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红线引发的惨案 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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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线疑惑:“究竟是什么事?”
那仙平复好自己:“这不是少君前几日回来,并未封神,也并未有动情之兆么,帝后无奈,便借由少君还未历完升神劫之由,命司命连夜赶出了少君第二世的命格。”
红线:“所以……”
那仙:“所以他这是要去黄泉轮回井投胎。”
所以,帝后暂时还不会来月老府讨要姻缘绳,给言烨绑上!
红线心中一阵窃喜,由感自己仍还活着实属不易,然后心中苦楚泛出,她竟还有些泫然欲泣之状。
那仙瞧红线模样,吃惊道:“少君投胎,你哭什么?莫不是见少君升神之心甚坚,有感而发?”
碍于男女有别,他也不好伸手拍拍红线作为安抚,便又道:“莫要这般形容,若真感触甚深,不若拉上你家府上仙君随往,一同去黄泉瞻仰少君之容吧。”
听罢,红线霎时反应过来。
月老好长时日都没去黄泉了,他整日脾性不定,古里古怪待在府中,叫她这段日子连躲个懒歇息一下都不成,委实累惨了她。
恰好今日言烨下黄泉投生,届时冥界鬼门必然大开,一殿的那秦广王,必然也不好意思当众关门,只为赶月下老头出去。
是以,此刻不正是踹走月老的最好时机么?!
思罢,红线心情骤然一亮,连声同那仙道谢,然后匆匆赶回府中,一把拉起榻上昏昏欲睡的月老,捏诀要走。
红线风风火火之状,叫那仙着实怔了半晌,好半会儿才回过神来,愣愣出声:“而今这年头,年轻的这辈小仙,性子倒是愈发急了。”
他眨了眨眼,又摇了摇头,望回天门那里,奇怪地嘟囔道:“说来也奇怪,上回少君下去倒是平静得很,这回怎会这般阵仗?此状浩荡,倒像是生怕什么人看不见一般。”
说完,他又叹了声“当是年少”,便摇头晃脑捻须离去。
不多时,红线同月老下至黄泉。
鬼气森森,来往魂鬼通体幽幽。
一到忘川河边,月老便撇下她,径自往望乡台孟婆那里去,张口便唤“醒梦”,竟是半点都不管红线了。
红线撇撇嘴,也不管月老同正熬汤的孟婆醒梦,只候在原地,暗暗窥向正端着一碗汤,立在三生石前不言不语的少君言烨。
他仙袍广袖,端的是一副雅正仙君形容。然其面色沉下,眸光晦暗,正怔怔立在石前,也不知从三生石里瞧见了什么。
红线看不见,便也就不得而知。但想来,也不过是太子言烨成年前九年中的一段事罢了。相较于他后来登基为帝,必然是那九年过得最为苦楚、最为难熬。
正想着,这时有鬼差正押送一列魂鬼而来,恰走到言烨身旁不远。鬼声哀嚎呜咽,其中有一名鬼恰见到言烨,似是一震,而后走出来,缓步走到言烨跟前:“九弟。”
众鬼差被他惊得不轻:“什么九弟!这是天族尊神,才不是你什么九弟,你只需好生投胎便可,莫要妄自攀附!”
将那鬼训罢,鬼差转身同言烨连忙躬身讨饶:“少君见谅,凡间魂鬼不懂礼数,扰了少君。”
言烨回神,看向身前之鬼和鬼差,道了句“无妨”,便向那鬼道了一声“大皇兄”。
而后那鬼便又惊又喜上前同言烨叙旧。
红线藏在后面听墙角。
原来这鬼是言钰。原来她走后,东宫又发生些不小的波折。原来最终,太子言烨登基为帝后一天,便力排众议,一朝禅位给了言钰。
可,当年皇后同林相,不是满腹计量、就盼望着言烨登基,而后坐稳帝位吗?
怎么禅了位?
然而言烨只是一直静静听着,并未打断言钰的话,红线也就无从得知言烨的想法,便只能默默站在后面,胡乱猜测。
半晌,言钰一腔乡情抒完,便由着鬼差带往望乡台饮汤,投入轮回井。而后,言烨持碗贴唇,一干饮下汤水,也径自前往轮回井。
便是这时,他正要投入轮回井,却倏忽回首,破开河水面上层层雾霭向她望来,恰与她对视。
红线呼吸一滞,可不待红线再次软了腿,便见言烨淡淡同她对视了片刻后,回身化作灵光往轮回井中投去。
红线被他这副神色望得蒙圈,整个人怔住,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忘川河面无风起波,一圈一圈涟漪漾过来,湿了红线的鞋,浓郁的怨气叫红线深感不适,便是这时,一阵古怪的感觉袭来,她倏尔回神,后退几步。
“哟~那是你情郎?”
