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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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昏暗，风雨如骤。
倾天的雨中，莫天清端立如标枪，身形笔直，带着一股锋锐之气，似乎要刺破这倾天雨幕。
他抬头，看着眼前的九头巨蟒，无喜无悲的脸突然就咧嘴一笑，露出森森白牙。“你猜，多长时间能干掉他？”
“得了吧啊！这是相柳，太狱天中青炎级恶灵，实力虽然垃圾，但是对你来说可是大敌，你小子拎点神，别被阴了！”
莫天清旁边，那个一身黑色风衣的男孩又出现了，目光轻蔑地看着那九头巨蟒，仿佛在看一头待宰的猪羊。
“十分钟！”
“吹牛有个分寸好不好？”
“打个赌？”
“十块钱，再多没有！”
“成交！”
吼
名为相柳的九头巨蟒看着那个渺小的如同蝼蚁般的人类，眼中杀意席卷，浓重而粘稠，仿佛倾尽五湖四海之水都难以洗刷。
那刻骨的杀意和恨意，浓重的令人感觉到不祥。
“你这家伙，还真是阴魂不散！”相柳怒吼一声，随机身躯暴动，直接对着莫天清撞了过来。
上百米大的巨蟒，以突破音速的速度冲了过来，身后拉着火红色的音锥，带着不可一世的气势。
数十吨的重量，超过音速的速度，这动能……
想想都吓人！
根本不敢算！
别说是莫天清，就算是一栋房子都能轻易洞穿！
莫天清看着那冲过来的大蛇，眼里终于流露出认真的神情。即使他再牛逼，能上天入地，伏虎擒龙，但是这具身体还是由碳酸钙为主要成分的骨骼和碳氢氧为主要元素的肌肉组成的，就算有再牛逼的力量加持着，能挡下这冲击力的百分之九十九，但是那剩余的百分之一都可以让他死好几十次。
所以，莫天清看着那如同火车般冲过来的大蛇，顿时深蹲了下去，伺机而起。
咔咔咔
他蹲了下去，很缓慢，但是有着无法言语的力道，以至于这沥青路面都在他脚下崩裂开来。他的骨骼发出清脆的声音，如同一台精密的机器在运转，计算着每一个动作。
吼
腥风扑面，莫天清一个起跳，竟然真的躲过了这一撞，而且落在了相柳的头顶！
吼
一击不中，相柳怒不可揭，长嘶一声，随即翻身而起，身形朝下砸去，想把莫天清直接砸碎。
“来一次意思意思就算了，你还上瘾了！”莫天清顺着蛇身开始奔跑，速度丝毫不慢于相柳，在那巨大的躯体接触地面的那一瞬间，他到了蛇尾的地方。
轰的一声
沥青铺成的路面在那一瞬间崩碎了，碎石纷飞，跟着大雨一同下落，又溅起了不少水花。巨大的裂缝在路面上肆意地延伸，直到看不见尽头的远方，不用多说，这件事，铁定瞒不住了，政府肯定会调查！
莫天清顾及王鑫还在，所以他尽量把和相柳的争斗尽可能的挪远了，不至于波及到这位同学。
王鑫坐在车里，目光呆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期间还用力的掐了自己一把，以此来让自己确定这是否是一场梦。
他这么厉害，却还忍了我两年多，难道，平时真的是我太过分吗？
看着眼前的一幕，王鑫想到了过去两年多的种种，他一直跟莫天清过不去，可后者却从未跟他计较过，这让他的内心，突然间开始反省了。
“我去，这下篓子捅大了！”莫天清看着地面上的痕迹，多少一张脸就黑了，自己平时办事都是谨小慎微，一般情况下手都是相当麻利，根本没有损坏，可是这次……
吼
相柳挣扎着起身，想要再次扑过来厮杀，但是莫天清瞬间抱住了它的尾巴，然后手臂骤然发力。
水浒传中有花和尚倒拔垂杨柳的故事，那位五大三粗的鲁提辖以非凡的力量把一棵树活生生连根拔了出来，在世人眼中，那已经是盖世无双的臂力。
但是此刻，莫天清活生生把这头上百米的大蛇举了起来，由于蛇身太过于柔软，所以他在举起相柳的那一瞬间，就开始转动手里的这个大玩具，如同陀螺一般。
风声呼啸，将四面八方的雨水都卷了过来，远远望去仿佛一个巨大的漩涡耸立在天地之间。
