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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罗生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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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江渔又陆续在周礼的背包里翻出了几样其他的东西:

蜡烛、何载舟的速写本、一头细一头粗的黑色马克笔、祭拜祖先或者神明时会用到的香,还有和请愿纸看起来差不多的黄纸——周礼解释说那只是他父母帮人查事记录他人信息时常用到的,和请愿纸不一样。

“这些东西......”江渔看着它们沉默了一会,接着看向周礼,“要怎么用?”

“我也说了不一定都能用上,总之都先带着,能派上用场的时候再用就行了。”

“好吧。还真是神奇,如此现代的背包里面居然装着这么多有年代感的东西。”

“这很有年代感吗?”周礼知道江渔有活跃一下气氛的意思,就也随着她玩笑地说,“说不定以后玄学圈子再进步进步,就可以高科技抓鬼了。”

江渔被他这玩笑话狠狠噎到。

“你......你还会抓鬼?等等,所以世界上是真的有鬼?”

“我只是打个比方,你别这么紧张。至于是不是真的有——”周礼笑笑,“卖个关子,这次先不回答你了。”

江渔把头摇得像是拨浪鼓,“那你还是永远也别回答我了,就让我活在我自己的世界观里吧,我真的不想再崩塌了。”

“反正你的世界观也已经崩塌得差不多了。”

“......就当给那残存的一小块留个面子。”

周礼这下看上去是真的被逗笑了,他点头,“行,不说这个了。你之前不是让我多说一些之前的情况吗,虽然我几乎想了一夜也没想好从哪说起比较好,但我还是决定和你说说。就当聊天。”

“你是说关于何载舟的?”

“是也不全是。”

江渔想了想,觉得刚好可以把周礼说的和之前何载舟说的进行一下对比。罗生门总是随处存在的,同一个故事,被拥有着不同角度的人叙述出来很多时候可以完全不同甚至截然相反。

于是她答了声好,当周礼问她何载舟有没有对她讲过这些的时候她隐瞒说没有,还说了谎进行强调,表示自己和何载舟除了一起研究循环的事以外,其实没有说过太多其他的。

周礼不愧是周礼,听她这样说,他没有表现出任何明显的情绪,所以江渔也不确定他究竟信了没。

总之他是开始他的讲述了:

“何载舟的父母之所以离婚,其实就是因为玄学方面的事情,这点我从小就知道。简单来说是何载舟的太爷爷那一辈留下了一些业债,业比较深,导致他们往后的几代都不太平。”

“何载舟的爸爸身强、命硬,债落不到他头上,就落到了他妻子头上,他妻子开始经常无故呕血,他们四处看病也没用,问了家里的长辈才知道这是玄学的问题,就开始在玄学方面寻求帮助。何叔叔和我爸爸差不多就是那个时候遇到的,只不过当时他们还不算太熟。”

“这样的事情落到谁头上谁都觉得晦气,也不怪何叔叔的妻子最后还是选择和他离婚,至于何叔叔,他后来升了船长越来越忙了,总是不在家,那些像诅咒一样的债好像也就离她越来越远。”

“但是他心里其实是清楚的,他知道这件事还没有完,既然没到他头上,就是到了他儿子何载舟头上。他求我爸妈帮忙保住何载舟的命,我爸一口答应了,我妈一直是持保留态度,从始至终没有发表过什么意见。”

“本来这件事对我而言没有什么的,毕竟我和何载舟是很好的兄弟,我也很希望他能没事,直到后来我也开始继承我父母的衣钵、开始学玄学方面的事,我才逐渐意识到何载舟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说到这里时,周礼扭头看了江渔一眼,问她,“你知道什么是借命吗?”

这两个字不难懂,听字面意思江渔心里就多少有数了,但不知道是不敢相信还是怎么,她依然选择了缓缓摇头。

“就是用一个人的阳寿去延续另一个人的阳寿。”周礼说到这里时皱起了眉,像是回忆起一些很不好的事情,“就像我前面说的,我私心里觉得我爸妈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但......诚恳地说,以我对何载舟这件事的了解,我觉得除了借命,没有其他方式能帮他。”

“所以你是怀疑周叔叔帮何载舟的方式是......借命?”

“我不想这么猜的。”周礼说着,从旁拿起装着项链的那个盒子,“只是各种事情好像都在印证这一点,我妈今天让我把这条项链转赠给你,更是肯定了这个可能。一直以来我都告诉自己他们一定是正确的、正义的,现在我开始怀疑我是不是在给自己洗脑。”

“如果换做是你呢?”他又看向江渔,“如果是你站在我的立场上,会怎么想?”

他抛出了一个太难回答的问题,江渔几次张嘴,话语都还是卡在喉咙。

倒不是答案有多么难猜,她只需要稍微把何载舟当时转述给她的周叔叔的话和今天周礼说的这些结合起来,就可以得出结论:为了保下何载舟,周叔叔应该是真的做了违背天理道义的事了。

可周叔叔毕竟是周礼的父亲,面对周礼的提问,她怎么能这样回答?

她忽然也懂了周礼对何载舟的“恶意”,接受自己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是个反派角色,总比接受自己的亲生父亲是个反派角色要容易一些吧。

不知从哪来的勇气,她竟抬起一只手覆盖在周礼的手背上。周礼显然也被她吓了一跳,不过他并没有把手拿开。

“你别误会。”江渔有点僵硬地笑笑,“我只是觉得有些时候不管说什么话都显得很苍白,又觉得想安慰一下你,所以——”

她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就只能这样了。”

“我看起来很需要安慰吗?”

“嗯。”江渔把手收了回来,“你看起来挺难过的。”

“这是不是说明我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我觉得不该由我来回答这个问题。”

“也对。”周礼点点头,“不用你回答,这是很简单的道理。人只有当答案是自己不想接受的那个时才会感觉到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