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南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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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铃声响起时,夏白微正在从车上往下搬行李,刚好搬起两架仓鼠笼。被尖锐的声响刺激,其中一只仓鼠焦躁不安地在笼子里蹿来蹿去,抗议地咬着笼角铁丝。另外一架笼子里的仓鼠,本就胆小,也被外面的响动吓到,马上怂巴巴地缩回小窝里,再也不肯露头。夏白微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先将两架沉重的仓鼠笼放下,接起手机。刚按下接听键,一道洪亮的声音立刻炸雷般响起:“好小子!招呼都不打一声就从医院里离职,还连夜搬家,不和任何人联系,你知不知道老子已经担心了好几天?”夏白微听着对方中气十足的嗓门,语气平淡:“老师,我回老家了。”对方的声音一下子低下来,带着几分关切和忧心忡忡:“我听说你们医院前几天发生一起恶性医闹事件?你受伤了?受委屈了可以直接联系我,医闹那小子已经依法逮捕归案,你不必赌气离开……”“没有赌气,也和医闹无关,我的体质您也知道,受得那点小伤不值一提。”夏白微的声音依然很平静,没有一点多余的情绪流露。“那为什么急匆匆离开整座城市?你贸然离开,甚至没有向上面报告行踪,这种行为很危险,很容易再次被…那些人注意到,你已经脱离了保护范围……”夏白微打断对方喋喋不休的关心:“我爷爷去世了。”通讯另一端立刻断了声音。好一会儿,他的老师才沉沉叹了口气:“我知道夏老先生是你唯一的亲人,他的离世对你造成了很大的打击…但没必要离开,我跟医院那边打声招呼,给你放一个长假,让你好好调整一下心情……”“不,我决定留下来。”夏白微淡淡地说,“自从爷爷走后,我才发现有些事情是不等人的,而我这辈子又浪费了太多时间。”“回到故乡,算是我在思考很久之后,自己做出的选择。”老师的声音有些焦急:“何必呢?你曾经说过自己想做医生,想要救治生命。当初为了安置你,那家医院、甚至那座城市,都是我给你精挑细选的,如今你要放弃自己的梦想吗?”耳边听着对方的劝告,夏白微轻轻垂下眼眸,用右手的指尖,悄然拂过左手手背。如今天气正炎热,普通人大多衣裳轻薄。他却一反常态,左手戴着一只黑色的露指手套,从手腕到手背都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截修长指尖,在漆黑手套的对比下,更显得苍白。轻抚着手背,他微微勾起嘴角,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您也知道,留给我的时间不多。我自己尚且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现在还能救得了谁?”“而且,爷爷在老家留下了一间小诊所,我准备接手这里,照样可以做医生,平时给街坊邻居看看病,安静地度过余下的时光。”通讯另一端,老师许久没有说话。半晌之后,对方闷闷的声音传来
:“我知道,我……尊重你的选择。”“相关部门那边有我来打报告,以后经常和我联系,遇到什么异常情况,或者有什么需要,一定要向我开口。”夏白微点头,耐心听完老师的所有叮嘱,才结束通话。他低头,刚想继续搬行李,旁边却突兀地伸出一双手,抢先将那两架沉重的仓鼠笼搬起来。他转头望去,就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三十岁出头,穿着一身藏蓝色警服,眉眼周正英气,正帮他把行李不断往车下搬。看到这个人,夏白微一直平静淡漠的脸上,才终于露出一点真切的笑意:“宁哥。”眼前人名字叫宁则。夏白微从小与爷爷相依为命,家里也只有他们两个人生活。住在隔壁的邻居宁阿姨,怜惜他没有父母照顾,所以伸出援手,对年幼时的他经常照拂。