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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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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花宴到来的这一日,恰好下起了大雪,李氏和宋氏开心的不得了,连带着鹿夫人也满脸的笑意。

鹿阮和鹿夫人已经和解了,母亲总是没办法真的生子女的气,就算是在古代,也逃不了这句话带来的心软和束缚,鹿夫人自然也不例外。

“小姐,”如意进来的时候,青乌正在帮鹿阮在鬓角捋顺碎发,鹿阮的胎发又碎又多,总给青乌的梳头大业捣乱。“就算有一些碎头发也不碍事,小姐长得这样好看,这点碎发无伤大雅。”

“如意姐姐说的怪好听,”青乌跟如意关系很好,说话也不会太拘束:“这已经是我固定过一遍之后的碎头发了,当然只剩下一些,姐姐是没见小姐刚梳洗之后的样子呢!”

“净碎嘴,你自己本事不济还怪起我的碎头发来了。”鹿阮在镜子里瞪了身后的青乌一眼,青乌知道她没真生气,回了她一个讨好意味十足的笑。鹿阮无奈,只好看向一直温柔笑看她们斗嘴的如意:“如意姐姐这么早来我这里,是母亲有什么事吗?这个时辰,母亲该是去曾祖母和祖母那里帮忙了吧?”

“是,”如意一福身,即使只是回个话,礼数也十分周到:“夫人先带了吉祥过去,特意吩咐奴婢来给小姐带句话。”

听了这话,鹿阮疑惑的和青乌相视一眼,侧过身来坐好:“嗯,你说。”

“夫人说,小姐叮嘱的事已经都布置下去了,宴席即将开始,夫人要一直跟在老太夫人和太夫人的身边,恐怕不得闲来照看小姐,若是小姐想跟着其他小姐们闲聊,便带了青乌去,若是不耐烦和她们打交道,便跟着奴婢去找夫人,一直跟在夫人身边。”

鹿夫人知道鹿阮在做什么,前些天也从鹿阮的口中得知了赏花宴上会发生什么事。昨天夜里鹿阮又去找了鹿夫人一次,当着鹿兰庭的面儿说了她的一些布置,还有鹿老太爷和她相同的猜测。

鹿老太爷说的话当然是有道理的,既然鹿阮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能力暂时不能消失或者治愈,鹿夫人也只能强迫自己接受,再加上又有鹿老太爷的猜测在,这一老一小两个人都从不同渠道里认定赏花宴会出事,那鹿夫人只能按鹿阮说的提前布置,不仅调用鹿阮明卫的部分高手,还增派了鹿夫人暗卫里的一些人。说句不合时宜的话,现在的宅院,表面看上去和往常一样古朴典雅低调大气,像个纯良无害的巨兽安静的趴伏在皇城,但实际内里已经暗藏了无数高手,把整个宅院监视保护的密不透风,别说只是女孩子们之间的小把戏,就是一批心怀歹意的杀手来了,这铁桶般的防御和高超的对敌能力,也能让他们有来无回。

乖巧的巨兽变身成为残暴的凶兽,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好,我知道了,”鹿阮听懂了鹿夫人的意思,这是跟她说,一切都按她说的准备好了。“辛苦如意姐姐,我爱凑热闹,跟着母亲和长辈们难免有些不自在,我就带着青乌到处转一转逛一逛吧,累了自去让人带着去母亲那里。”

“是。夫人还特意嘱咐奴婢,让奴婢跟小姐说,府里今日只怕来的人多,小姐若是不跟着夫人,免不了要多小心些注意些。”

“我知道啦,谢谢如意姐姐跑这一趟。”

送走如意,青乌折回屋子,看到鹿阮把刚换上的小鹿皮靴脱了下来。这双鹿皮靴还是小姐今早起床特意让她找出来的呢,这会儿怎么又脱了?青乌不由得好奇:“这靴子不合适吗?小姐怎的把它给脱下来了?”

