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席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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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宣和给鹿阮披大氅的互动是温馨友好的,在场的绝大部分人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只有琴书盈的神色几度变化,眼睛从褚宣和踏进荷花厅的那一刻起,就牢牢的锁在他挺拔瘦削的身影上,久久无法挪动视线。
“到底怎么回事?”
琴书盈无法阻拦,眼睁睁看着上前几个人,把荷花厅里发生的事都告诉了褚宣和,琴书盈甚至怀疑有那么一瞬间从他们口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实际上,褚宣和问询并不是因为自己不清楚事情经过,而是想要找个借口听听别人眼里的事情经过是什么样的罢了。从各家的下人仆从们讲的事情经过里面,也验证了褚宣和的猜想,别人眼中的信息和他从枭卫那里得来的信息没有太大出入,且最重要的是,有所出入的那细微差别,竟然也是好心为鹿阮遮掩一二,由此可见,鹿阮今日在赏花宴上,可谓是深得人心。下人仆从们回话的声音并不低,至少褚宣和没有拦着不让琴舒钧听到的意思,琴舒钧的脸色逐渐变得十分难看,若是一两个人话里话外嘲讽指责琴书盈,他还能认为是那些人受到了言语蒙蔽或者接受了鹿府给的好处,可来自不同官员权贵家的婢女甚至夫人小姐们说出的话都近乎一致,琴舒钧终于开始慢慢怀疑自己了。
“姐姐,”琴舒钧脸上还带着未消的愤恨,但他眼底却涌现出越来越多的迷茫:“我听咱们府里的小佩来东院报信,她说你受了委屈,说你在西院被污蔑,被欺辱……可怎么,她们和你说的不同啊……”
“小钧……”琴书盈万万没想到自己搞得这场意外会招来安稳待在东院的琴舒钧,她脸上神情肉眼可见的慌乱起来:“不是的小钧,你先听我说。”
琴书盈心里怦怦直跳,胸腔里的每一下跳动仿佛都敲在了她的鼓膜上,雷鸣般的震动让她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敷衍弟弟的借口。琴书盈的手紧紧攥住琴舒钧的衣袖,似乎怕这唯一的软肋发现她的真面目而心生厌烦嫌弃,怕他把她丢在荷花厅里任人嘲笑一走了之。
“是……是姐姐的玉佩……玉佩丢了,”琴书盈艰难的把话说全,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不停言语重复语气肯定:“姐姐的玉佩被人偷了,姐姐好难过,真的,姐姐的玉佩被人给偷了……”
“姐姐……”琴舒钧眼里仍残存疑惑,可从小到大对嫡姐累积的信任让他选择在这个时候,即使所有人都讽刺琴书盈臆想出玉佩被偷的事的时候,也坚定的把心里冒出头的怀疑掐灭,对琴书盈的话付出百分之百的信任:“好,既然姐姐的玉佩被偷了,我们就找。”
琴舒钧把情绪不稳定的琴书盈扶到一边坐下,仔细又忍不住带了点试探的询问:“是母亲给姐姐的那块玉佩吗?那块像一朵祥云,润的好像永远透着水光的那块?”
琴书盈现在心乱如麻,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像糊了一团浆糊,根本听不清琴舒钧说的什么。她在看到睿政王褚宣和出现的那一刹那,整个人的心神就已经变得恍惚了。琴书盈此时此刻只想逃离荷花厅,不让如皎皎明月般清冷孤傲的睿政王看到她,她畏惧看到高高在上永远没有瑕疵的睿政王的轻蔑眼神,她不想自己留给住在她心里那么多年的睿政王一个糟糕的印象。琴舒钧说了什么琴书盈不在乎,她只顾着点头,只要能让她快点离开这个地方,她什么都答应,怎么样都行。
不过琴书盈属实多虑了,别说轻蔑的眼神糟糕的印象,褚宣和连看都没多看她一眼,他只端正坐在主位,偶尔温和的和搭话的夫人说句简短的话,更多时候,则是饶有兴味的看鹿阮在做什么,被鹿阮和鹿兰庭的对话逗得眉眼间染上浅淡笑意。而唯一一个真正在意琴书盈的琴舒钧,却被琴书盈点头的动作点穴般冰封了浑身的血液,琴舒钧感觉自己头脑僵直无法思考,他眼里流露出不可置信,禁不住一再和琴书盈确认:“我是说母亲给姐姐的那块玉佩,祥云样式的那块。”
琴书盈被琴舒钧问的有些不耐烦,她眉头微蹙,不知在琴舒钧问到第几遍,终于不很在意的开口回答道:“对,就是小时候母亲给我的那块,它被偷了。”
“姐姐确定是那块吗?”琴舒钧眸子里透出挣扎,不死心的继续问道:“会不会是姐姐记错了,是别的哪块玉佩?母亲给姐姐的那块玉佩那么珍贵,怎么会……”
“对!”琴书盈头疼欲裂,她忍住即将脱口而出的恶言,最后一次好脾气道:“就是那块!它当然珍贵了,不珍贵我怎么会对它被偷而耿耿于怀?!不珍贵我怎么会到现在还在这里……”
琴书盈的话没说完,就被安静躺在琴舒钧手里的物件儿吓的戛然而止,她惊疑不定的睁大双眼,仿佛躺在琴舒钧手里的那块玉佩不是清透水润的玉佩,而是突然出现的会吃人的怪物!
