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御史大夫 第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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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练簪花小楷,我行书还没练好呢!”
“都要练,簪花小楷到时用来抄一卷金刚经。”谢珣起来找她的双履,东一只,西一只,歪在那里。
“我不信佛,你也不信佛,抄金刚经做什么?讨好佛祖吗?”脱脱顿时没了兴致,“我不想练字,我会写楷书。”
谢珣拍拍她小脸:“不行,你的字拿出去要被人笑话的,别忘了,你现在是中书省的人。”
“到底为什么写经书?你不说,我就不写!” 她不愿起来,四仰八叉躺地上装死。
“自然是有用,到时你就知道了。”他胸膛依旧火热,穿好衣裳,把人拽起,刚要和脱脱携手走出去,外头家仆来报,一脸忧色:
“公主在大门口,要见郎君。”
第35章 、两相处(15)
脱脱立刻搡了谢珣一把, 撒开脚丫子跑了,远远的,顺风送回来一句:“你去见你的公主情人吧。”
她那铺天盖地的醋劲儿, 一不留神,跟瓢泼大雨似的落下来。谢珣见她往偏院跑了,一时无奈, 问家仆:“没说我不在?”
家仆看他像躲瘟神似的躲公主,有点想笑,却不敢笑, 回话道:“公主说知道你在府里,她还说, 这次是有正事, 来告知郎君。”
谢珣冷淡道:“她能有什么正事?”
把人请了听事, 公主裙摆翩翩进来,她梳着高髻, 头上只插了枝玉搔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但一开口,态度是匪夷所思的友善:
“我刚从宫中来,朝廷要打仗了。”
谢珣看着她那张画了时兴面妆的脸, 斜红如火,他怀疑她是不是洗过脸盆里就只剩一堆红泥。
公主愿意谈正事,他不能不接话, 让了让茶:“是,圣人打河北的意志万牛莫挽。”
“战火一起,又不知道要耗去国家多少资财。”安乐凝望着屋外秋景忽然忧国忧民,状极感慨, 谢珣很不习惯,他应付两句,依旧猜不出她此行目的。
外头,小婢女低眉顺眼地捧着糕饼果子进来,白瓷盘里,一颗颗安石榴,红玛瑙似的晶莹剔透。
谢珣本未留意,府里奴婢们统一穿着银红衫子,这位袅袅娜娜一定脚,眼尾往谢珣着一乜,放好了果盘。
公主同样未在意,自顾说话:“我从宫中来时,魏博正来了一封加急表文,你猜,孙思明这个老东西想干什么?”
孙思明想干什么谢珣不清楚,但眼前,小婢子飞快地撅起嫣红小嘴,趁机冲他做了个不高兴的表情,他是清楚了,错愕的刹那,脱脱已经抱着托盘退了出去。
临到门前,不忘转身飞他一眼嗔怪,又袅袅娜娜地扭着腰走了。
谢珣目光粘在她腰身上,分了神,回头正对上安乐怀疑的目光,她朝外瞅了瞅,嗤笑道:
“谢台主看什么这么入迷?”
“一只黄雀儿。”谢珣无波无澜说道,“被野猫追了。”
安乐很文雅地抿唇笑:“谢台主家里野猫真多,要小心,野猫是养不熟的,别一不留神被挠花了脸。”
她今天跟他说话,很像一个公主,一个真正的公主,端庄,大方,言辞有微谑,但界限感很好。
谢珣没接,拾起刚才的话头:“公主说,孙思明这个时候上表?”
安乐不回答,四下一顾,径自起身来到阶前,看庭前花落,天上云卷:
“你的这处宅子,我算相熟,日后恐怕难能再来。”
谢珣被她寥落的语气弄得一头雾水,他跟出来,恰巧,闭坊的钲声响了,安乐回眸,漫天瑰丽的彩霞把她脸映得熠熠生辉:
“我想在你这住一晚,只一回,也给我留点甘甜的记忆。”
难怪挑这个时辰来了,谢珣眉眼漆黑,又冷又傲:“公主说笑,天色已晚还请公主该回哪儿去回哪儿去。”
“孙思明开了个条件,朝廷让他打成德可以但陛下要将掌上明珠嫁给他,他家里美妾上百,孙思明岁数比阿爷还大,明显是想羞辱朝廷。”安乐静静说道,这回,轮到谢珣愣怔住了。
“你答应了?”谢珣英挺的眉头一皱。
安乐打量着他:“你不想我嫁给他?”
