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人心不足蛇吞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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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则远顾不上跟顾成钰算账，只心慌地思考着自己这次又该如何善后。
有了前头金身佛像倒塌的先例，段则远对这假银子之事那是半点怀疑都没有了。
这天上掉下来的馅儿饼，果然是有毒的！
他不仅对钱富贵恨得咬牙切齿，想要将他大卸八块，对自己那些无用的手下也是气恼不已。
他明明吩咐了手下去核查清楚，务必确保这两件事没有什么疑点和纰漏，结果倒好，他们信誓旦旦地说那钱富贵身份没问题，这两件事也没什么纰漏，结果呢？
能说是没有纰漏吗？简直是处处都是纰漏！
他如果有一天死了，也一定是被那群蠢货害死的！
便是对那些村民，段则远也深深地恨上了。
原本这些银子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意外之财。
得到了是幸运，就算没有，那也是本该如此，他们竟然有脸拿着假银子来向自己讨公道？
这些愚昧的刁民，当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然而，段则远心中即便对那些刁民恨得牙痒痒，却不敢在淳文帝面前表露出来。
因为淳文帝常把爱民如子这样的话挂在嘴边，自己若是说出一些不合时宜的话，只怕更会让他失望。
而在这些百姓看来，他们并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任何问题。
那银子是贵人上赶着主动给他们的，又不是他们抢来的，既然给了他们，银子自然就是他们的了。
那笔巨款让他们心中升起了无限希望，也的确让他们对段则远感恩戴德。
但再多的感恩戴德，都建立在利益为上的前提下。
现在，陡然发现银子是假的，那就是侵犯了他们的利益。
他们不会想到这银子本就是别人送的，他们只会觉得是自己兜里的银子突然没了。
而且，这银子的数目还那么大，这落差究竟有多大，可想而知。
老百姓有时候很淳朴，有时候又很不讲道理。
他们自觉自己受了大委屈，有人一带头，加上人多势众，胆子自然会大起来了。
即便对方是皇子，他们也敢与之叫板。
法不责众，他们那么多人，难不成他还敢把他们都杀了不成？
加之他们还听说了大佛寺金身佛像倒塌之事，段则远的名声正是彻底跌入谷底的时候，众人都在讨伐议论着段则远，觉得他此前所做的那一切全都是装模作样，是做表面文章，是在博取名声罢了。
小溪村听到这样的议论，瞬间变得更加底气十足了。
金身佛像倒塌之事，加上自家村子里的这桩假银子之事，可不都是齐王做出来的表面功夫吗？
那件事都已经抖出来了，他们也没有必要再为段则远遮掩什么了，所以，小溪村阖村上下的村民便全都出动，一起声讨段则远来了。
以前段则远总是能轻易地玩弄人心，享受着百姓对他的拥趸，现在，一夕之间，他就受到了猛烈的反噬，那滋味，可当真不好受。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个道理，段则远今天总算是明白了。
段则远心中气恼非常。
即便他已经猜到那些银子十有八.九是真的有问题的，他却不能承认，而是义愤填膺地为自己辩解。
“胡说八道！本王怎么可能会给他们送去假银子？难道本王不知道假银子当不了真，迟早都会被揭穿吗？本王怎会做这样自掘坟墓的蠢事？”
跟段则远的激动相比，顾成钰就淡定多了。
“虽然我也觉得齐王殿下不是那样的人，不过，他们手中拿着的银子，的确是假的。
喏，这是我刚刚从一个村民的手中换来的银子，齐王殿下自己瞧瞧吧。”
顾成钰说着，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掏出了一锭银子。
那锭银子已经被一分为二。
从那切开的横断面，一眼就能看出问题了，那里面的颜色已经发生了变化，便像是铁块生锈了的痕迹。
这样的银子，显然是做了假的。
若是不切开，单从外表、重量上，都挑不出毛病来。
百姓用最常用的方法：用牙咬，也发现不了问题。
但一切开，它的真面目就彻底暴露了。
段则远拿着那两块被切开的银子，呆若木鸡。
顾成钰看到他彻底傻了的表情，好整以暇地开口，“齐王殿下可看清楚了？这的的确确是如假包换的假银子呢。”
如假包换的假银子。
这可真像是一记毫不留情的耳光，啪啪地打在了段则远的脸上，让他的脸色一阵青白交错，变幻莫测。
上首的淳文帝虽然没有看清楚他们手中的银子究竟是真是假，但此时段则远的反应和表现，也已然说明了一切。
他的面色骤然变得很是阴沉难看，看向段则远的眼神也多了一股阴沉怒意。
方才那桩事已然够丢人的了，没想到现在竟然还有更丢人的！
一而再，再而三，即便淳文帝对段则远有再大的滤镜，此时也不由得开始反思了起来。
这个儿子是不是没脑子？
被质疑没脑子的段则远，此时终于后知后觉地确定了一件事，他是真的被那钱富贵给诓了！
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一个专门针对他的圈套！
如果那钱富贵当真是要走他这条门路，为他儿子铺路的话，怎么可能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弄虚作假？
这么看来，那钱富贵的身份，也十有八.九是假的了——而他的饭桶手下竟然连这个都没查出来！
这个假的钱富贵先是故意抛出了这两桩好事，让他收获了大好名声，继而默认这两件事是他做的。
在他享受了这两件事带来的红利之后，再在他最得意的关头将一切揭穿。
这个时候，他想要再否认，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有好事的时候就上赶着承认是他做的，出了事就连忙撇清，不承认是自己所为。
他若当真如此行事，他在父皇心中的形象就彻底毁了，在朝臣中的形象也彻底颠覆。
可他若是捏着鼻子认下了，他的名声也同样要受损……
所以，现在的情形就是，不论他究竟怎么做，名声都会受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