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怎么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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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嘉丽拿着解剖刀和镊子走向解剖台。
在她面前是小亨利的尸体。
她左手按住解剖镊，用镊子尖往小亨利肚子上划出一道横切口线痕，再划出拇指背切口线痕。
右手以执弓式手势稳稳地夹持着解剖刀，沿着腕背部横切口线痕，把解剖刀的刀尖与皮肤呈直角刺入。
刀尖稍稍刺入之后，停顿稍许，刀刃马上倾斜呈45度，顺势切开皮肤。
黄色积液从刀尖处渗出。
这是切到了浅筋膜。
“这应该是皮下囊肿，应该是死者长期泡在水中导致的，从这种囊肿程度看，尸体泡在水中时间应该不超过一周。”
斯嘉丽皱着眉头道，接着她将头转向莱恩：
“莱恩先生，请先离远点。我会按照一般深度继续往下切。因为皮下有积液，皮肤的移动性会更大，可能在我动手的时候会有积液溅出。”
“没事，我穿着实验服，不怕溅到身上。”ωωw.cascoo.net
莱恩连忙道。
他太在意这件事了，不想错过尸检过程中的每一个细节。
“莱恩先生，你误会了了，我是害怕积液溅到你身上，发生连锁反应，触发尸体污染。”
斯嘉丽冷冷道，接着又加重音量强调了下，
“请尊重我的职业。”
莱恩只好依言往后退去。
见莱恩站远后，斯嘉丽满意的点点头。
她盯着手上的解剖刀，右手继续下探，刀尖终于切开了深筋膜，黄色积液开始慢慢从解剖台上渗漏到了地面。
斯嘉丽眼睛还是牢牢盯着眼前的尸体，脚踩在流到地面的积液上，不以为意。
“弯剪。”
斯嘉丽冷冷道。
莱恩赶紧走向工具台，这时斯嘉丽的声音再次传来。
“等等，你没有戴手套。”
接着，斯嘉丽声音转软，歉意一笑：
“对不起，莱恩先生，我也许是太投入了，把你错当做我的助手了。”
从莱恩走进储藏室到现在，似乎直到这时，斯嘉丽身上才稍微出现了一丝昨天饭桌上的少女感。
“没有关系，我能理解。”
莱恩笑道。
斯嘉丽点了点头，马上又收敛住了笑容，将解剖镊和解剖刀放回工具台，拿起了弯剪。
拿着弯剪的斯嘉丽气质锐利，仿若冰山。
莱恩看着她慢慢地剪开各层皮下组织、皮肌和腹侧的胸肌。
她在试图打开小亨利的胸部，检查他的内脏情况。
剪了一会后，斯嘉丽又转身拿起了固定器和拉钩。
这一次，她没有再将莱恩错当成自己的助手。
她使用拉钩用力均匀地把切口扩开，打开术野，拉钩挂上固定器卡槽保持稳定。
解剖做到这一步，虽然术部看着是一堆皮肉膜血，但通往心脏和肺门区的通路已经完全打开了。
“心脏、肺部、肝部水肿正常。”
斯嘉丽的眉毛皱了起来。
小亨利的身上没有任何外力痕迹，不太可能是事先通过外力杀死，再投尸水中，伪造尸体死亡原因。
他的肺部情况也扩张正常，完全就是忽然溺水的样子。
唯一奇怪的地方就是他死前呛水的时间好像比较长。
不过这也不奇怪。
当死亡近在眼前时，人体总会爆发非凡的潜力。
只是小亨利运气不好，他没有创造奇迹。
解剖已经做到这一步，其实结果已经很明白了。
“现在除了肠胃毒药检测还没做外，所有证据都证明小亨利的最后死亡方式就是游泳中忽然脱力导致溺死。”
“而且即便最后做了肠胃检测，我也不认为出现变数的概率会增加多少。”
“因为中毒不是一个单一性事件，一定会在其他器官上留下或多或少的痕迹和残留物，但……这些都没有。”
“莱恩先生，还需要继续么？”
斯嘉丽冷冷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困惑。
为什么莱恩一定要坚持认为小亨利死于他杀呢。
只是因为所谓的案发现场关联性么。
从和科恩太太的对话中，斯嘉丽了解了莱恩这一年来在警局所做的事情。
可以说，莱恩生生凭借自己一己之力将一个警局的破案率提升了一个档次。
斯嘉丽不相信一个在破案方面表现出如此才能的警察，会这么草率。
“斯嘉丽小姐，继续查验死者肠胃情况吧。”
莱恩的声音还是很沉稳。
他为什么就这么
。笃定？
斯嘉丽更好奇了。
但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拿起喊剖刀开始剖向小亨利的腹部。
