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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根红线引发的惨案 第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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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长乐 长乐不乐,烨者不烨。

红线一愣, 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你……你、你、你你你……”红线一手撑在地上,一手伸直指着他,面上惊恐。

随后, 她仿佛想起来什么, 赶忙收回手捂住嘴。

她身上有隔音术的!

“烨者,火盛、明亮……”他话音落进尘埃里, 渐渐无声。

而随着他眼中的光亮淡去, 红线面上的惊恐终于消失,她摆手在他眼前小心晃了晃,见他没有动作,她的胆子便再一次壮了起来,拍拍手起身,拍落裙上沾染的灰尘,重新蹲下身抱膝看他。

小瞎子额头上依旧滚着汗,他眼睫垂下, 细密的长睫在他眼下落了一层灰影……

几日后, 小瞎子再被放出来,林和泽却突然一改以往的暴脾气,将眼神递向一旁的下属,下属从手边的麻袋里拎出一个小家伙, 丢到小瞎子跟前。

小瞎子耳尖动了动,他清楚地听到脚边地上, 有东西在翻滚挣扎。

——是一个人。

林和泽开口命他好好看着她,不要让她离开银月教。

小家伙双手被缚背在身后, 脚踝上被一根粗麻绳捆住,双眼蒙着一条黑布,就连嘴里都被碎布死死堵住。但她还是在地上狠命地扑腾翻滚, 极力挣扎。

——一个女孩,看起来才不过七八岁。

林和泽道:“你体质特殊,莫伤及她,将她看紧便可。”

小瞎子面无表情,转身准备离开这里。林和泽见状头疼,转而威胁道:“你该知道你违抗不了本教,本教要你生便生,要你死便死,本教让你看住一个人,你只能照办!”

小瞎子脚下顿了顿,但随后不久,他再度抬步离开这里。

林和泽见状示意下属,下属立马上前将少女手脚上的绳索解开。而女孩一得到自由,便立刻跳起来摘下眼罩扯下嘴里的碎布,朝上座的林和泽连声狠“呸”了两道,随即立马转身往外跑。

林和泽见状并未动作,他只望着门外愈发远的女孩背影,叹气一声。

女孩从这里跑走后,立马运轻功往外飞,她蹩脚的轻功让她一路踩砖踏瓦,好一会儿才飞到银月教的边界,而就在她即将翻过最后一个墙头飞出银月教时,忽而眼前一花,一道黑影迅速从侧方而来,利落一身立于墙头之上。

女孩吓得大喊“快闪开”,可没想到前方墙头那黑衣少年纹丝不动,不仅没闪开,还特地转过头将一双乌黑的眼睛睇向她。甚至就在她迅速飞驰接近之时,他还波澜不惊地抬起腿对着她。

“砰”的一声,她猛撞向少年的脚底,重重砸落下去,周边地上的灰尘被砸得飞溅而起,疼得她仿佛五脏都移了位!

“咳——咳咳……”女孩皱着眉头摆手扇开面前的飞灰,站起身抬头看向墙上,气急败坏地指着墙头的少年,“你!你是不是有病?!”

小瞎子一言不发,冷冷站在墙头。

林长乐见他没反应,猛“呸”了他两声,决定不跟傻子计较,瞥眼找到另一边墙头,撩起裙摆便哼哧哼哧往上爬。然而半晌过后,她好不容易爬上墙头,眼前居然再一次晃过黑影,方才那少年又一次鬼影似的站在了她上面这处墙头之上。

“妈的!”林长乐终于暴躁,开骂,“你这个傻子是不是脑子有病!这么多墙头你偏偏跟我抢!!”

小瞎子毫无反应。

林长乐暴跳如雷,她两只小手正扒着墙头,两脚踩着砖缝,被小瞎子此番搞得寸进不得。

“滚!你妈的滚远点!本姑娘可没功夫陪你这傻子玩!本姑娘有大事要办!”

小瞎子微侧身,抬起脚,往下压。

“欸!欸欸欸!”林长乐吓得头往回缩,大喊“傻子”,大骂小瞎子“邪教弟子”,但还是没吓退小瞎子的脚,她愈往下缩,扒在墙头的两只手受力便愈发大,于是没过多久,她手中一滑,便“砰”的一声,再次滚落墙头。

听到底下“嗷”的一阵疼呼,小瞎子淡定收回腿。

林长乐一张小脸疼得拧成了麻花,她揉着屁股爬起来,往墙头上瞪:“你她妈的脑子有病吗?!老子要出去!快给老子闪开!”