伴着一道轻幽之声,一双冰凉的双臂忽而从身后攀上,绕上她脖颈。红线感到脖间阴气阵阵,便立时矮身躲开,退到远处,难耐地用袖口狠狠抹了抹脖子,斥道:“什么人!”
抬眼间,一名黑裙女子正飘在空中,外罩薄纱细密,整个人幽幽然然却不似魂鬼。她不管红线眼里的戒备,挑眼掠过轮回井后,又轻佻望回红线,自顾自说道:“你不同他一起去吗?他那下一生,可是极为悲惨呐……”
第29章 灭满门 “若你是死人,我劝你莫去,若……
“忘川。”远远一道声音喊来, 黑裙女子闻声回首,望向望乡台上黑纱覆面正熬汤的孟婆。孟婆眼角微垂冲红线笑了笑,便同那女子道:“天族仙子不似我们黄泉的魂鬼, 仔细莫惊了人家。”
女子不答, 只又望回红线,挑眼闲闲瞥她片刻, 倏忽一笑, 化作一阵黑雾散去。
“你方才说他下一生悲惨,为何悲惨?又如何悲惨?”红线心急之下伸手捞来一缕黑雾,却不想转瞬即逝,同忘川河面上的雾气混作一团,叫她分不清那女子是否还在。
只听孟婆绵柔温软的声音再次响起:“仙子一路下来必是渴累,不妨坐于棚下饮些酒水,歇息片刻吧。”
听罢,红线抬头望向望乡台下那处简易的酒棚, 恰见月老正抱着一壶酒半醉半醒说着胡话, 便问:“他怎么了?”
孟婆一笑:“新酿的桃灼,未握好计量,致酒劲大了些。”
如此,那老头一时半刻便醒不过来。
如此, 若她把握好分寸,早早去凡间寻到言烨瞧上一眼, 再早早回来,想必也不碍什么。
思清, 红线将孟婆同月老来回望了望,便上前道:“鬼君有礼。”
孟婆笑笑,颔首同红线回了个礼。
红线见之, 便佯装焦心继续说道:“我乃天宫月老府中的一名下仙,名红线……”说到这,她悬指往下方棚子里面昏睡的月老指了指,“诺,便就是他府中的。”
而后她面上佯装为难,看向孟婆:“府内仅我一名仙子,我家仙君……鬼君想必也知,我家仙君终日饮酒浑浑噩噩,整府活计全然我一人勉力维持。瞧现下这时辰,也不早了,想着府中所剩的那些活,我焦心难安,便想着、便想着尽快回去,快些拾缀完。”
说罢,再抬眼悄声打量孟婆面上神色。
只见孟婆弯了弯眼角同她点了点头,红线想了想,便又道:“我家仙君醉卧此处,于鬼君添了许多麻烦,红线便先同鬼君道个不是。”拱手弯身同孟婆施了个天族礼节,“红线仙力薄弱,此番回天,想也是带不动他,便劳烦鬼君后几日照料则个,待红线忙完回来,必会好好谢过鬼君。”
这样一番弯弯绕绕说下来,绕是冷面掌刑的天枢,也该软声答应了吧。红线心里这样想着。
不曾想,孟婆听罢,垂眼看回锅里,手掌一柄大勺,来回翻搅,声音不咸不淡却仿似含上了几许笑意:“既然仙子如此不便,那不若我派几只小鬼跟着,同仙子一路,将月老搀回天宫吧。”
红线一听急了:“别!”
老头酒醒还是个未知数呢,若是在黄泉醒来,指不定缠烦孟婆之时,顺手再呷几口酒,就又醉过去。而若是在天宫醒来,届时遍寻全府见不到她人影,必是会借着醉意,闹得全天宫不得安宁,进而若是再扯出她多次私下凡间、插足少君命格等一系列事情,那叫她该如何是好?
是以,要么她这回安安分分不去凡间,要么,月下老头回不得天宫!
正想着,不想对面孟婆却是一声轻笑,转口道:“仙子去吧,你家仙君我且照料着。”
“……嗯?”红线一头雾水,不明白孟婆为何又突然答应了。
孟婆轻声打趣:“仙子如此,可是还想留在此处,饮上一口汤水?”
“不不不……”红线闻言望了一眼身前那方大黑汤锅,内里汤水浑浊掺沙,同下边那河忘川之水分外相似,叫她顿时浑身一紧,连声推辞。而推辞过后,她又连声道谢。
道谢过后,便马不停蹄往冥界大门而去,脑中也开始一刻不停地回忆方才轮回井上闪现的光。
方才言烨入轮回井时,井上显示的生辰地点是什么来着?