宁姨家里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名叫宁则,小儿子名叫宁湾。宁湾与夏白微年纪相仿,两人小时候在同一个班级读书,即是同学,也是一对损友发小。宁则却比夏白微大上五六岁,自幼便成熟稳重,常常保护照顾两个小弟,是个温和的邻家大哥哥。后来,夏白微在念完初中之后,便被迫外出求学读书,多年来因各种原因不能返回故乡。家中只剩下年迈的爷爷一人,也多亏宁姨这一家邻居经常探望照顾。甚至爷爷去世,他在得知消息后未能及时赶回故乡,也是宁姨一家帮忙料理后事,并在葬礼上忙前忙后,出了不少力。如今,一晃十几年不见,童年好友都已长大成人,有的甚至已经披上警服,成为一名人民警察。但只是一个照面,夏白微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位邻家大哥哥。与此同时,出于警察的职业习惯,宁则也在上下打量着夏白微。与童年相比,现在的夏白微自然已经长大,身姿高挑,通身气度儒雅俊美,肤色苍白,一身书卷气息,手指骨感修长。因为刚刚在搬运行李,所以他乌黑的发丝微微凌乱,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遮盖了镜片后过于深邃的眸色。就是左手上的单只黑色手套,在如此炎热的天气里,着实显得有些奇怪和扎眼。宁则将他看过一遍,脸上也露出笑容:“小夏,你回来了。”“早听说你要回来,我妈在家里都念叨多少回了,总想着去接一接你。今天我下班回家,远远看见诊所门口停着一辆车,我就知道肯定是你。”宁则脱了外套,一边搬东西,一边闲谈,“你要是早几天回来,还能赶得上夏爷爷下葬。”他只是将所有事情娓娓道来,并没有询问夏白微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回来,甚至没来得及参加葬礼——孤身在外讨生活的人都难,各人有各人的苦衷,何必刻意去问。“这么多年,也多谢你们照顾爷爷,宁姨的身体近来可好?”夏白微一边答话,一边想去搬行李。只是他每次刚弯下腰,人高
马大的宁则就会抢先一步,提前将那件行李抱在怀里:“开了一路车也挺累的,你去歇着,搬东西我来就行。”一边说着,他的眼神一边向夏白微戴着手套的左手偷瞄:“小夏,我刚听你打电话说……什么医闹、受伤,还有泥菩萨过江什么的,到底咋啦?”刚才的对话宁则没听太清,只捕捉到了几个关键字眼。他还以为这位许久不见的邻家小弟弟在外面遇见医闹,受了委屈,这才决定回老家定居。夏白微并不打算全盘托出,只是随意摆摆手,顺着医闹的话题往下来聊:“没什么大事,前段时间一个病人对医院的治疗效果不满意,病人家属有些偏激,于是拿着刀冲入医院乱砍,我替旁边的护士抬手挡了一下……”这起医闹的起因,说来也是可笑。一个老头因为阑尾炎被送进来,医院当天就安排了相关手术。这种小手术对于全省最好的三甲医院来说,再简单不过。老头很快就被推出手术室,只需要住院静养几天。只不过阑尾炎患者在手术过后的四十八小时内,都需要禁水禁食,等到身体排气之后,才能食用一些流体食物,往往手术一个月之后,患者才能恢复正常饮食。可患者老头哪里受过这份罪,手术过后还不到一天,就已经饿得受不了,将医生的叮嘱尽数抛到脑后,哀求子女给他买点东西吃。老头的儿子可是远近闻名的大孝子,一听自己的亲爹想吃东西,哪儿还有二话,当下就外出买了亲爹最爱吃的鸡腿,还特意躲过医生护士的查房,将鸡腿“偷渡”到病房里孝敬亲爹。老头很满意,一口气吃掉了一整个大鸡腿,然后……鸡腿是上午吃的,人是下午被推进手术室的。二次进入手术室,医生废了好大的劲儿才保住老头的命,可是老头的孝顺儿子却不乐意了。自己亲爹上午还好好的,怎么下午就不行了?分明是之前做阑尾手术的医生出了差错!这位带孝子心疼亲爹受了两次罪,越想越气,于是一时冲动,揣着刀子冲进医院,见人就掏刀子比划,只想为亲爹出一口恶气。一看到有刀子,有经验的医生纷纷躲闪,只有一个刚进医院的小护士年轻,没见过这场面,当即被吓傻,愣在原地不敢动弹。眼见带孝子的刀刃,就要划破年轻护士的脸,一旁路过的夏白微瞧着不忍心,上前挡了一下,手腕被砍了一刀,另一只手把那柄刀子给夺了下来,再一脚将带孝子踹翻。众人这才一拥而上,把失去武器的带孝子给摁在地上。听完夏白微的讲述,宁则眨了眨眼,眼神流露出万分难过的情绪。他抿着嘴角,低头看向夏白微的左手:“如果当时我在现场就好了,我肯定不会放过医闹的那小子!”“医闹的人很快就被警察收押,现在正蹲局子里等着判刑,轻饶不了……”夏白微注意到他的眼神,微微一