“这……”
“咦?这不就是琴小姐说被偷的那块玉佩吗?”鲁庄郡主往琴舒钧手边好奇的探了个头,不怕事大的讽刺道:“原来偷玉佩的小贼不是鹿小姐,而是琴少爷啊?”
更多看到琴舒钧手里玉佩样式的夫人小姐们,都忍不住的三三两两间窃窃私语,她们边小声的凑着头说话边不住抬眼往琴书盈的方向看,琴书盈根本不用猜就知道,那些贵女们毫不顾忌谈论的话题,主人公就是她。琴书盈听见心里世界倾倒的声音,她双目充血,恶狠狠的盯住琴舒钧手里的玉佩,那块玉佩果真清透如水,形状如象征吉祥好运的祥云,可在琴书盈眼里,那玉佩和来自地狱里的索命符别无二致,她眼神里流露出的狠厉,像是恨不得那珍贵无比的玉佩早已粉身碎骨,就像从未出现在琴舒钧手心里一样。
“姐姐……”
“闭嘴!”
琴书盈强撑着一口气让自己从座位上站起来,她言行举止中透出惹人注目的娇弱,脸上更是适时露出几分惶恐不安,她就这么走到鹿阮面前,还没开口,就被坐在鹿阮跟前的褚宣和伸手拦下:“有事直说便是,不必向前。”
琴书盈一口气梗在喉咙,差点被褚宣和冷冷淡淡的一句话说碎了心肺,她甚至怀疑,自己只要一开口,眼泪都会忍不住掉下来。可是不行,她不能这么脆弱,她还得把这整件谎言给勉强圆上呢!琴书盈被褚宣和呵斥,听话的在离鹿阮几步远的位置停下了,她朝鹿阮盈盈福身,说话的声音轻的好似一阵强风都能把它吹散:“书盈特意给鹿家妹妹赔礼道歉,在玉佩一事上,是我误会鹿妹妹了,实在是我记性过于不好,那块玉佩对我来说又的确重要,这才一时慌了神,把妹妹误会成偷窃之人,我在这里给妹妹赔个不是,还请妹妹原谅我这个糊涂的姐姐。”
说完,琴书盈果然行了个标准的蹲礼,鹿阮没有阻止,就这么眼看着琴书盈当着一众夫人贵女们的面儿,把蹲礼完完整整的做完。琴书盈在心里恨得咬牙切齿,简直想上手亲自把让她受辱的鹿阮给挠花脸,不过想到睿政王还在前面看着她,琴书盈脑子清醒过来,脸上带着和风化雨的笑意,再次福身:“还要多谢王爷,若不是王爷……”
“不必。”
琴书盈的笑僵在了脸上,这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她已经被睿政王给不留情面的拒绝了两次!琴书盈藏在宽大袖子里的手都在发抖,既是生气又是浑身发冷,她的心此刻就像被人残忍的摘下来扔进了冰天雪地里,冻成了冰疙瘩,又被人再次强行塞进胸腔,她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带了冰碴子,一呼一吸之间割的她难受。
“……书盈……忽然觉得身子不舒服,”琴书盈脸色苍白,勉强笑着说道:“……是书盈不好,扫了大家的兴致,便先回府了。”
琴舒钧也朝四周夫人小姐行礼致歉,他神色复杂的看了琴书盈一眼,眼里掺杂着担忧,他跟在琴书盈身后,脚步缓慢迟钝的走出了荷花厅。
鹿阮默不作声的看着由琴书盈挑起来的一场闹剧落幕,心底里生出一声叹息,这赏花宴,到底还是被毁了。鹿兰庭一眼就猜到了鹿阮心里想什么,他虽不觉得赏花宴被这段小插曲打断有什么不得了,但还是安慰般拍了拍鹿阮的头,逗着鹿阮多说了几句话。李氏和宋氏不愧是经过大场面的,且还有个鲁庄郡主有意活跃气氛,荷花厅里慢慢的再次热闹起来,鹿夫人在李氏宋氏的授意下,趁热打铁的命守着东西院院门的小厮撤下,重新分布在东西院各处,这道命令背后东西院互通的隐藏意思被明确后,在荷花厅里待腻了的贵女们又喜笑颜开起来,光和姐姐妹妹们待在一起有什么,看看各家风流倜傥的少年们才更有意思啊!一时间,荷花厅里大部分女孩儿们都另外找了借口出了荷花厅,穿着暖和的大氅,手里抱着热乎乎的手炉,赏花顿时成了极有意思的事儿。再加上小厮们搬来了大大长长的桌案,桌案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立时便有几位小姐少爷在婢女书童的陪同下,将腹中才学借纸笔挥洒自如,博得满堂彩。
