个傍身的夜明珠吧。”

苏长青道:“不过是李庄主视她为掌上明珠罢了,你坐着,我去打盆水来。”

这就端着盆出去,过不多久又大摇大摆地端着盆回来,外头守夜的隐月教人一个都没察觉,柳黛看得痛心疾首,感慨自己当真是养了一群猪,可千万别指望他们。

苏长青将水盆放在桌上,牵着柳黛两只手,与自己的手一道放在水中擦洗。

温热的水,轻柔的动作,还有身后随时可以倚靠的怀抱,眼下的一切美好的仿佛一场幻梦。

他就在她身边,一面替她洗手,一面柔声说:“我已暂时将彤儿安顿在一处农家院,明日我便要启程送她回去,你身上的伤看着虽是无碍,但到底是伤了根本,不好东奔西跑,以免伤重而不知,你且等我十日,等我送完彤儿再折返回来,与你一道去李神医处,让他给你好生疗养一段时日……”

“我不去。”柳黛拒绝得干干脆脆,更收回手来,湿哒哒的两只手往苏长青身上一擦,转过背就坐到床边去。

苏长青长叹一声,取门边一块干布巾来擦干手,又掸了掸身上被柳黛沾湿的地方,继而走到她身旁,“要如何才能听我的话?”

柳黛心里念叨着,无论如何也不能听你的话。

然而她一扬头,笑嘻嘻逗弄他,“这个好办,你答应与我洞房,我便答应你去见李子池,怎么样?这个买卖很划算吧?”

她原想着,他听完就该脸红、心跳、怪她不知廉耻,更要教育她千万记住女儿家的矜持操守。

不料他说:“好。”

“什么?”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好。”苏长青面不改色,郑重其事,“只要你信守诺言,与我一道去看大夫。”

“你竟然……答应了?”

风水轮流转,这回轮到她目瞪口呆,追悔莫及。

第92章 南疆之主15 “你从来都是最要紧的。……

92 南疆之主 15

他两人互相之间你看我, 我看你,半支蜡烛越烧越黯,窗外白头翁的叫声也越发娇嫩, 气氛正当好,暧昧得不多不少。

柳黛忍不住舔了舔下嘴唇,视线却落在苏长青薄而淡的唇上, 上一回吻他嘴角还是在荒凉冷僻的雁门城,她百般调戏, 他故作矜持,一来一回, 千般拉扯,最终仍是点到即止。

难道就在今日把大事做成, 生米煮成熟饭,从此没有回头路?

她脑子里牵着一根弦, 正随着她的胡思异想一会儿被拉到东头,一会儿又被拉到西头, 来来回回没个决断。

再看苏长青,他仍旧一副波澜不惊面孔,端的是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气度, 惹得柳黛都要羡慕起他这类木头人,关键时刻装腔作势好似浑然天成, 任谁火眼金睛也瞧不出破绽。

其实他胸膛里,一颗心扑通扑通疯跳,耳根子都要被心跳声震麻。

“行!”柳黛猛地起身, 撸起袖子,大喊一声,“洞房就洞房!谁怕谁!”

一个转身把苏长青摁在床上, 而她两眼放光,生生一只饿了三年的母老虎,迫不及待张开大口,一顿饕餮。

苏长青慌了,“你……你这是做什么?”

她顺势跳上来,跨坐在他大腿上,当他明知故问,“洞房呀,方才不是你说的么?”

“我只说好。”

“那不就是要洞房?”

“是……也可以不是…………”他默默低下头,简直羞愤与死。

柳黛两只手扒住他肩膀,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凑得太紧,她能清晰地看见苏长青鼻尖一颗棕色小痣,呆呆长在面部正中央,显得这人傻不溜丢,“那到底是是,还是不是呀?嗯?长青哥哥?”

这一声“长青哥哥”喊出口,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苏长青的身子猛地绷紧,胸膛也要往后退,还没来得及后仰就被她一把抓回来,凶巴巴说道:“逗我玩儿呢?”

苏长青避开她的眼,“不……不是……”

“那是什么?”