谢珣一脸的不屑,冷笑道:“云鹤追在孙思明帐下做幕僚,你养的男人,多亏他,朝廷的努力才这么容易就灰飞烟灭。今日局面,不过是对公主的反噬而已,你若是嫁了真能有益于朝廷,臣赞同。”
风闻他在成德遇刺,没想到,和云鹤追能扯上关系,她心中惊诧,面上却不肯让谢珣得意:
“你是宣慰使,连云鹤追都对付不了,不嫌丢人吗?谢台主。”她眉眼一变,装出来的一副自矜面孔瞬间消失,蛮横的本性一览无余,“我是答应了阿爷,我要嫁,你是不是对我刮目相看了?”
谢珣懒得搭理她那副蠢样子,但心里,对她往虎穴龙潭的河北去并不认同,蠢货到了河北,只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凝神间,听安乐说:“我这回去,要带个熟知河北风俗人情的得力助手,女人最好,带着方便,我已经跟阿爷求了,就要你们中书省的藩书译语。”
谢珣心里一紧。
安乐悠闲地把手指一翘,扶了扶玉搔头,幸灾乐祸地盯着他表情:“我听说,这次跟你去成德的女译语,表现颇佳,叫什么来着?春万里是吗?我已经打听了,还算满意,今日再来问问你,这藩书译语,到底怎么样?”
她别有用心,要带走脱脱,这一下触到了谢珣逆鳞,方才那丝刚冒出的同情倏地荡然无存,他神情凌厉:
“中书省选拔的人才,不能给你。”
安乐忍不住微笑:“鸿胪寺这样的人才又不止她一个,我带她,把前阵译语大赛的译语人递补上一名即可,有什么难的?”
“春万里是头名进的中书省,你想要,可以带走本就是递补上的康十四娘,她是粟特人,魏博军将里不少是粟特出身,她同样熟知魏博胡化的风气。”
谢珣一点都不肯让步,目光泠然:“公主不要太得寸进尺,管到中书省来,你没这个资格。”
安乐看他如此强势,完全占不了上风,又恨,又不甘:“我为国家牺牲,带走个人算什么?谢珣,我今天来不过是咨询你两句,不需要你点头与否。”
阿谀奉承的话听多了,好久没被他呛,安乐气极,“你是看上她了吧,走哪护哪?”
“我看上她,和公主有什么关系?”谢珣仿佛存心要气死她,手一挥,是个逐客的姿态,“公主请回,不要让臣轰你走。”
“她是个教坊女,谢珣,你身为一朝宰辅,主持考试,连人的底细都摸不清楚,竟放一个教坊女进中书省,传出去,让国家沦为四方四夷笑柄!”安乐大吼大叫,在谢珣这丁点亏不能吃,不管不顾的,一激动把脱脱的老底全抖落出来了。
她柳眉倒竖,穷凶极恶地上前两步,手指一伸,险险要戳他脸上:“这件事要是闹出来,不光你,典客署她的老上司也跑不了,你们就都等着流放岭南吧!”
谢珣漠然,薄唇微张:“你去告状,告赢了我娶你。”
安乐愣怔,谢珣冷静从容的模样镇住了她,她反倒有些无措:“你,你就不怕我把事情告到阿爷那里?你不要太自负了,这种事,哪朝那代都是丑闻。”
谢珣凉薄一笑,靠近她,逼地安乐连连后退,他甚至略显轻浮地拂了拂她肩头落花,头偏过去,对准她耳廓:
“去啊,我谢珣要是怕人威胁,做不到御史大夫这个位子,想威胁我,门儿都没有。”
安乐瞳孔一缩,退后两步,惊呆地看他,好半晌,冷冷睨道:“你有种,你放心,我一定会去把你的龌龊事拎出来晒晒。”
她扭头就走,下阶急,险些踩到衣裙,一脸杀气地奔出了谢府。
墙西日又沉,脱脱伏在案上,托腮凝神,对着谢珣画的一幅栀子图琢磨不已。花白,又肥,比茉莉饱满,形姿生动,她品评不出个一二三来,只能说句“好像真的呀”。
每到暮春,长安的女郎们总要或摘或买白玉兰、玉簪花、茉莉花、晚香玉、芍药牡丹……或别发间,或簪衣襟,挑篮子的老妪用略微沙哑的声音叫卖:
“六个须,七个瓣的晚玉兰--大朵!”
