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不破楼兰终不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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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飞盏没有回头,纵身跃下栏杆没入了人群中。
沈清澜眼底掠过一丝失神,陷入了沉思。
朝上他力挫重臣,官拜鸿胪寺少卿。
所做之诗热血沸腾,被百姓传唱。
与师父所言更是一针见血,言尽大秦朝堂弊端所在。
这桩桩件件,绝非胡闹,亦或是运气。
即便她对秦飞盏颇有成见,可此时心中却起了波澜。
或许他并非真的不学无术……
沈清澜目光追随着人群中那道身形,一时间心绪纷杂。
楼下庭院中众人席地而坐,台上荀瑛慷慨激昂,诸人纷纷称赞,在座贵女眼中多有倾慕之色。
昭阳帝姬手执团扇轻轻摇着,朝那侧坐着的徐青云淡淡扫了眼。
秦飞盏在人群中穿行,本想找个角落饮酒,谁料却人拦住了去路。
“小侯爷。”
秦飞盏拢眉,“有事?”
那人向前两步,眉眼带笑,“听闻小侯爷诗词一绝,不知对荀瑛方才的诗如何评价?”
闻声,众人哄堂大笑。
“你这不是为难他吗?就他一个不学无术的人,哪里懂得诗词?”
“就是。之前那几首诗,也不知道从哪抄的……”
众人议论纷纷,那人唇角勾出讥笑,“是我唐突了,原来是小侯爷并不懂得诗词。”
“狗屁不
通!”
忽地,一道冷冽的声音响起,众人不由得皱眉。
那人神情微滞,“小侯爷……说什么?”
秦飞盏眉头一挑,眯眼笑道:“我说,辞藻华丽,虚而不实,垃圾。”
“秦飞盏!”
荀瑛气得拳头紧握,牙齿咬得咯嘣响。
秦飞盏回头看向他,轻描淡写道:“你一个手下败将,小爷能给你这评价,你不跪下感恩戴德,还敢直呼小爷大名?荀瑛,你是不想在长安混了吧?”
荀瑛脸色骤变,肩头猛颤。
徐青云嘴角勾出冷笑,魏然一脸得意。
周遭空气凝固,众人都等着看好戏。
荀瑛三两步走下台来,深吸一口气后,忽然朝秦飞盏俯身施礼。
“是我不自量力,班门弄斧,还望小侯爷莫要怪罪。”
“什么!”
众人惊得全站了起来,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荀瑛,以为是出现了幻觉。
堂堂长安第一才子,居然向一个废物认输?!
滑天下之大稽!
秦飞盏满意地点头,扫了在场的诸人一眼。
“论诗词,你们根本不是小爷的对手……”
“小侯爷莫不是想武斗?”
沉默着的昭阳帝姬忽然出声,目光落在秦飞盏身上,若有所思笑了。
“说起来小侯爷也算上过战场的人,想来
这三年历练,功夫十分了得。”
“却不知与血衣候相较,又如何?”
听她提到血衣候,楼上的沈清澜豁然起身,眸光微凝。
秦飞盏微微拢眉,还未出声便听魏然冷笑道:“他?一个逃兵而已。”
“谁说不是呢?血衣候战功赫赫,他一个纨绔如何跟相提并论?”
“就是因为他没去过战场,刚才才敢大言不惭说荀公子为血衣候所作的诗是垃圾!”
“战场?”
秦飞盏眼神冷了下来,“你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战场吗?”
“嘁!我虽然生在官宦之家,可好歹也是游历过大江南北的!”
“我兄长就是云州将士,我怎么会不知道战场上是怎样的?”
“作不出来诗,就又想拿你那套欺男霸女的手段糊弄人?”
秦飞盏身上陡然散出寒意,眼眸如刀,声音震彻天地。
“你们去过云州吗?拿刀砍过敌人吗?看到过同袍在身边倒下吗?”
“你们的诗词,歌颂海晏河清,山河壮阔,却徒有虚表!”
“什么是战场?”
“战场是你死我活,是满眼残肢断骸,血流成河!”
“是看着身边的同袍的一个个倒下,你却不能退!”
“你们享受荣华富贵,纸醉金迷,却是他人负重前行,踩着同袍的尸骨,
一刀刀铸就的太平!”
秦飞盏语速越来越快,声音如雷,仿佛又回到了锁龙岭,置身于尸山血海中!
剑碧如水,红衣似血,三万赤羽视死如归!
身后是大秦疆土,退一步便是山河沦陷,百姓流离失所!
放眼望去,入目皆敌人,血液滚烫,残肢死飞,可他不能退!
他是将领,是众人心中的定海神针!
只要他不死,赤羽军便在,大秦便不会输!
众人面色呆滞,如同置身在那场惊心动魄的大战中,眼中皆是惊骇。
“好!”
昭阳帝姬忽然拍手,敛眉道:“那,依小侯爷高见呢?”
秦飞盏猛然回身,双眸尽是凛冽杀意,声音穿透苍穹!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誓扫匈奴不顾身,五千貂锦丧胡尘。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中人。”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一首首荡气回肠,裹挟着战火与凌云壮志的诗词,从秦飞盏口中落出。
众人如同置身漫天血色中,耳畔
金戈铁马,厮杀声震天。
滚烫的血飞溅,喊杀声与哀嚎声交织,分不清是敌是友。
不破楼兰终不还……
只这一句,众人便觉热血翻涌,恨不能提刀上阵!
秦飞盏负手而立,周身宛若风云涌动,将这暗夜照的亮如白昼。
淡漠的声音传来,惊得众人浑身发颤,神情说不出是震愕,还是惊惧。
“够了吗?”
够了……吗?
够了!
此刻他们已然相信,之前那几首诗确实出自秦飞盏之手。
可他明明是个逃兵,一个纨绔,如何能做出这样慷慨激昂的诗词!
徐青云与魏然身体绷直,脸色苍白如纸。
方才说话那人四肢发软,竟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口中喃喃。
“是我不知所谓,不知沙场残忍……我,我枉为男儿!”
荀瑛嘴角扯出苦笑,忽而深深拜了下去。
楼上沈清澜略有几分失神,双手紧紧抓着栏杆,指节泛白。
他的诗气势磅礴,恢弘壮阔,若非亲历战场,又岂能写得出来?
沈清和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身侧,淡淡道:“没想到,他一个放浪形骸的纨绔,竟有如此大才。”
沈清澜心中翻江倒海,半晌迟疑着回头。
“哥,这样的诗,整个沧澜大陆,能写出来的也寥寥无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