相柳九个脑袋再也神气不起来了，它们在惯性下互相碰撞，鳞片都崩裂了不少，殷红的血如同小溪般缓缓的流淌，将卷过来的雨水都染红了，然后再挥洒出去。
“来，哥们给你来个好玩的！”
莫天清骤然止步，随即手臂重重地往下一挥，紧接着就有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传了出来。
说实在的，莫天清此时估计是破罐破摔的心理，因为路面上那巨大的裂缝本来就是掩饰不住的证据了，但此时，莫天清把相柳重重地砸在地上，直接就把地面给分开了，原本的沥青路，已经变成了一条新的水渠，而且是大号的水渠。
雨水顺着地势流淌，汇聚到这个人工开凿的水渠里，不一会就变成了一条真正意义上的水渠，混浊的水里泛着一点猩红，那是相柳的血。
巨大的蛇趴在自己开凿的水渠里，一动不动，仿佛是死了一般，身上的鳞片碎的碎，掉的掉，露出来白花花的肉，甚至有些地方露出了骨骼。
“你不用装死，我知道这点伤对你来说算不得什么，你如果配合的话，我说不定可以放你一条生路，如何？”莫天清走了过来，踩着积水，淋着暴雨，如同亡魂一般。
“你做梦，五大御座的恶名谁不知道，其中数你刑为最，卑鄙无耻，心狠手辣，毫无信誉可言，我要是说了，怕不是死的更快。”相柳口吐人言，发出凄惨的冷笑。
“哎呀，看来你的人品，不对，是神品，有点不过关啊！”莫天清嘿嘿一笑，相当不厚道的揶揄旁边看戏半天的男孩。
“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男孩面无表情地伸手，手掌上金色的火焰熊熊燃烧，霎时间一股莫大威压凭空浮现，压的莫天清都差点跪倒在地，那威压至高无上，仿佛天帝临尘。
火焰扎根虚空，浮现在男孩手掌上方，燃烧间那大雨都被蒸干了，数米之内甚至出现了一片干地。
“天帝的天炎？”相柳被那股力道死死地压住，动弹不得，身上的鳞片都开始炸裂，血肉都在化成飞灰，露出白森森的骨骼。剧烈的疼痛让他清醒地认识到，这个人要杀他，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松。
“我靠，你有这底牌刚才干嘛不亮出来？弄这么一个烂摊子，警察大叔肯定会查的！”莫天清懵了，这货脑子里是怎么想的，要借这个水渠扬名立万吗？
“你以为他就没后手了？”男孩撇嘴笑了笑，声音不带一点感情。
“嗯？”
莫天清瞬间觉得不对，霎时间抽身退后，速度比先前只快不慢。
吼
莫天清刚刚退开不远，身后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声就已经响了起来，如同惊雷，震天动地。
风雨之中，那条九头巨蟒重新挺起了身体，巨大的身体上燃烧着碧绿色的火焰，在大雨中熊熊燃烧，焚天灭世。它仰天长嘶，吼声如雷，隐隐间又仿佛如龙吟之声。
“这，什么情况？”莫天清懵了，怎么搞的，怎么一瞬间这货又这么猛了？刚才明明快死了啊！这，莫非是名刀效果？
“你先前能那么轻松是因为它还有伤在身，实力还不足巅峰时期的十之一二！”男孩看着风雨中仿佛化成真龙的大蛇，眼里的神情依旧不变，仿佛在看一头待宰的牲口。
“那现在呢？”莫天清挠了挠头，他第一次发觉自己还是知道的太少，以后得多向这位大佬请教。
看来以后不能随便挤兑他了啊！
“现在？”男孩手掌一挥，金色的火焰消失，那股巨大的压力也瞬间消失而去。“它付出了一部分代价，让自己的实力暂时恢复到了全盛之时，想跟你鱼死网破！”
“这样啊！”莫天清无奈的摊手，一脸的无可奈何。“想法是不错，可是，从古至今，我只见过鱼死，从未见网破！”
轰
莫天清一脸踏下，顿时间地面上无数雨水逆流飞起，直冲上天。随即他手掌一握，顿时间一股寒气浩浩荡荡地席卷开来，一根根闪烁着寒光的冰刺浮现在空中，沐浴在雨中。
“这招我刚学会不久，你来第一个试试吧！”
下一瞬，相柳九口齐张，九道碧绿色的火焰滚滚而出，直接扑了过来，沿途雨散地干，所有的水都被活生生的蒸干了，这温度可想而知。
嗖