“真好看,”鹿阮来了兴致,她趴在荷花厅的窗台上朝外看,桃花眼里闪烁着无声的雀跃:“真是意气风发,不负韶华。”
鹿阮没看到的身后,恰好听到鹿阮感叹的褚宣和眸子里的笑意被惊讶取代,他定睛看着鹿阮小小的身影好一会儿,不忍打扰一般转过身,又回到了他原先坐的位置。褚宣和这边才刚刚坐好,就被鹿兰庭拉着,用不知从哪里又翻出来的棋盘招呼着继续下棋,褚宣和无奈执白子,让鹿兰庭执黑子,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在棋盘上无声厮杀。
这回,赏花宴直到天色已晚才正式结束,鹿阮和鹿家的长辈们站在鹿府大门口,把客人们一个个都给送出府。睿政王褚宣和是最后一位客人,他的大氅还在鹿阮身上披着,鹿阮有些不好意思,她倒是想立刻脱下来把大氅还给褚宣和,可又担心没有清洗人家会嫌弃,毕竟她照比褚宣和的身量实在差的太多了,人家穿着正好的大氅,她一穿反倒一大半都拖在地上,让原本干干净净的大氅沾了灰尘,鹿阮想清洗干净以后再还给他。不过褚宣和体贴的没让鹿阮难做,语气更是少见的温和:“你好生披着便是,日后不是没有见面的机会,见了面再还给我吧。”
鹿阮乖巧点头,她抬头和正巧低头的褚宣和四目相对,鹿阮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一个轻快的笑脸给这个温柔心善的王爷。褚宣和并不知道自己在鹿阮心里博得了一个极好的印象,他只是被鹿阮那双极美的桃花眼给惊艳到了,直到他坐上马车,脑海中仍不停回放鹿阮白净小脸儿上可爱单纯却感染力极强的笑,和她盛满盈盈笑意一片潋滟的桃花眼。
“主子,”枭卫统领得了褚宣和的首肯,钻进了宽敞的马车里:“属下梳理了鹿小姐前后的布置,还搜集了刑部跟京兆府两处的消息……”
“嗯,”褚宣和恢复成平日里清冷如雪的模样,他像是有些累,神情半分温和也无:“放着吧,我一会儿看。”
枭卫行了礼,不敢出声的立即就要转身离开,中途却被改变心意的褚宣和叫住:“你就在这儿吧,有不清楚的地方,你能及时解释。”
“是。”
枭卫统领规规矩矩的待在舒适的马车里,他努力把自己变成一个透明人,以不妨碍到自家主子为前提的坐了下来,等褚宣和看向他的时候为他答疑解惑。
而送走了客人的鹿府,终于得到了片刻安宁,鹿阮还在李氏屋子里没有走,她也很累,整个人神色恹恹无精打采,显然今天赏花宴上的小插曲把她的精气神儿都给耗没了。
“我的阮儿,”李氏和宋氏在榻上任由身边的小丫头揉捏肩膀,舒缓一天的劳累疲乏,鹿阮看的有点眼馋,想让小丫头也给她做个全身按摩,可惜被鹿夫人以先谈正事为由给拒绝了。“我是不信有什么小鼠糟践糕点之类的话的,到底梅香阁里因何打碎了那白瓷盘子,阮儿不如给曾祖母个准信儿?”
“阮儿本想明日曾祖母和祖母都休息好了再说的,”鹿阮坦坦荡荡的回答:“是琴书盈想要在枣泥糕上撒杏仁粉,然后把撒了杏仁粉的枣泥糕给厉望星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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