“嗯,不合适了,”鹿阮朝青乌安抚的笑了笑:“把前些天母亲给我送来的新棉鞋拿过来吧,咱们今天不出府了。”

青乌听了没多问什么,转身去给鹿阮拿和衣服相配的新靴子。

是的,今天鹿阮本来想趁着开赏花宴,带着青乌悄悄出府去京兆府找蔡靖康的。她的确临时在府里做了些部署,这些部署也确实万无一失,甚至还有些大材小用,毕竟人家明卫暗卫们日常训练是为了应对大场面的,让人家盯着一群姑娘们,实在让鹿阮觉得有点不忍。这就好比你让一个特种兵去当城区小学的保安,说不清是特种兵更纳闷还是小学校长更无语。既然府里被保护的固若金汤,那些小丫头们想找事儿也因早有防范不一定真能找得成,所以鹿阮想去找蔡靖康,是想看看以前的案子,要是有规定外人不许看,她听一听蔡靖康讲案子也行,就跟听刑侦悬疑类型的小说一样。这还是她去找鹿老太爷的时候,听鹿老太爷无意间提到的一句话才起的念头。鹿老太爷曾说蔡靖康之前给鹿老太爷讲案子,最近竟羡慕起鹿老太爷有她这么个曾孙女儿,虽是鹿老太爷无意识提到的一句话,鹿阮却记在了心里,生出了些惦念:如果她能积累点破案的经验,或者多听一些破案的过程,那以后是不是对她找凶手也更有帮助呢?毕竟照目前来看,梦她还得继续做,梦里的画面也不是和和美美的大团圆电视剧的片段。

不过,赏花宴会发生事端,这件事在鹿阮心里还是残存挂念,即使她觉得没问题了,该安心的做自己的事情了,也还是不能真的放下心,好像没有亲眼看到赏花宴顺利结束,她那颗悬着的心就始终不能彻底落到地面上。况且还有一件事让她百思不得其解,鹿阮眉头微微皱起,这几天她都没再做梦,好像到了城东鹿府,那梦就成了认生的小娃娃,再没能让她借着梦看到那些曾让她心惊不已的画面。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鹿阮得到这个预知未来的能力的时间还不长,之前也没有遇到过类似的情况,所以她自己也没办法判断。

“青乌,我记得年前还在咱们府的时候,收了两个小丫头?”

“嗯!”青乌点头:“一个叫阿杏一个叫阿桃,这次回来,她们俩作为洒扫丫鬟也跟过来了。”

“那你记不记得她俩的年龄?”

“记得呀!”青乌笑道,她的记性一向极好:“叫阿杏的,年龄跟奴婢差不多,过了年就十七了,叫阿桃的年龄小了点,不过刚十岁。”

十七?对了!青乌过了年也十七了!鹿阮这才惊讶的拍手:“我的青乌!你都十七了!”

见鹿阮一副青天白日撞了鬼的表情,青乌不由得有些好笑:“怎么啦小姐?青乌刚见到小姐的时候就十二了,小姐如今都五岁了,青乌可不就是十七吗?兴小姐长年岁不兴奴婢长呀?”

“说的什么胡话,”鹿阮瞪了青乌一眼,殊不知,就算青乌到了七八十走都走不动路了,在她眼里也依旧是个小孩儿!更何况要是放在现代,十七岁还未成年呢,还是个正在读书不曾跨入社会的学生,可不就是个小孩儿嘛!而且她和这里的人之间隔着何止几十年,上千年的光景只怕都是有的。“我只是感叹一下,要放在寻常人家里,十七岁的青乌都是两三个孩子的娘了,说不准最大的那个孩子都能上街打酱油了!”

调侃完气的噘嘴的青乌,鹿阮的话音一顿,桃花眼里露出几分歉疚:“对不起啊青乌,是我没注意才耽误了你,年前母亲倒是说起你说亲的事,我没听出来母亲话里的意思,居然就这么当成玩笑忽略过去了……等过了年……”

“小姐!”青乌脸色一变,打断了鹿阮没说完的话,她猜得到鹿阮后面想说什么,但她不愿意:“若是小姐想把我许配出去,那我不如一头撞死在这里,不,撞死在这里给小姐添堵,我寻个机会出府,痛痛快快的死在外边儿……”

“闭嘴!”鹿阮对青乌如此抵触结婚这件事的惊讶之余,还有点生气,大过年的就说“死”这个字,实在太不吉利了,哪怕几千年后的现代,过年大家图吉利也不会轻易把不吉利的话挂在嘴边,那不是封建迷信,只是大家对新的一年的殷切期盼。旧的一年收尾,正式迈进新的一年,总要欢欢喜喜的开个好头才好,这是现代人迎接新年的仪式感。“大过年的说的什么傻话,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不愿意就说明原因为什么不愿意,我又不会勉强你硬是把你给嫁出去,我好不容易得了一个心腹,难道竹篮打水一场空我就好受么?”