“…………”

“不说我又去杀人去,这回径直上九华山,把郑云涛砍成一截一截的。”

“不会。”

“什么?”

“没听清就算了。”苏长青一张俊脸红的要滴血,狠不能当即甩开柳黛跳出窗去。

他要起身逃跑,无奈又被柳黛摁了回去,他紧咬下唇不肯再开口,柳黛望着他窃窃地笑,一对圆溜溜的眼珠子转过来又转过去,把他当个新鲜玩意儿似的观赏。

苏长青忍不住,垂着眼皮问:“你笑什么?”

“你脸好红哦。”柳黛伸出食指,在他红通通的脸颊上轻轻一碰,顿时就跟烧着了一般收回手,“好烫,长青,你脸皮热得能烧饭了。”

“胡说,我……我不过是…………不过是觉着屋子里有些闷罢了……你……你……”

“我怎么?”

原来是她趁他不备,在他脸上轻轻啄上一口。

少女柔软的嘴唇擦过他炙热的皮肤,带来一丝难得的凉意。

苏长青被施了法,钉在原处,一动也不能动。

柳黛一咬下嘴唇,正儿八经地说:“洞房都是从亲嘴儿开始的。”

“你怎知道?”

“我就是知道!”南疆教主的威严,不容挑衅。

“所以你……要不要先和我亲个嘴儿?”

“…………”

教主等不及,伸手就去捏苏长青下颌,气走八脉,运力于指,强行颁正他的脸,“到底要不要啊?”

苏长青被他捏住下颌,身子僵直,面染桃花,活脱脱一个受人欺负的小媳妇儿,等了许久,才仿佛不情不愿地哼出个鼻音来,“嗯。”

“嗯就是愿意?”她还不罢休,非得把他逼得跳脚才行。

苏长青答:“嗯就是嗯。”

柳黛得意地笑,“谁说的?嗯就是愿意!”

这就坐直身体,挺直腰,撅起粉嘟嘟的小嘴要往苏长青唇上凑——

偏偏是这个时候,又一阵血气上翻,柳黛胸中一阵闷痛,眼看一口血就要涌出喉头,她强忍着,憋住这口气,生生将冲到喉头的血又压回腹里。

苏长青等了又等,没能等到预想当中的吻,睁眼却看见柳黛白着一张脸,皱紧眉头,似乎正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你怎么了?”

“我没事。”她侧过脸,站起身,一把推开他,“时候不早了,你再不走,你那小师妹可要等不及来找我要人了。”

“你哪里疼?”

“我好得很。”她背对他,尽力稳住身体形,右手扶住桌面,缓缓坐回长凳。

苏长青跨一步上前,伸手就要去探她的脉,柳黛现下浑身紧绷,他一动她便晓得他来路,反手将他手臂扣在桌面上,冷眼相待,“你想做什么?”

他见她面白如纸,眼底却红如血海,显然已近走火入魔之势,却还要拒他于千里之外,他心急如焚,无奈柳黛用了十成力,几乎要捏碎他右手手骨。

“阿黛!你的伤不能再拖下去,现在就走,与我一道去找李子池。”

“现在就走?”柳黛嘴角挂一抹嘲讽的笑,反问道,“现在就走,你那亲亲小师妹可怎么办?”

苏长青道:“事有轻重缓急,师妹定能理解我今日决断。”

“我看她恨不能将我千刀万剐。”

“不管她。”他尝试抽了抽手腕,发觉柳黛的力道已有减弱,“我带你走。”

“你带我走?”

“是。”

他答得坚定,而她听完,不过哂然一笑,“天地之大,我呀,去哪都是个死。”

“我会护着你,天南地北,总有安身之处。”

“可是我不愿意。”柳黛索性松开他手腕,长吸一口气,总算缓了过来,“我生来就是要撞破这天和地,烧尽这虚伪人间的,教我隐姓埋名归隐山林,那不如现在就杀了我。”

又不等苏长青回答,她自摆一摆手,撑起身子走到窗边,“你走吧,道不同不相为谋,今日便不与你洞房了,明日、后日,也不与你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