小瞎子无动于衷。

林长乐骂骂咧咧运起轻功往外闯,却无一不是被小瞎子再踢回墙内。到最后她挣扎得累了,飞不动爬不动了,一身衣裙摔得灰扑扑、脏兮兮的,一张小脸鼻青脸肿,终于成“大”字形一下子仰躺在地上,小嘴叭叭叭尽是一些骂人的话。

——全是小瞎子从未听过的词。

小瞎子不理解,便不回应,不动弹,守在墙上,岿然不动。

很久后天色暗下,林长乐骂也骂累了,哼唧两声歪着脑袋睡了过去,小瞎子依旧守在墙头。

渐渐,月华慢慢爬上墙面,墙底下终于有了细微响动,隐在暗处的暗卫轻声掠过来,轻手将墙下的女孩抱起,回身往教内掠去。而待他们走后,小瞎子才脚下轻点,离开这里。

往后几天,林长乐反复逃跑反复被小瞎子阻挡,想方设法都突破不了小瞎子的防线,如此反复折腾,每回都气呼呼跑走。直到某天,她忽然变了态度,一路小跑跑到小瞎子面前,扭扭捏捏道:“听她们说,你也死了娘是吗?”

她小心窥着眼前面冷的黑衣少年:“我也是。”

她尽力不触及他伤心事:“既然同病相怜,那不若我们俩便相互照应吧,那天屋里的话我都听到了,你受制于他必须拦着我,我不怪你,但若是你悄悄放我走,那便更好啦!”

闻言,小瞎子转身要走,林长乐忙拦住他,然而被他侧身躲过。

“好啦好啦,我打不过你。”林长乐道,“我不跑了,不跑了,咱俩在这坏人窝互相照应,今后我是姐姐,你是弟弟,姐姐不跑,弟弟便就要听姐姐的话,不能老踢姐姐!”

说罢,林长乐踮起脚,想摸小瞎子的头,彰显自己身为姐姐的体贴,但没想到还没接触到他身体,又被他错身躲开。

如此,满口脏话的林长乐就这样忽然收敛了,放下了逃离银月教的想法,尽心尽力充当起小瞎子“姐姐”这一角色,并且当真细细关注他的情绪和日常。

可没想到,这段日子还没持续多久,林长乐便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传闻,说她娘是被林和泽害死的,同时得知小瞎子的娘也是被林和泽害死的,一下子怒气冲上脑海,不由分说闯门冲到了林和泽面前,从袖管掏出一柄匕首要砍他。

林和泽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一掌将她扇出屋。

她趴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一下一下把手中匕首狠狠插入土地,咆哮,嘶吼,痛不欲生。

好半晌,她注意到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小瞎子,转而哭着爬着到他跟前说:“你娘也是被他害死的!我娘也是!你武功那么高,一定能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帮我杀了他!”

林长乐一张脸糊满了泪水,她望着面前比她高了有一个头的少年,见他无动于衷,迫切地抹了抹眼泪,抬手往后面那个屋子指:“他,这邪教的教主!杀了他!他丧尽天良,坏事干尽,快帮我杀了他!”

“杀他?”小瞎子低头,终于开口,面上却不解。

“对!”林长乐急切道,“他杀了我们的娘,我们要杀了他!”

林长乐一双泪眼极力睁大,她想抓住他衣衫摇他,求他快点去杀了那个坏蛋,可他总是在她的手即将触及他身体前往后退一步,不让她碰到。

小瞎子面上平静,告诉她:“杀不了。”

他能清楚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胸腔深处,那颗心脏里面,有一只虫正待在那,当林和泽暴怒的时候,它就会跑出来撕咬他内脏,当林和泽放过他的时候,它就又乖乖回回到心脏里沉眠。而只要有它在,他就无法对林和泽做什么。

小瞎子这句话一出,林长乐面上的神情一瞬间破碎。她仰天长笑,眼中的热度一点一点冷下,她一步步后退,崩溃地指着自己眼前的少年,骂道:“你瞎!你不仅瞎,还傻!你认贼作父!他杀你母亲,你却听他命令,你是我见过天底下最荒唐的人!”

“我恨你!”她嘴边一口热气扑出,“药人!药人对他那般重要!你在他心里那般重要!”