莫天清手掌一挥，无数冰刺尽数冲出，对着那九道火柱冲了过去，悍不畏死。随即他手掌一握，一把冰刀浮现，他脚踏冰刺也随之冲了上去！
“我靠，你这小子身体比脑子快啊！相柳的火可是有毒的！”男孩懵了，一脸尴尬的看着冲了出去的莫天清，嘴角都是忍不住抽了抽。
下一瞬，男孩再度懵了，九道火柱跟冰刺对碰的那一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固了，一层透明的冰晶覆盖了它们，把它们冻结，成为固体。
随即，莫天清手中冰刀横斩，一道巨大的刀芒席卷而出，下一刻……
九道火柱崩碎开来，化为满天冰晶，随风四散，而后那刀芒余威不减，狠狠地斩在了来不及避开的相柳身上，鲜血横飞。
相柳巨大的身体被这一刀直接劈飞了出去，洒下一路的血迹。
但是，莫天清那得意的笑容还没有全部绽放，便又再度僵固，瞬间怒气冲天。
那巨大的身躯在后退的过程中不断缩小，最后重新恢复到人类大小，也就是在相柳恢复到人类躯体大小的那一瞬间，一道黑光席卷而来，带着相柳扭头就窜，速度快的两人甚至都没能反应过来。
“我靠，什么情况？”男孩懵了，瞪大了眼睛。
不过他并没有犹豫太久，很快反应过来，拉了莫天清一把，而且很难得的没有打击老莫。
“警察大叔们来了，带着你那个智障同学赶紧窜！”
“下一次，他不会还有这种运气！”
莫天清脸色相当难看，踏步离去，再没回头。男孩知道，莫天清是真的生气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的坚持变成了执拗，不愿落后于人的进取，变成了求全责备的苛责！
何必呢？
铃铃铃……
“好，现在放学，希望同学们回去以后，认真复习，迎接即将到来的高考，也希望未来的时间里，大家竭尽全力，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讲台上的老人目光扫视全班，很中肯的点了点头。
“下课！”
“起立，老师再见！”
“同学们再见！天清和熙妍留一下，其它人回家吧！”
噔
莫天清心中顿时一紧，有些忐忑的看了看讲台上的人，心中轻轻一叹。
该来的，终归是来了！
顿时间，所有人都对两人投来异样的目光，有感叹，有悲悯，有贱笑，显然是对两人昨天一天没来而猜测纷纷。
等到所有人离开，空落落的教室里只剩下三人，就在他们等待老人的呵斥或是责骂时，老人却突然轻声一叹。
“来一下我的办公室吧！”
一路上，莫天清跟沐熙妍对视了无数次，彼此交换信息，但是都没有能获得自己想要的结果，他们俩都没能猜出老头的心思。
老头的办公室不大，但是低调奢华有内涵，教师所有要用的东西一样不落，而且布局和装饰相当有风格，古风纯朴，雅趣横生。
“坐吧！”
坐？
两人惊奇的对视了一眼，却还是不能理解老头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坐的时候都是战战兢兢，生怕行差踏错就万劫不复。
“咱俩，多久没聊过了？”老头倒了一杯茶，慢悠悠地坐下，这般说道。
他的声音很沧桑，很疲惫，跟平时那个意气风发如同年轻人的完全不同，透露出符合他年龄的感觉来。
“两年吧！感觉也不是很久！”莫天清把头偏向一边，没有看任何人。
这家伙，跟老头关系不一般啊！沐熙妍愣住了！
“你现在这样，我很难跟你父母交代！我知道你很努力，可是心结解不开，始终没办法全身心投入到学习上，这也是你为什么拼命的努力，但成绩一直没办法提高的原因。”
“谁告诉你我有心结的！”莫天清声音语调不变，但是沐熙妍发现了，他半藏在袖子里的手掌握紧成拳，青筋暴突。
“如果没有，那为什么要一个人在天台上站那么久？”
“我……”
“因为那里可以看到全校！”
“你……”
莫天清猛地抬头，沐熙妍这才猛地发觉，他咬牙切齿，脸色相当难看。但是老头面色波澜不惊，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够了！”