“茉莉花来,玉簪花来,白牡丹红芍药来!”
脱脱捏着嗓子学唱一遍,跑出来,摇了摇栀子树,落一地,她用藕红裙子一兜,转身就撞一个坚实怀里去了。
她用手肘捣他,扬睫抬颌:“你的公主情人走啦?”
谢珣也顺势捡了朵花:“我跟她没关系。”
“撒谎!”脱脱呸他,“我都看见了,你离她很近,还摸她肩膀和她说悄悄话,不要脸!”
说完,犹不够解气,上去狂踩谢珣的双履,又赶紧撤了,躲好远,怕脏了自己栀子花似的:“你以后再别想亲我,摸我。”
“那你晃我家栀子花做什么?”谢珣还笑。
脱脱想起他那些乱七八糟的“栀子同心好赠人”,哼一声,把花瓣一片片揪下来,砸他脸上,花飘如梦,跌落脚边,谢珣等这阵花雨过去,一把掐住她手臂,脱脱没着意,跌他怀里。
谢珣把她抵栀子树上,呼吸轻柔:“你偷看我?”
秋衫尚薄,脱脱觉得他皮肤好热,她眼波轻轻一荡漾,扭来扭去:“你就是不要脸,想要这个,想要那个,有了我你还想要公主,是不是?”
“没有。”他清清嗓子,“说过的话我不想再重复,我心里没她。”
“有!就有!”脱脱气他虚伪,瞳仁宝石般闪亮,盯着他,“反正我看见了,你不要把我当瞎子。”
谢珣搂紧她细腰,往怀里贴,脱脱撅着腰身往后硬挺:“不让你亲我。”
“她要嫁孙思明,想带着你,我那是在警告她,她知道你在平康坊的事了。”
脱脱眨眨眼:“她怎么会知道呢?”心里把知情的人摸排一遍,疑窦丛生。
等反应过来,眼睛睁的老大,“公主为什么要嫁孙思明?朝廷跟魏博怎么了?”
“不清楚。”谢珣黑眸望着她,忽然低头,在她唇瓣上先摩挲两下,紧跟着,命令她张嘴,他灼热气息一靠近,脱脱立马五迷三道的乖顺张开红唇,谢珣舌头微卷,伸了进来。
两人身影半藏树下,很快忘我,脱脱的手情不自禁往他衣襟里摸,肌肉紧致,光溜溜的,换气的功夫谢珣稍作停顿,脱脱晕晕的:
“我还要。”
谢珣温热的鼻息扑到她耳边,缭绕着:“刚才,是谁说的不准我再亲她?”
“不知道。”脱脱翻脸不认账,贪恋地仰头瞧他,忽而,小手在他嘴巴上揉一揉,“你张嘴。”
谢珣忍不住笑:“你比我矮,我张了嘴,你够得到吗?”
脱脱呼哧下跳他身上,两腿往腰上一盘,勾紧他脖子,居高临下说:“我比你高了,张嘴。”
谢珣抱稳了她,刚张嘴,她伸出根手指在他口腔里搅了搅,收回来,痴痴笑着品尝,“你不甜呀。”
说着,把手指上津液涂到他颧骨上,画着圈儿,“你在御史台绷着脸,大家知道你在家里这么□□吗?”
谢珣嗤笑了声:“别乱用词。”
“你就是嘛,”她手握成拳,砸他肩膀,“你那里好丑呀,真是丑死了,一点都不英俊潇洒!”
她在他身上晃荡的幅度太大,谢珣揽定她腰,看那张雪白小脸上无限娇俏,忽一声低笑:
“刚才还想要是不是?求我。”
脱脱小脸一正:“下官不敢呀,下官怕谢台主给扣个谄媚上司的罪名,我怕进台狱呢!”
她轻巧翻身,从谢珣怀里跳下来,提裙跑开,乌发在夜色里无限张扬,脱脱嫣然回眸:
“我要去画栀子花啦!”
谢珣望她身影,想起公主的话皱眉跟了上去。夜间,开始落淅沥秋雨,床帷飘曳,脱脱实在受不住了娇声求饶,谢珣只当不闻,把她弄哭,才把人翻过来抱住。
她筋疲力尽趴他怀里,很快,眼皮沉的撩不开,谢珣揉着她肩头细说起今日的事,脱脱太困,努力睁着眼:
“我想不出来,我在平康坊跳舞的事情真的没几个知道,假母到现在都不知道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