愣,然后恍然大悟,“你以为我是因为手腕重伤,落下残疾,所以才从医院里辞职的?”“没有的事,别担心!我的左手没问题,之所以戴手套,不是为了遮盖手腕上的伤疤……只是因为我个人的原因。”他含糊说道,尽力宽慰着这位操心的邻家大哥。但这些话并没有安慰到宁则。如果不是因为手腕受伤,没法再进行精细的手术,谁会愿意从大城市的三甲医院辞职,来他们这个偏僻的小镇开诊所?宁则看着眼前多年不见的小夏弟弟,再想想他大好的前途尽毁,顿时只觉得唏嘘不已。他生怕揭破对方心头的伤疤,于是也不再提起这件事,只是抢在夏白微前面将所有行李搬起,不敢让对方干一点重活。夏白微知道对方误会了,但暂时又不知该怎么解释,最终只能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宁哥,小件的零碎东西还是我来搬好了。”二人将大大小小的行李搬进夏爷爷留下的老宅里。这座故乡小镇名为“泉眼镇”,是个不起眼的镇子,地势偏僻,三面环山,一眼清泉汇成小溪从山上流下,横穿小镇,将整个镇子分为镇东和镇西。除了风景不错外,泉眼镇再没有什么值得说道的地方。镇东头有一家乡镇医院,规模不大,尚算正规,是当地人看病的首选地。可镇西的居民想要去看病,却还要翻过那条横穿小镇的溪流,走过一座石头拱桥。许多腿脚不便的老人不耐烦走那么远的路,于是夏白微的爷爷夏君迁,很多年前就在镇西头开了一家小诊所,方便附近的邻里乡亲看病。夏家世代学医,个个有知识有文凭,诊金也很便宜,平日里镇西的居民有个头疼脑热、发烧咳嗽,都愿意到夏君迁的小诊所里来。时隔多年,再次站到爷爷的小诊所前,看着周围熟悉的一草一木,夏白微只觉得眼眶微微发热,心口酸楚。爷爷给他留下的老宅足足有三层楼,一楼做门诊看病,二楼祖孙两人日常生活起居,三楼不常使用,索性打通所有隔墙做了一个大书房,里面堆满了爷爷生前珍藏的各类书籍。在楼房的最顶上,还有一层低矮隐蔽的阁楼,平日里只用来做杂物间。这座楼房前门临街,热闹有生气。但后面的院子却紧挨着后山,安静冷清,没有一点人烟,远目望去只有杂草树木和险峻的山峦。在后院的中央,有一颗遮天蔽日的古树,不知道生长了多少年岁,树身粗大得需要几人合抱,树冠繁茂至极,浓绿色的枝叶层层叠叠、密不透风,在炎热的夏季遮出一片阴凉地。将所有行李扛上楼之后,宁则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向夏白微叮嘱:“我晚上还得值班,就不在这里多留,之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就向隔壁喊一声。”“我妈和我弟还不知道你回来的消息,你先把家里收拾一下,他们一会儿肯定就来看你。”说
罢,不等夏白微挽留,宁则便拎着自己刚才脱下的警服外套,又走了。夏白微便一个人安静地等在老宅里,清扫房屋,再将带来的行李一一归置。二楼是爷爷生前起居的地方,处处留有他老人家存在过的气息,夏白微不忍心破坏这些细微的痕迹,便索性搬到三楼去住,与满室图书为伴,将整间大藏书室当做卧室。等到一切打理妥当,老宅终于又有了“家”的模样,时间也已将近傍晚,天色昏昏沉沉。天气也越发闷热,像是在酝酿着一场暴雨。经过一路的颠簸,现在终于安静下来,那两架笼子里的仓鼠,此刻也不再胆小焦躁,一个个扒着笼子的缝隙,两只黑豆似的小眼睛滴溜溜乱转,粉色的鼻尖嗅嗅、胡须颤颤,探索感知着周围陌生的新环境。爷爷走了,整栋老宅陡然间安静下来。现在这个家里,也只剩下他和两只仓鼠,一共三个会喘气的活物。夏白微用苍白的指尖,点了点两只探头探脑的仓鼠,将两架仓鼠笼子挪到房间的背阴处。此处是三楼,平时晒进房间里的阳光也十分充裕,所以爷爷夏君迁生前在这里养了不少盆栽,全都放置在向阳处。