最终，莫天清无奈的吐出了这两个字，仿佛同样苍老了下来。
“我记得以前你的成绩在班里是前十！”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过去也没多久啊！我帮你算了一下，你的成绩滑坡，或者说大幅度下滑，是在你们俩认识之后！”
“咱能不提这事吗？”
“你爸说，让你有空回家一趟，他们俩很想你！”
“回家？”莫天清无力的瘫坐下来，靠着椅背，满脸的苦涩和自嘲。“我这样，还回的去吗？”
“小子，按辈分呢，我是跟你爷爷一辈的，平时我管你爷爷叫哥，你按辈分得叫我一声爷爷，那我今天就当一次长辈，咱祖孙俩聊聊！”
祖孙俩？爷爷？这老头跟莫爷爷有交情？沐熙妍再度愣住了，这些事，她全部都不知道！
“当初你离家外出，到江城求学，费了多少功夫，不知桑梓春秋美，徒度异乡四季风！这两句可是当初你写的！那时候，你天天心心念念想回家，可是学业未成，你又不甘心徒手而归！”
“待有所成日，荣归故里时！说的多好，那时候你拼命的努力，只是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你说要出人头地，你说要自立自强，你的努力我一点一点的都看在眼里，我也很欣慰我那老哥哥有个这么争气的孙子！”
老人说的很激动，脸色微红，意气风发，眼里都是光芒，可是突然间，他的眼神黯淡下去，手中的茶杯也慢慢的放了下去。
“可是，我没想到，千差万差，你竟然输在了感情上！”
“唉，是我考虑不周，没算到这一点啊！”
“别说了！”
“高考将近，你费心费力了多少年，不就是为了那一天吗？难道你真的就因为一个人，输在了这？输掉了你所有的奋斗的时光？你对得起那个信誓旦旦要出人头地的自己吗？对得起那熬夜苦读的自己吗？”
“别说了！”
“你好好想一想，当初那个为了目标奋不顾身的你哪去了？你好好想一想！金榜蔓延千百里，我不提名谁敢来？这话当初，都是谁说的？”
老人目眦欲裂，声音滚滚，不怒而威，宛如寺庙中供奉的金刚神像！
咚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莫天清忽然就跪了下来，朝着这个老人，他的班主任，也是小时候每年过年必拜的爷爷。
“你跟我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你对不起我吗？你对不起你父母吗？你对不起的，是那个曾经辛辛苦苦奋斗的自己！”
啪
老人拍案而起，俯视莫天清。他瘦弱的身躯突然高大了许多，站在这里让人唯有仰望！
“可是我怎么回去，我怎么回家？”
莫天清双眼通红的抬头，眼里血丝遍布，直勾勾的看着老人！
啪
清脆，响亮，这一下不是拍在桌子上，而是一个耳光！
老人下手没放水，一巴掌下去莫天清的脸上顿时就是一个巴掌印，看的沐熙妍慌忙来扶，一脸的心疼！
“老师，你就算生气，也不能下手打人啊！”
“现在我不是他老师，我是他爷爷，他是我孙子！”
“我没事！”莫天清很勉强地对沐熙妍笑了笑，但是疼得呲牙咧嘴，很明显，他的脸从昨天到现在还没消肿，现在更是伤上加伤，稍一触动，就疼得厉害。
“我带你去看看！”
沐熙妍强行拉着莫天清要离开，老人没有挽留，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莫天清静静地跪着。
直到他挥了挥手，莫天清才慢慢地起身，转身离开。
老人看着两个人一步步走远，重新坐下。
“别忘了，不论你活的如何，都会有人，在等你回家吃饭！”
莫天清前行的身体骤然一震，随后慢慢离开。
“小兔崽子，打得我手都生疼！”
……
天台的风很大，因为刚下过大雨，所以即使是在夏季，也有着丝丝寒意。
而且天上的云层很厚，黑的令人心慌，仿佛随时都会下雨，空气中都带着一股潮湿的气息。
莫天清慢慢的习惯了站在天台上的感觉，俯视下面的一切，享受无人比肩的孤独，和这份宁静。
不知道他在这站了多久，反正脚下的地面满地都是烟头，好几个还亮着红光，未曾燃尽。