望着斯嘉丽忙碌的身影，莱恩脸上依然是一片平静。
他其实对于斯嘉丽的尸检并没有抱多大希望。
更多是出于一种双保险的态度。
既然老亨利认定凶手里有警察，那么便可以判断，凶手一定不会留下多少线索。
即便有线索，也多半是故意留下来，误导调查的。
莱恩从不怀疑自己同行的专业水平。
他的底牌始终是自己的金手指：“死亡回顾”。
斯嘉丽或许能够通过她的专业能力，从蛛丝马迹中抽丝剥茧，还原死者死亡的真相，就好像死者亲自站在她面前，诉说自己的过去。
但莱恩不一样。
他是真的能让死者说话。
只要他将手轻轻触碰在死者身上……
只要他想……
他就能让死者在他面前亲自表演死前的一切！
“莱恩先生，我已经检查了死者的肠胃，没有发现任何毒物残留。”
做完检测的斯嘉丽冷冷说着她的检测发现，
“莱恩先生，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如此笃定亨利.查尔顿的死因另有蹊跷。但综合这次所有的尸检内容，我相信死者是真的死于游泳脱力溺死。”
说到这里，斯嘉丽顿了顿，轻声道：
“莱恩先生，我知道，你不想任何蒙冤的人失去申诉的机会，哪怕这个人已经死去。为了这个目的，你锤炼自己的办案技术，你对自己在这个领域的能力无比自信。”
“我理解你，我也敬佩你。”
“但……”
“事实就是事实。”
“接受现实吧，亨利先生确实是死于意外事故。一个人即便在专业领域上再强，也会有失手的机会。”
面对斯嘉丽的劝慰，莱恩低下头，他的眼神还是死死盯着小亨利那张年轻而苍白的脸。
“斯嘉丽小姐，让我自己再来看看吧。”
莱恩坚定道。
看样子还是得用“死亡回顾”了，不过得先找个借口支开斯嘉丽。
莱恩皱了皱眉头，他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想找出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
斯嘉丽看着莱恩皱起的眉头，眼神怜悯。
她有点可怜这个男人了，她觉得眼前这个男人会这样大概是因为无法接受自己判断失误的事实。
作为一个同样对自己的专业能力无比自信的人，她能理解这种心情。
但是……
事实就是事实。
小亨利的的确确就是脱力溺水而亡，绝不可能是其他死因。
她在法医领域的判断，绝不会出错！
但……最后斯嘉丽还是默默递给了莱恩一双手术手套。
“莱恩先生，你继续检查吧。”
“我觉得空气有点闷，准备出呼吸下空气。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检查吧。”不过记得不要破坏尸体，尸体检验规范条例，你都知道的吧。”
斯嘉丽忽然轻轻说道。
莱恩愣住了。
这不正常。
既然自己现在表达异议，斯嘉丽也并未否决，那么整个检查就处于未完成状态。
这种情况下，留一个不是法医的人单独待在尸体储藏室，这不合规矩。
以斯嘉丽的专业，不会犯下这种低级错误。
至于自己原本的打算，其实只不过是待会支开她一小会，只要给自己几秒钟，就足够让自己通过“死亡回顾”看到真相。
至于剩下的，最多就是和她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忽然晕阙。
可现在……斯嘉丽却准备直接给自己这么大段空白时间，留自己一个人在储藏室检查。
这完全不在莱恩的计划之内。
见到莱恩脸上的诧异，斯嘉丽笑着补充道：
“记得不要随便破坏尸体哦，尸体检查规范条例你应该是看过的吧，我回来可是会检查的。”
“如果到时候，我发现有什么问题……”斯嘉丽说到这里露出狡黠的笑容，
“我就会举报你，说你打晕了我，自己偷偷做的检查。”
莱恩愣住了。
他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
斯嘉丽并不认为自己能检查出什么新的东西，
她也不认为自己是真的要检查，
在她看来，自己只是因为接受不了判断的失误，想找个借口让自己缓缓。
这个时候，如果有第二个人在场，这种失败的挫败感会放大，
所以，她选
。择体贴的走开，给自己一个单独的空间。
甚至，不惜为此违反了一下条例。
当然，这已经不是斯嘉丽今天第一次违反条例了。
只不过这背后的原因，不知是因为信任，还是……自信。