但因为多日无人浇水照料,房间里的花花草草已经枯死大半,仅剩的几盆也蔫巴巴的,叶片枯黄打卷,显然活得不是很好。夏白微抱起还活着的几个盆栽,微微皱眉,试图抢救一下爷爷最喜欢的花草。恰在这时,楼下传来一声响亮的招呼:“小夏,你回来啦——”紧接着,就是一阵矫健有力的脚步声响起,踏过楼板台阶,“咚咚咚”地向楼上走来。只听这风风火火的声音,夏白微便知道是谁来了。他转过身,微笑着看向来者:“宁姨,好久不见,您还是这么年轻。”宁姨是一位五十余岁的小个子女性,烫着一头时髦的卷发,身体健康,面色红润,小小的身体里仿佛蕴含着无穷无尽的精力,善良、热情、爽快,做起事来十分麻利。此时她急促地跑上楼来,左手还抱着一盆绿植,右手拎着一袋水果,一见到夏白微,便忍不住眼眶一红,心疼地凑过来上下打量。“这么多年没见,小夏长高了…怎么还是这么瘦啊?看起来比小时候还瘦,这些年肯定没少在外面吃苦!回来也好、回来好……在老家这边,街坊邻居的还能照看照看你……”她一边激动地举高胳膊,亲切地拍着夏白微的肩膀,一边将带来的水果往夏白微怀里塞:“知道你这几天回来,特意去买的芒果,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吃这个。”现在正是芒果上市的季节,成熟芒果香甜的气味弥漫开来,填满了整个房间。夏白微推辞不过,被塞了满怀新鲜芒果,就连衣兜里都被宁姨装进去两个,衣服上也沾染了一丝甜甜的果香味。但此时,他的目光却被对方带来的另一件东西吸引住:“宁姨,这
是?”“噢,这个呀……”宁姨一拍脑门,将抱着的盆栽递过来,“刚才一激动差点给忘了!这是夏老先生留给你的花草,之前托我照料了一段时间。”“爷爷留给我的?”夏白微略感奇怪,接过盆栽细细打量后,更是微微蹙起眉。这盆绿植亭亭直立,圆柱形的叶柄,叶片狭长,九片绿叶呈圆伞状向外扩散开。出身中医学世家夏白微一眼就认出,这并不是市面上常见的盆栽品种,而是一株草药。天南星。爷爷为什么要留一株天南星给他?宁姨还在一旁絮絮叨叨地说着:“夏老先生临走前的那段时间,身体不济,一直在住院,心里却始终牵挂着这盆花草,别的盆栽都没管,只让我把这盆草带回家里好好照料。”“老人家在弥留之际,还对我千叮咛万嘱咐,说如果你回来了,一定要亲手把这盆花草交给你……我也不知道为啥,夏老先生没说。”夏白微抬头看了看房间里那些枯死的盆栽,再低头看看怀里这盆绿意盎然的天南星,眸色深处微微一动。他的左手手背,被黑色手套遮盖的地方,微微发热,一股若有似无的灼烧刺痛慢慢浮现……他猛地抬手摁住手背,同时也将骨髓深处涌现出的悸动一并摁下。夏白微眨了眨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气,看向宁姨,笑了笑:“既然是爷爷特意留给我的遗物,我自然会好好照料它。”“既然已经把它交到你手上,我心里这块石头啊,也终于落地了!”宁姨拍了拍胸口,如释重负地笑了。她这次前来,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完成夏老先生临终前的嘱托,亲手将这株草交给夏老先生的孙子。事情终于完成,她又拉着夏白微嘘寒问暖许久,才起身告辞。夏白微起身送宁姨回家,在转身回来的途中,恰好遇到一阵清风拂面。怀里的南星草被风吹得微微摇晃,叶片抖动着拂过他的掌心,好似有生命一般,仿佛在攀缠他的指尖。夏白微沉默地盯着眼前的天南星,终是无声地叹了口气,抱着它一起回了家。而昏暗的天际,一声闷雷炸响,随后豆大的雨点犹如瓢泼一般,倾盆而落。这场酝酿许久的暴雨,终于来了。……此时被暴雨笼罩的后山上,一个纤细的身影正跌跌撞撞地奔跑着。快跑!跑快点,再快点……白向帆不断在心里对自己催促着。可是经过长时间的奔逃,他的体力早已耗尽,再加上他正处于oga的发\\情期,身体本就虚软无力,脖颈后方的腺体还在红肿发热,各种令人难堪的生理反应一并涌现上来,更是让他几乎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更糟糕的是,偏偏在这个时候下起暴雨。连绵不绝的雨滴连成线,将他从头到脚打湿透彻,脚下的道路泥泞,每次拔腿都需要耗费他极大的力气,周围天色昏暗,难以辨别方向,他只能像只无头苍蝇似的瞎转。身体与精