“那小姐想说却被我打断的后面的话,不是把我给许配出去吗?”

鹿阮被青乌堵了个正着,也不愿意撒谎骗她,就果断承认道:“是啊,我后面确实想问你的意见,可没说非把你嫁出去不可啊?什么叫问意见,你说不愿意我难道还会勉强你,把你给绑了抬上花轿不成?”

“真的不会勉强奴婢?”

“当然是真的,”鹿阮没好气的说道:“你要是不愿意,那年后给你挑人家的事就作罢,以后还是跟在我身边,有我一口吃的,必然少不了你一口喝的,但你要是愿意……”

“奴婢不愿意,”青乌赶紧把鹿阮后面的话给截断,仿佛要是不截断后面的话,那些她不想听到的话就会自己长腿跑出来一样。鹿阮其实也猜到了青乌不想嫁人,不然她不会表现的那样激烈抵触。而且青乌接下来说的话,更是直接验证了鹿阮的猜想:“青乌没有父母,会的又是人人避之不及的制毒解毒,整天跟毒物打交道,被唾弃辱骂是常有的事,青乌很小就尝到了世间的人情冷暖,进了鹿府遇到夫人和小姐,才真正觉得像个人。青乌对离开小姐的生活没有期待,甚至厌恶又害怕,青乌知道自己年龄大,不适合待在小姐身边,但青乌心有希冀,盼着小姐忘了青乌的年龄,一天不提给青乌许配人家,青乌就感觉多了一天的寿命……”

“青乌……”鹿阮被青乌说的都快掉下泪来,她握住青乌的手,把青乌拉到身边抱了抱她:“以后我肯定不提把你嫁出去的事,你想待在我身边多久都行,你别担心,也不用再害怕,我向你保证。”

青乌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的眼湿润了,她有点想哭,可她自己知道自己听了鹿阮的保证心里是特别高兴的。这大概就是小姐在书房曾写过的喜极而泣吧,青乌心想,真是奇怪,以前只觉得难受的不行委屈的不行的时候想哭,可原来特别高兴特别欢喜的时候,也是会掉眼泪的。

等青乌好不容易平复了激动的情绪,鹿阮才试探着跟她说明:“不过青乌,有件事我得先告诉你,就算是把你许配了人家,你也还是能跟在我身边的,而且身份也不再是婢女,而是更高一级的管事嬷嬷。”

见青乌情绪还算稳定,鹿阮又加了一句:“母亲身边的如意姐姐和吉祥姐姐,过不了多久也是要变成管事嬷嬷的,你要是嫁了人,会比她们更先一步变成管事嬷嬷。”

先前鹿阮听清了青乌话里的意思,觉得青乌可能是童年时期受了太多的苦难和欺凌,再加上孤苦无依居无定所,所以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无法磨灭的伤害,进了鹿府,才把她当成了依靠和救命稻草。那如果跟青乌说准,不会离开她的身边呢?鹿阮还是希望青乌能够收获自己的小家庭带给她的幸福的。

“那也不愿意,”青乌再次给了鹿阮和之前一样的答案,但青乌这回没有情绪崩溃,不仅没崩溃,似乎还认真思考了一会儿鹿阮刚才说的话。她语气郑重的说道:“虽然比如意姐姐和吉祥姐姐能更快的升任管事嬷嬷,而且还不用离开小姐身边是好事,但青乌觉得,这都无所谓,青乌排斥的是嫁人这件事,要是小姐疼青乌,就不要再想着劝青乌,更不要再提给青乌挑个好人家这样的话。”

“好,以后都不提了。”

鹿阮有点无奈,不过她不是独断专行的人,不会打着“为你好”的幌子让别人做不喜欢的事。

“这会儿宴席该开了,落梅轩这里偏僻安静,离东西院都很远,咱们不如去瞧瞧热闹?”

正好也去看看在梦里画面里出现的梅香阁的那三个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那个琴书盈,究竟是不是三个姑娘里的其中一位?而最终因过敏躺在实木床上奄奄一息的女孩子,又是哪个?这么想着,鹿阮任由青乌给她系上大氅的带子,一起出了落梅轩的院门,她们还临时多带了阿杏和阿桃两个,一行四人一起往西院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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