莱恩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斯嘉丽笑了笑，弯了下手臂，做了个加油的姿势，然后微笑着轻轻关上门，走出了储藏室。
直到这个时候，哪怕她相信莱恩最后的放手一搏，收获的必然还是失败，但她还是愿意给与莱恩鼓励和安慰。
莱恩低下头，仿佛没有注意到斯嘉丽的离开，
没人看到，他低垂的双目下早已不是之前的淡然，而是……如岩浆般炽热，如海啸般不可阻挡的自信。
谢谢你这时候表现的善解人意和信任……
可是……
我不会失败。
此刻，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莱恩一个活人。
惨白的灯光下，一个活人，一群尸体，这场景无比诡异，甚至有点渗人。
但，莱恩无所畏惧。
莱恩拿起手套，低头戴上，走到小亨利面前。ωωw.cascoo.net
他深吸了一口气。
想到“死亡回顾”使用后的身体反应，他还是有点心有余辜。
那种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但他还是得去经历这一期，因为他必须要找到小亨利的死亡真相。
只有这样，他才有可能保住自己现在的平静生活。
莱恩将手轻轻触碰小亨利的手臂，然后运足精神，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到小亨利身上。
熟悉的眩晕感再次来临。
一道道灰色迷雾出现在莱恩眼前。
嘶哑狂乱的怪异低语出现在耳边。
往常这些声音都显得模糊不清。
只是这次，在阵阵呓语中，一个声音变得无比清晰。
“是谁！是谁偷了吾的东西！”
该死！
莱恩暗骂了一声。
怎么又来了。
以往这个声音只是出现在梦中，怎么在自己发动“死亡回顾”时也来了。
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
眩晕感加重。
仿佛在高空中超速失重的感觉传达到他的身体里。
莱恩咬了咬牙，他知道真相即将出现在他眼前。
迷雾开始慢慢消失。
莱恩眼前的场景变得清晰起来。
那是个黑暗的夜晚。
月亮高高挂在天上，水面上印照着它的样子。
一两只水鸟从河面上掠过，留下渐渐扩大的涟漪。
这里是城东河道。
所以，小亨利的最终死亡地点真的是在河道。
还未等莱恩细想，他忽然感觉呼吸困难，肺部有种火烧和被挤压的感觉，那是因为空气进入越来越少。
有带着腥味的液体顺着他的嘴巴、鼻子进入他的呼吸道、进入他的肠胃。
身体开始在奋力挣扎，然而四肢已经酸软无力，只是徒劳地扑腾着，奋力扑出水面，但在重力和越来越急的水流面前，他的所有努力都无济于事。
他现在已经完全进入到小亨利死前的意识记忆里。
现在，他就是小亨利！
莱恩能够看到自己周边都是水，没有一个人影。
所以，小亨利真的是游泳溺水而死的？
尽管“自己”的身体已经感觉到极度的不适，莱恩还是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的思维。
因为他知道这些身体里传达的死亡感觉并不是真实的。
这是小亨利死前记忆里的知觉，并不是他的。
可即便如此，单纯使用意志力抗衡身体本能带来的恐慌和对冷静思维的干扰，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莱恩知道他必须做到。
他必须牢牢记得这里的每一个细节。
所幸，自己修炼积攒得来的那种被自己成为灵能的东西似乎确实增强了自己对种种不适感的抵抗力。
这时，一个声音从莱恩的嗓子里冒出。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什么都告诉你们！我知道的东西，都会和你们说！”
这声音不同于莱恩充满磁性的嗓音，带着男孩声音似乎还未发育的那种尖细。
这是属于“小亨利”的声音。
一个人影从河边的密林中出现。
因为他穿着一身黑衣，所以刚才莱恩在黑夜中猛地看过去，并没有发现黑衣人的存在。
月光照着黑衣人的脸，莱恩渐渐看清了他的长相。
虽然现在是处于意识世界当中，但莱恩还是能感觉到自己的瞳孔紧缩。
怎么会是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