神已经濒临崩溃,可是白向帆却不敢停下脚步。他必须…赶快逃离上城区,只有逃到下城区才有机会隐藏自己……那个恶魔alpha就在他身后…那个残忍的、戏谑的、虚伪得令人作呕的恶魔,此时正提着猎\\枪、乘坐汽车,慢悠悠地追赶他,就像猎人不紧不慢地追赶自己的猎物……白向帆几乎能在脑海里构想出,alpha脸上那副洋洋得意的熟悉嘴脸。他想吐!仿佛是身体榨取出了最后一丝气力,他狠狠地咬紧牙关,勉强打起精神,继续拖着虚软发热的身躯,深一脚浅一脚地在狂风骤雨中摸索,寻找希望渺茫的出路。直到他虚弱的身体再也撑不住,软绵绵地一脚踩空,整个人突然一歪,扑倒在地,从斜坡上径直滚落下来,滚过一路的泥水和雨水,直到背部撞到一颗大树,才勉强停下来。被他撞到的树木很粗壮,繁密的树冠枝叶像雨伞一样在头顶撑开,在暴风雨中勉强隔出一块避风港。白向帆蜷缩在树下,精疲力尽,意识逐渐模糊。他现在连睁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缩成一团瑟瑟发抖,感受着被雨水打湿的身躯逐渐失去温度,随时会因为体温过低而死……就在这时,他在一片朦胧中,听到了“沙沙”的脚步声。有人走到他身边,用温热的掌心抚上他的额头:“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我家后院?”来自陌生人的触碰,差点让惊恐敏\\感的白向帆尖叫出声,他本能的拼命抗拒。可是在这种极度虚弱的情况下,最终他也只能勉强抬起手,攥住对方的衣角,挣扎着说出一些模糊的哀求:“不要alpha……不…alpha……”他宁愿自己在暴雨中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也不要再落入那个alpha的手里。可就在这时,在周围狂风暴雨的冰冷气息中,极度惶恐的白向帆却突然鼻尖一动,意外地嗅到一股夹杂在其中的香甜气味。那是一股淡淡的果香,温和无害,从眼前的陌生人身上散发出来。alpha的信息素向来都是深沉的、冷峻的、具有攻击性的,像这种甜腻温柔的信息素,一般oga才会有。意识已经极度模糊的白向帆,此时根本没有能力分辨信息素和纯粹气味的差别。“原来是…oga……”他陡然松了口气,然后便瘫软在泥地上,任凭眼前的黑暗一点点吞噬仅存的意识。他彻底昏死过去。只留下夏白微看着眼前昏迷的少年,头疼地摁着眉心。刚才他回到家,把爷爷留给他的宝贵盆栽安置好,还没停下来歇口气,便突然听到后院里传来异样声响。一开始,他还以为是山上的野生动物,在暴雨中顺着后山无意间闯入老宅后院。可万万没想到,当他冒雨外出查看时,居然发现是一个稚嫩的少年,蜷缩在后院的大树下,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这个少年不过十六
七岁的年纪,看起来虚弱又漂亮,有一种雌雄莫辩的美感。走的近了,夏白微还能闻到对方身上散发着一股甜甜的味道,像是白砂糖一样浓郁的气味。还真是一个精致boy,身上的香水味居然连大雨都冲刷不掉。可现在,这个精致boy却万分狼狈,浑身湿透,像个受伤的小动物似地缩成一团,极易受惊,还激动地攥住他的衣角,却不小心把他的衣兜扯开。宁姨之前塞进兜里的两颗芒果,也随之滚落到脚边的泥水中,依然散发着淡淡的果香味。但夏白微此时却没精力注意这两颗芒果。因为眼前的少年不但虚弱,还满嘴胡言乱语,一直含糊地嚷嚷着什么“阿尔法”和“欧米伽”。他估计这孩子是学习学疯了的高中生,直到现在都不忘满口念叨英语单词。难不成是学习压力太大,愤而离家出走,结果没有生存经验反而将自己弄得狼狈生病的傻学生?算了,还是先将人带回诊所,等救醒之后再问清他的家庭住址。夏白微无奈地拖起少年,而少年身上残破的衣服却因此滑落下来一块,不小心漏出一条胳膊上的伤痕。在无意间瞄了一眼漏出的伤痕后,夏白微脸上的表情突然一滞,随后眼神一厉。少年的手臂上,全都是长期被镣铐枷锁禁锢过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