她眼泪从眼眶里溢出,鼻音浓重:“你在他心里竟那般重要!比我和娘亲还重要!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小瞎子蠕动唇瓣,半晌,还是回归沉寂,他面上平静,无波无澜。

林长乐大笑,边笑,边疯癫地跑走了,独留小瞎子站在原地良久。

在经历过这段不长不短的事情后,小瞎子的生活再次恢复以往,死水般沉寂。

林和泽依旧限制林长乐行动,林长乐无法离开银月教,慢慢融入这里,她变得不像她,变得跟谁都能相谈甚欢,却只同小瞎子形同陌路,甚至偶尔擦身而过,她都不再有只言片语。

渐渐,林和泽无需顾虑林长乐,腾出手训练小瞎子,他见他日日一身干净着实不爽,便提着他前往黑道地界一个有名的恶人谷,然后将他丢入谷中,让人守在上面等着他。

终于,一年后他从谷底一路厮杀而出,谷口处血腥气弥漫,在这暗色的背景下,他那黑衣滴血——十岁的小瞎子,周身的气息再一次变了。

林和泽望着他一身血煞之气,尤为满意。

第60章 习惯 他不该如此。

红线是清楚地旁观了他这一整年的, 她理解他的苦痛和艰难,理解他刀锋所向,但她依旧不明白, 只是一年, 只是这担惊受怕、提心吊胆的一年,居然令曾经那般无邪的孩子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她觉得他不该如此, 如果他是少君、他是太子言烨, 他不该如此。

可现实从来就不是按照红线的意愿往后走的,小瞎子亦不是。

今天是离开恶人谷的第十夜,小瞎子仍未适应外面的安宁,他身着窄袖黑衣侧躺在床上,腿弯处微曲,双手抱臂。

这是一个极度自卫的睡姿,红线看了他一年,他一年都如此姿势, 谷底危机四伏, 他周围时时潜伏着危险,他从未有过一刻松懈的时候。

而今他回到地面上,虽睡在床上,但可能由于被子盖在身上会影响行动, 他自始自终都未动被褥一分。那一床的被褥整齐地叠在床内侧,未发挥出它半点作用。

可现下凡间入秋, 天气转凉,仅靠一身衣裳, 怕耐不住寒凉。

红线叹息一声,拾步上前,手撑着床沿, 躬下身子越过小瞎子,去抽床里侧的被子。然而动作间带动风,她眼前黑影一晃,少年的手便准确抓握住她手腕。

他手中劲力极大,仿佛能捏碎她腕骨。

室内静悄悄的,而红线并未诧异,她只是依旧僵持着此时的动作不动,静静等待。

终于,少年手中的力度渐渐松散,他收回手,重新抱臂安睡,全程莫说移动,他双眼都不曾张开过半分。

红线见怪不怪,平静地拉过被子,为他盖上。

少年的呼吸再次恢复平缓。

这是第几次了?红线记不清了。好似自从他愈发敏感、时常绷紧神经禁戒起周遭时,她的举动在他眼下便也就再藏不住了。

最开始的时候,是他在谷底被人逼入绝境,第一次将刀尖刺入他人身体的时候,她被满眼的血红惊吓住了,一时没站稳,踩响了脚边的石子。片刻间她眼前一晃,少年一身是血地出现在她身前。

好在她术法捏得够快,并未被他抓住。但是而后一年,朝夕相处中,她总有松懈的时候,最终还是被他发现。

他当时没有说什么,面上也并未惊诧,只捏着手里虚无的一只手腕片刻,便松开,甚至都没有问她是谁。

她也没有说什么,抬头望时,天边雷云并未聚集,她担惊受怕的源头不在,她便没有后顾之忧,安心当他身旁的一个隐形人便可。

他们在如此境况下愈发熟悉,熟悉到他再不用睁眼,便知晓是她,松手放开她。

翌日,林和泽为检验成果,安排比武演练,从教中不同资历的弟子中皆挑了几个,同小瞎子比试。毫无意外,他们都不是小瞎子的对手,连近身都做不到就被小瞎子一一打趴下。

可谁都没想到,林和泽的目的其实不止于此,他在小瞎子的刀尖即将挑飞最后一名弟子时,忽而传声于他道:“杀了他!”

随即,小瞎子身体里沉睡了一整年的蛊虫苏醒,随血液迅速流入经脉,啃噬他五脏。小瞎子的身体因此一滞,刀锋未改,猝不及防刺入身前那名弟子的身体。

“噗呲”一声,刀身入体,血溅当场,惊诧了演武台下一众弟子。

林和泽大喜,小瞎子身体里的蛊虫因此停止撕咬,随血液回退。

“好!好!好!以一敌多面不改色,不愧是我银月教的弟子!”

弟子?

药人罢了。

随着林和泽的朗声大笑,演武台下同样响起高呼、夸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