前面一串老长的日期她记不清了,地点好似是……
凡,溪宁乐阳,沉剑山庄。
思罢,红线刚巧跨出冥界大门,落到了凡间。彼时正是夜间,路上行人不多,红线便随手逮了一只街上游荡的小鬼问路。
“乐阳县?”小鬼才死没多久,身上鬼气浅淡,瞧不出红线的身份,便托着下巴上下将她好一阵打量,若有所思道,“乐阳那处近几年乱得很,若你是死人,我劝你莫去,若你是活人,我更是要劝你莫去。”
红线疑惑道:“为何?”
小鬼拧眉将红线上下又好一番打量:“莫非姑娘山里头才出来的?竟不知而今这天下混乱便是因他黑白两道敌对所致?这乐阳县,刚巧处于江湖黑白两道的中央之地,以沉剑山庄为界,过界者死。”
沉剑山庄,不正是言烨此生的投胎之地吗?
红线听之一惊,将小鬼的话捋清,连忙问道:“那这沉剑山庄,属黑属白?”
小鬼听罢连连摇头,瞧着红线直直叹道:“果真是山里头刚出来的。”
红线眉头跳了跳,忍了忍,将想敲爆他头的想法按下去,和声和气再次问道:“是是是,小妹才从山里头出来,里面消息不灵,对外界知之甚少,鬼兄便同我说说,这沉剑山庄,是属哪头的?”
小鬼实则年岁不大,被她这一声“鬼兄”唤得着实舒心,便飘飘然回道:“自然哪头都不是。沉剑山庄那般地界和地位,若稍稍偏了哪方,岂非嫌自己命长?杀身之祸这四字,虽不怎么好写,但于如今这世道来说,却也不怎么难写。”
是以,司命受命连夜赶制而出的命格,是要言烨此生刀尖舔血?
红线浑身一颤,忽地忆起言烨战神时的模样来,便再不敢耽搁,连声道谢告别都没来得及说,直直捏诀消失,朝小鬼先前所指方向而去。
小鬼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仙、仙……”
而当红线历经多日赶到乐阳时,县中央一处火光耀目,厮杀叫喊凄厉,女眷涕泣呜咽悲鸣,叫人忍不住心神震动。
红线是一名下仙,只是一名躲在天宫安乐窝里常年编绳子理线团的小小仙子,战事、斗法什么的从来与她无关,遇事只管往府里躲,从未受命前往过边界域外,也从未见过如此厮杀之景。
是以,当下一见,只一瞬,便叫她僵住了、愣住了,久久回不得回神。
而正当她想施法拉开烧杀抢掠的那些人时,又忽地顿住手,望向被火光印红了的一大片天空。
凡人命格轮回自有定数,她不能干涉。若干涉了,便属扰乱三界因果轮回,会降下天罚的。
红线僵硬收回了手,低下头,静静站在墙头,任凭心中波澜。
墙下这里正是沉剑山庄,肆意烧杀之人皆蒙面而来,眼里凌厉,下手很绝,老弱妇孺一干都不放过。
红线难耐地偏过头,闭眼念起了静心法诀,不多时,法诀奏效,耳边嘶喊声音渐渐遥远,空旷得只剩下自己逐渐平息的一呼一吸。
便是这时,倏忽一道极轻极浅的婴儿啼哭声入耳,红线霎时苏醒过来。
是了,少君一投胎她就跟了过来,这时他应该刚出生没几日才对!
红线转身飞下墙头,往方才传来婴儿啼声的内院而去。
七摸八拐,她进了一个院子,刚想进屋看看,便见几名黑衣持刀之人从里面走出来。红线连忙反身躲向一棵树后,待那几人的脚步声离去,才小心探出身子,摸进了屋,却再听不见孩童啼哭。
红线忍不住低声喊了起来:“言烨?还活着吗,言烨?”
红线遍寻整屋都没见到婴儿的影子,只有榻上侧卧着一名背对着的妇人,无呼无吸,仿似死了。
红线想了想,走上前,手触上妇人肩头,想将她翻过来。
却不想,方才还像是死了的妇人,回手便是一道寒光掠过,一柄薄刃匕首直直冲她而来!
“你!”红线连忙躲开,抬手便是一个定身术落下,不想动作没有人家练武的妇人快,仍是被她割伤了半寸小臂。
红线顿时含泪惊叫起来:“哎哟我的三清祖爷爷!疼死红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